操刀 第419节

　　汉江之畔，最后一抹阳光落在了江面之上，将汉江映照得金光灿灿，而战事，也已经抵达了尾声。

　　冯宽身边，只余下了不到十余骑，伤痕累累的他，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冲啊！”

　　“杀敌！”虽然只余下十余人，但气势却并没有低落。

　　他们义无反顾地再一次冲向了前面密密麻麻的枪林盾阵。

　　无数根长矛自大盾之后飞出，淹没了冲锋的勇士。

　　老兵不死，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589章 转攻为守

　　有人痛心疾首，自然便有人弹冠相庆。

　　人间悲喜向来大不同。

　　何足道损失了杨立新、冯宽两员大将，五万大军或死或伤或俘或散，丢掉了南阳、襄樊两处战略要地，本身在这场天下争霸的游戏之中就处在一个苦苦挣扎求生的环境之中，这一下子形势就更加恶劣了。

　　可以说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当然这一切，也是他的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他对于永安、汝阴等地区的贪婪，如果他不是想要拿下这两地然后进取江汉平原，从而奠定他争霸天下的基业，他又怎么会坠入李大锤的算计之中呢？

　　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同样的别人也在算计你。

　　多算胜而少算败，

　　既然棋差一着，也就犯不着怨天尤人，现在要做的，当然便是要力挽狂澜于不倒，争取先活下来再论其它。

　　现在何足道最大的敌人，已经不能算是盘踞东都洛阳一直虎视眈眈想要南下的令狐野麾下大将李国华了。

　　而是近在咫尺的江芊。

　　本来何足道力强而江芊势弱，可这几仗打下来，双方的力量却是骤然反转，变成了江芊强而何足道弱。

　　对于眼下的江芊来说，抢到更多的地盘，获得更多的战略空间也是必然的事情。

　　因为项鹰和熊绎这些楚国保皇党，不将江芊弄死，怎么会心安呢？

　　所以何足道必须要马上南下，去联络项鹰熊绎。

　　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谈什么条件了，只要项鹰肯马上发兵讨伐江芊，何足道不惮于暂时向丹阳屈膝称臣。

　　等到将这个近在眼前的心腹大患灭掉了再说。

　　只要双方一打起来，自己可以经营的空间立时便大增。

　　想想当年在河东那样恶劣的条件之下，自己都能东山再起，比起那时，现在的条件可要好得多。

　　从好的一方面讲，何足道是百折不挠，愈挫愈勇的人物，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讲，这家伙也是一個极度自恋，极度偏执的家伙。

　　是那种如果自己要死，那就一定要拖着一些人跟着他一起去死，自己不好过，也绝不让别人好过的人。

　　就正如他先前在河东河西洛阳等地一通乱杀，好的坏的该杀的不该杀的，反正撞到他的面前，就是一刀了事。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天下乱了，关我何事，与我何干？反正这天下也不是我的。

　　淮安那边一片愁云惨雾，永安城这边却是喜气洋洋。

　　“宜将剩勇追余寇啊！”何炯兴冲冲地看着李大锤与江芊，“太后，李都护，何足道损失了五万大军，现在正是士气低落，而我们大胜之下，军心士气正旺，正宜统合大军，水陆并进，不说一举吃掉何足道，再拿下两三个郡，我觉得还有很有希望的。”

　　李大锤哈哈一笑，转头看着江芊，道：“姜姜，你说呢？”

　　江芊摇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眼下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何足道不是一个庸人，损失了两员大将，数万大军，接下来他肯定是要收缩战线，以防守为主，再想像前两仗那样轻而易举地获得大胜，已经不可能了！”

　　李大锤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那样，我们极易陷入到一场欲罢不能的担锯战中，反而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动作。姜姜你猜猜，这个时候何足道除了以防为主之外，还会干什么？”

　　“如果我是他，这个时候，除了要安排麾下加强防守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去丹阳联络项鹰！”

　　“正是如此！”李大锤道：“离丹阳城之变已经快两个月了，项鹰和熊绎也基本上稳定住了局势，彻底掌握了丹阳城，而他们最忌惮的自然就是你，既然腾出手来了，当然就要来征伐我们了。所以何郡守，接下来不是我们去打别人的问题，而是要扎紧篱笆，准备迎接项鹰与何足道的联军反扑的问题了。”

