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66节

　　令狐野指了指毛毡子的另一侧，道：“地方很大，甭客气，坐着操持吧？”

　　“好！”李大锤盘膝坐在了毛毡子上，看了一眼雪娃娃般的令狐野，道：“怎么？令狐大帅这是没苦硬吃啊？”

　　先天高手，已经是寒暑不侵，只要心里想，别说是雪，就算是雨，也不可能沾身。

　　令狐野呵呵一笑：“玄元九品的时候，天天望着自己能入先天，可真入了先天，却又无比怀念过去的时光，觉得那个时候更有人气儿，知寒暑，晓冷暖。”

　　“所以令狐大帅这是来怀念过去，体验生活了！”李大锤嘴里说着，手上却没有闲着，去鳞，掏腮，开膛破肚，除去内脏，手招处，一条水龙自缝隙之处跃然而出，将鱼清洗得干干净净，将其放在面前的一块冰上，凝气如刀，眨眼之间，一条数斤重的大鱼被被片成了极薄的鱼片，伸手入怀，掏出一些几个瓶瓶罐罐，将内里的一些粉末洒在了鱼片之上，手指头一拨，那冰墩子便打着旋地来到了两人跟前。

　　看着李大锤歪着头瞅着自己的目光，令狐野拈起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连连点头：“果然好手艺，你居然随时都带着这些调料吗？”

　　“调料好寻，但珍贵的食材难寻啊！”李大锤笑道：“我是一个好吃的，什么苦都可以吃，但唯独不能亏了自己这五脏庙。令狐大帅，你不怕我在里头下毒啊？我可是师从傅青主，在毒之一道上，青出于蓝呢！一般毒物奈何不得先天，但我弄出来的，可就不一定了。”

　　“有毒吗？”令狐野又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美食当前，有毒也要先满足了口腹之欲再说！”

　　李大锤点点头，自己也拈了一片，放进嘴里咀喟着。

　　“吃这件事情，不管是对于我们还是对于普罗大众，始终都是头等大事！”令狐野伸了一个懒腰，满身的积雪浮冰化为一片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年这场雪下得好啊，足够大，瑞雪罩丰年，明年中原大地，必得一场大丰收啊！”

　　“大帅这是在提醒我吗？”

　　令狐野微微一笑：“听出来了？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进关吗？这便是中原的优势所在啊！不仅仅是粮食啊，还要有足够的人丁。想成大事，地盘，人丁缺一不可啊！你现在虽然灭了北元，但北元那数百万人丁现在也成了压在你头顶上的一把利刃了吧，不说喂饱他们，单是让他们活下来便很难吧？活不下去了，可不就要生事吗？”

　　“的确是很难！”李大锤也不瞒令狐野，“不瞒大帅，关外已经实施全面粮食管制，这一场大雪，对关内来说是瑞雪兆丰年，对关外可不是什么好事，白灾对于牧民来讲，那可是灭顶之灾啊！不过呢还能过，倒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以萧长车就到了阳关，开始厉兵秣马，一旦明春不能按时耕种的话，便会大举进军关内，以战养兵了？”令狐野道。“这才是萧长车到阳关的真正原因吧？这场大雪，只怕会成为你们进军关内的又一个原因。”

　　“也许吧！”李大锤不置可否。

　　“你当真要放那些蛮人进关吗？”令狐野冷冷地道：“元人也好，蛮人也好，一旦进关，那可是大秦子民的噩梦，李大锤，你真要这么做？”

　　“狄夷入我华夏，则华夏之！”李大锤道：“你把他们看作蛮夷，我把他们当成同伴，这便是你与我之间最大的不同。令狐大帅，你在关外数十年，关外可有多少变化？关外在你的治下，甚至一天不如一天。可如果你现在回到关外看一看，现在的北庭都护府正一天天走向繁荣，即便有些短暂的困难，可我们也能征服他。”

　　令狐野冷笑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大锤摇摇头：“令狐大帅，你邀约我来，不是跟我说这些废话的吧？如今楚国已经垮了，内乱迭起，对我们不再是威胁，所以争鼎天下，也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较量了，这已经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了。”

　　令狐野沉吟片刻，道：“李大锤，我邀约你来，是想与你好生商量一番，咱们，能不能别打了？”