　　何炯脸上微微变色。

　　“不过也勿需太多担心！”江芊淡淡地道：“老贼即便是来讨伐我，敢放心动用的，也肯定是那伟的西南狼兵再配上陈衍的水师，他自己的心腹兵马肯定要镇守丹阳城不敢轻动，其它地方的兵马，他也未见得敢放心使用。”

　　何炯连连点头：“如果只是那伟的西南狼兵，倒也无足为惧！”

　　“料敌从宽，所以接下来咱们最重要的还是勤炼内功，做好自己。”李大锤笑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而且何郡守，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结盟，那我们北庭都护府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接下来我们在蜀中的水师会来援助，而且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在蜀中的大军顺流而下，也不过几天的功夫而已！”

　　何炯看了一眼江芊，笑道：“那自然是需要的。不管是吴德吴将军还是方将军，那都是声名赫赫的猛将，有了他们来助阵，何愁不能击败项鹰老贼？”

　　李大锤大笑：“蜀中那边已经在开始作准备了。这都是简单的事情，接下来咱们这头，要稳住襄城樊城，然后还要尽可能多地守住南阳，这才是更为复杂的事情！”

　　“李秀带五千虎贲军进南阳，虽然有肖中仁和那千余名降军协助，但南阳那边，对大楚可一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想要理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李国华肯定也不会坐视南阳完全落到我们的手中，必然会出兵夺取的！“江芊道：“毕竟这一战过后，天下但凡长个心眼儿的，都知道我江芊已经和你李大锤成一伙儿的了，而令狐野又视你为头号大敌，南阳这样的战略要地，他肯定是要抢的！”

　　“我也觉得五千虎贲军太少了！”何炯道：“李都护，其实我觉得贺一鸣他们完全也可以跟着进南阳！”

　　李大锤摇头：“接下来我们面临的局面必然是数面受敌，肯定要有所取舍，南阳现在不是重点，只需要在南阳保持我们的存在，守住几个重要节点就可以了，而襄阳对于我们才是要命的所在，守住襄阳，则永安汝阴无恙！等到我们这边击败了项鹰，守住了老巢，回过头来再慢慢经略南阳。”

第590章 共识

　　收缩，稳守，要像一颗钉子一般地扎在这里，这是李大锤与江芊两人的共识。

　　对于李大锤来说，他需要有更多的力量来将关内这潭水搅得更混一些。

　　光一个蜀郡是远远不够的。

　　烧掉栈道八百里，蜀中另是一洞天，短短十四个字，道尽了蜀中独特的地理位置，天府之国也说明了蜀郡的富裕，可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蜀郡对于中原争霸的影响力也相当有限。

　　从历史上来看，每一个称霸中原的王朝，都是最后将蜀郡纳入版图之中的，

　　而且每一次，都不是通过战争，

　　而是在大战结束之后，蜀中的势力便直接投降了。

　　别人不好打进去，但也别指望他能打出来。

　　所以李大锤需要在外面另起一股势力，而蜀中则作为这股势力的后勤支援。

　　如今永安、汝阴、襄阳等地，则完美地符合了李大锤的需要。

　　现在他与江芊要做的，就是整合这些力量，形成强大的合力，以便迎接接下来可以想象得到的激战。

　　如今在这片他们能控制的地面之上，军队并不少。

　　康震为首的三万虎贲军，柯无忌贺一鸣展昭为首的荥县宁县兵马，全部动员起来超两万人，永安郡、汝阴郡原本各自有郡兵一万出头，再加上王导为首的水师三千余人。

　　这加起来便是近八万大军。

　　说起来数量可真不少，但真正能让李大锤看得上眼的，也就是康震带领的三万虎贲军，哪怕柯无忌他们那些人算得上他自己的人手，但战斗力还真是不被李大锤看好。不管是漕帮的那些人还是魔教的那帮人，勇则勇矣，可军队作战，单单靠勇气，有时候并解决不了问题。

　　就像这一次冯宽背水一战，一万余士卒战斗了最后一刻，又有什么用呢？

　　照样是全军覆没。

　　这一次贺一鸣他们仗打赢了，不是他们有多么能打，而是一切都在算计当中，这样的仗，只要不是缺心眼儿，谁都能打赢。

　　至于康安和汝阴两地的郡兵，毕起柯无忌他们的兵马还真要不如。

　　好在柯无忌那两万人中，还有当初张全义留下的几千精锐呢！

　　军队是必须要整编的。

　　这些人马必须整合成一个整体，统一指挥才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稳稳扎根在这里。

　　“八万人太多了！”李大锤道：“在这片区域里，我觉得维持一支三万到四万人的常备军就足够了！”

　　“三万到四万人？”何炯有些吃惊，“光是康震的虎贲军就有三万人！李都护，大战马上就要来临，现在裁军不太合适吧？就算军费再吃紧，我们起码也要顶住这一阶段再说。”

　　“打赢一场仗，靠的不是人多！”李大锤道：“我们与楚国的这一次交手，重点不在陆上，而是在水上，只要水师打赢了，那么三万人的陆上军队，便足够我们稳稳守住这片区域，方便的水上交通，能让我们便捷地将军队调到任何我们想要抵达的地区，反之，如果水上这一仗打输了，那我们不但裁不了军，只怕还得扩军，可即便那样，也照样处处都是漏洞啊！”

　　江芊看着李大锤：“陈衍是一個不错的水师将领，说句实话，水上交锋，我心里实是在没有底，王导比起陈衍来，还是稚嫩了一些。”

　　“蜀中水师马上就会抵达！”李大锤道：“到时候交给王导一齐指挥，别的不说，我们两边的水师加起来，船只数量总要比对方多吧，而且不是我吹啊，我们蜀中新建的战船，可比陈衍现在手里的那些战船强多了。”

　　“让王导指挥？”何炯有些讶异。

　　李大锤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那姚将军不会有意见？“何炯问道。

　　“他能有什么意见？”李大锤微笑道：“姚大力虽然年长，但水上作战，经验不见得比王导丰富，以前他在关外，更多的充当运输大队长，何郡守也知道，咱们关外作战，更多的是骑兵决胜负，这是其一。其二嘛，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到时候命令一下，他当然要服从！这是我们北庭都护府的规矩，有意见可以提，但在执行之上，绝对不能有半分偏差。”

　　“早就听闻北庭都护府军规森严，前些时候，我还让朱赤想法子弄到你们北庭军队的练兵之法呢！”说到这里，江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世事真是奇妙之极，谁也想不到短短的时间便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你想看，回头让人给你带一本操典过来就行了！”李大锤道。

　　“那敢情好，我们现在的水师，再加上蜀中水师，加在一起便有近两百条战船，而且其中一半是你们最新式的战船，那这一仗，便有得打了！”江芊道：“只要水师能够打赢，我们这七八万军队，的确可以精简下来一半，李都护，你是带老了兵的，怎么整编部队你最有经验了，这件事情，便由你来主持吧！先把计划做起来，然后等到水师这一仗打赢了，立刻便能付诸实施！”

　　李大锤点点头，江芊这是投桃报李了，自己把水师的指挥权给了王导，她的意思，就是要把陆军的主导权交给自己这边。

　　不过她这是想多了。

　　陆师即便是要整编，仍然是要以康震带领的虎贲军为主。

　　柯无忌贺一鸣展昭他们，都算不得真正的军人，等到军队整编完毕，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半便要从军队之中退出来，仍然去做他们擅长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武力值虽然高，但仍然留在军中，只会影响到军中的统一指挥，毕竟资历老，修为高，康震拿他们也没辙。

　　像苏启鲁雄他们这些人，倒是可以仍然在军中效力，这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康震压得住他们。

　　康震是江芊和李大锤都信得过的人物，正是统率这支军队的最佳人选。

　　“军队精简一半下来，节约的可不仅仅是一半人的军饷，剩下的这一半人回到地方之上，那可都是精壮的劳动力。”江芊笑道：“而且这些人都有军旅生涯经验，真人手不足的时候，拉回来就能用！”

　　人丁，向来都是很宝贵的财富，像李大锤在关外的时候，便常常苦恼于人口的不足。

　　而这几年，随着关外经济发展愈来愈快，而李大锤与常春谷联手建设的大小医馆遍地开花，使得人丁的折损率也愈来愈低，人口开始了正向的自然增长。

　　近一年来，北庭彻底击败了北元帝国，也使得北元人口开始飞快地向着北庭区域名之内流动，而这也极大地缓解了北庭麾下人丁的不足。

　　北庭治下与关内比起来，那自然条件当然说不上好，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比起北元帝国，那又好得太多了。

　　眼下小冰河时期正在逼近，愈往北，生存条件便愈是恶劣。

　　所以才有了蛮族南下，也有了北元帝国多年以来孜孜不倦地想要拿下北庭治下土地的努力，当然，结果不太好，把自己经人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