　　“令狐大帅什么意思？是准备向我投降了吗？”

　　“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令狐野一摊手道：“咱们两个一旦开战，只怕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分出胜负，打来打去，最苦的还是天下百姓，而且楚国虽乱，可毕竟是万乘之国，咱们打个你死我活，迟迟不能决出胜负，又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对大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大锤笑了起来：“一山不容二虎，可咱们两个罢手言和，谁是主，谁是从？”

　　“如今长安有主，我们两个如果罢手言和，自然是左右分立！”令狐野两眼灼灼发亮。

　　李大锤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令狐大帅，你们这些人做事，是不是一定要给自己先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然后才动手？”

　　“李都护什么意思？”

　　李大锤拈了一片鱼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令狐大帅为了天下太平，百姓福祉，特地邀请我李大锤来谈判，我若不来，则必为天下人所垢病，都要说我李大锤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天下人死活。是也不是？”

　　“是这个道理！”

　　“我若来了，听到便是现在大帅这番话，应了，等于是自缚双手，我若不应，自然也是让这天下继续动荡的祸首，怎么说，都是你们占理啊！”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你不来，天下清议滔滔，让你名声变臭，你若来了，还是不应，那我们留下你就更简单了。“令狐野笑道：“只要你被留下来了，那以后这历史怎么说，怎么写，还不是由着我们来吗？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

第669章 新仇旧恨

　　李大锤笑了。

　　怒到极致，反而笑了。

　　这些年来，自己苦心孤诣，谋划天下。

　　北方灭北元，收蛮族，使得大秦北方再无后院起火之虞。

　　下江南，摧动楚国内乱，掀翻江芊统治，让楚国乱成一团，使得大秦最大的敌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到了这一地步，大秦一统天下的最好局面已经出现，

　　可这些人，不算天下，却在算计自己。

　　那些人一贯的作派啊！

　　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是断然不肯去做的，

　　一旦看到了好处，立马便跳出来想要分果子，

　　而且凭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特殊的地位，仅仅用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对错。

　　在他们那里，没有对错，没有真假，只有利益。

　　这些人深谙厚黑之学，

　　如果能轻易打过，他们是不会跟你这么多废话的，直接上来就灭了你，

　　弱者不配发言。

　　如果打不过呢，他们就会玩弄出一些别的花招了，

　　比方说现在弄的这所谓的一出要跟自己左右并立的戏码。

　　这个时候他们就很讲国家大义，百姓安乐了，

　　可这些狗东西在策划襄阳兵败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些东西呢？

　　国家也好，百姓也罢，在这些人心中，都只不过是一些可资利用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罢了。

　　拈起最后一片鱼肉放进嘴里，李大锤一边咀嚼着，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令狐大帅说得好，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那就要看你们今日能不能留下我了！李某既然敢来，自然也不会毫无倚仗！”

　　令狐野呵呵笑了起来：“李都护，当年你的母亲可是神游之境，但依然没有能逃脱寇仲他们的围剿，你觉得你能比你母亲强吗？”

　　“那你们今天，又有几个呢？”

　　“如果单单是要击败你，有我一个也就够了！”令狐野自信地道：“可是我想要留下你，最好是活捉你，那自然就远远不够，所以.”

　　令狐野话音刚落，河对岸便有一道身影显现而出，白衣纶巾，腰悬长剑，面白如玉，三缕长须随风而舞，端地一个翩翩佳公子。

　　“博陵崔氏新任家主，崔舒！”令狐野介绍道。

　　转身向侧后方，那里，一个裹着厚厚狐裘的老头儿一手提酒壶，一手执酒杯，正向二人遥遥示意。

　　“崔明，崔家老家主。现在正在长安城和我一起共事，陛下已经下旨，请崔老先生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财政。”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崔家还真是舍得在你身上投资啊！”李大锤笑了起来。

　　令狐野转身另一个方向，雪地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身高九尺，当真虎背熊腰。

　　“范阳卢新，见过李都护！”

　　那汉子却是远远地向李大锤一抱拳，大声道：“都护覆灭北元的手段让人心折，无奈何我们做不得朋友，反而要拳脚相见，实在遗憾！”

　　“没有了？”李大锤看向令狐野。

　　“还不够吗？”令狐野大笑。

　　“我只想问一句，二十余年前的长安事变，你们参与了吗？”李大锤扬声问道。

　　卢新摇头道：“那时卢某不过小卒子一枚，堪堪刚过玄元九品，实在够不上那样档次的战斗，所以窝在家里没有出门，出手的是家父。很可惜，我父亲再也没有回去，尸骨无存。”

　　“那也就是说，卢家当年参与了围攻我母亲了！”李大锤冷笑道。

　　卢新点了点头：“当然，李都护与我卢氏有杀母之仇，我与李都护之间又何尝没有杀父之仇呢？所以一听说李泽民何清秋居然还有儿子，居然还是名震天下的李都护，我可是吓得魂不附体，这要让李都护得了势，我卢家只怕要身死族灭，能有这样的好机会对付李都护，我又怎么能错过呢？”

　　“博陵崔氏呢，必然也是参与了的！”李大锤问道。

　　“当然是参与了的。”崔明又饮一杯酒，淡淡地道：“只不过二十余年前，崔某刚入先天，还够不上与令堂交手，只是率众进攻了东宫，如果说当时的东宫太子李泽民之死与我相关，崔某也认下了。”

　　李大锤点点头，对令狐野说：“那时令狐大帅只是边疆一校尉而已，不过你发家，也正是因为在随后的一些年里，大力剿杀我父母的部属，再加上这些家族的一路扶持，你这才一路高手，我没有说错吧？”

　　“是的！”令狐野毫不避讳地道：“说起来今日到场的人，每一个人都与昔日那段公案有关！只不过那无关私仇，只是国政之争，李都护要记仇复仇，我们接着便是。”

　　“就只怕旧仇未报，又添新恨！”远处，传来了崔舒的声音，“听说关外萧长车已经为李都护诞下鳞儿，如果他能平安长大，我们这些人便也等着他再来寻我们报复就是了！”

　　李大锤阴冷的目光看向了河对岸的崔舒，“当年长安事变的很多细节，被瞒得死死的，相关的档案文卷都被销毁得七七八八，让李某一直雾里看花，搞不清楚到底有那些人参与了此事，先前查出来的寇仲，已经被我砍了脑袋悬于洛阳城门，卫氏已被灭族，何其苦死得早，算他走运，李某也没有去刨坟的噬好，不过何足道却也被李某于军阵之前一刀枭首，哈哈，哈哈哈！挺好的，真的挺好！”

　　“不知好在何处？”远处崔舒问道。

　　“今日又知道了博陵崔家与范阳卢家亦与此事有关，昔日仇人又有人从水底浮了出来，李某当然开心啊！”李大锤的手缓缓握住了腰间鸣鸿的刀柄，似乎感觉到了李大锤心中蓬勃的杀意，鸣鸿刀尚在刀鞘，已经响起了一声声的清鸣之声。

　　鸣鸿出鞘，一丝流光自刀身之上反复流转，然后渐渐地被一朵朵蓝色星火覆盖，每一朵星火之上，却又镶着道道白边，这些星火一点点的敛入刀身，四周空气骤然便升高了起来，河道中间本来只余下丈余的宽度，眼下竟然在一点点的扩大。

　　“凤凰离火！”令狐野大笑起来：“当年令堂以凤凰离火而入神游，你果然也是修得这门功夫，只不过比起令堂不知如何？”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李大锤倏然挥刀。

第670章 致命一击

　　一刀斩下，

　　风雪辟易。

　　方园百余丈内的漫天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方天地都显得亮了许多。

　　令狐野倏然后退，手一抓，一柄铁枪破雪而出，

　　仰首看天，

　　凌厉的刀气竟然在空中凝成了实影，并不因自己退远而有所变化，仍然是当头一刀斩下。

　　不敢稍有怠慢，单手持枪尾，伴随着一口浊气吐出，铁枪破空直刺向上。

　　波的一声闷响，天空之中骤然之间便爆出了无数的蓝色星火，

　　星火飞舞，如同一张大网，向着中间聚落，

　　中间那个点，自然便是令狐野。

　　令狐野冷哼一声，铁枪回缩，手持铁枪中段，手腕微微一抖，无数支枪尖飞出，恰好迎上每一朵蓝色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