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75节

　　内宅之中，崔明缓缓地收回手，不管是他还是坐在前方的崔舒，脸上都是掩饰不了的颓然之色。

　　李大锤打进崔舒体内的乾坤一气，父子两人想尽了办法，也无法驱除分毫，直到此时，两人才体会到了寇仲那些年的困境。

　　可寇仲只是挨凤凰离火的苦，还有黑冰台可以帮着舒缓痛苦，可现在崔舒体内凤凰离火与月华若水轮番上阵，崔舒的痛苦可想而知。

　　“长此下去，你跌境是必然的事情！”崔明看着次子，脸上痛惜之色是怎么也掩饰不住，这是他最有能力的儿子，也是崔家下一代的希望，可现在却折在了李大锤的手里。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没有一个可以撑起来的顶梁柱，下场会是怎样，看看隔壁范阳的卢氏就知道了。

　　上一代的家主何等惊才绝艳，比起自己那可是强出来太多，但是在与何清秋一役之中战死当场之后，卢氏便江河日下，不过二十余年功夫，便从顶级世家之中跌了出去，实力不断缩水，也就是前两年卢新终于晋级先天，卢家才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跌下去容易，想要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就像虎啸原，这二十余年来，崔家日积月累锲而不舍的侵蚀，已经快要将虎啸原占完了。如果不是卢新晋级了先天，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本来就是想要开始吞并范阳的计划的。

　　现在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计划了。

　　好在自己身子骨还不错，还能撑不少年，希望孙辈之中，能有人迅速地成长起来。

　　“我知道！”崔舒咬牙道：“大哥心也真是急，我受伤这才几天呢，他就已经急着派人回来打探情况了，呵呵，他也不想想，就算我跌境了，那也是玄元九品巅，不比他差。就凭他的本事，掌得住崔家吗？他才去了东都几天，便将崔好古折在了南阳，现在被南阳那个叫什么肖中仁的山匪掐着脖子勒索，真以为默不作声我们便不知道吗？”

　　“好歹也是你大哥，嘴下留德！”崔明喝斥道。

　　“是，爹！”崔舒有些不甘心地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去虎啸原镇守一段时间！”崔舒吩咐道。

　　“爹，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您让我上虎啸原？”

　　“你现在还能帮上什么忙吗？”崔明冷冷地问道。

　　崔舒一下子哑口无言。

　　“虎啸原对于我们的重要性勿需多说！”崔明道：“而令狐知书这几年对于虎啸原的图谋你也不是不清楚，在博陵，除了他们令狐氏派去的，还有那个山匪马贼敢打我们崔家的主意！只是一直拿不住把柄罢了，这一次披甲人下了虎啸原，令狐知书那个贼厮鸟定然会抓住这样的机会再度图谋虎啸原！”

　　“想得倒是美！”

　　“所以让你去！”崔明道：”你跌境是必然的，趁着这段时间，再为家里作点贡献吧，没有了披甲人，但有一个先天高手在那里坐镇，必然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一次不用留手，一定要杀得令狐知书那小子心疼肚疼，他手里也没有多少这样的人，死一个便少一个！“

　　“儿子明白了！”崔舒点头，只是语气之中仍然是遏止不住的难受。

　　崔明瞟了儿子一眼，淡淡地道：“又不会死，只不过跌境而已。小正底子不错，二十出头便已经有了玄元八品的修为，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超爷胜祖，你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有什么可叹息的，趁着自己还有用，给他多做点事情吧！”

　　“是，儿子是小气了一些！”崔舒涩然道：“回头儿子便上虎啸原去。另外爹，您也得当心，那个李大锤似乎是想对您下手。这个人可没有什么底线，什么阴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一次我们二十余家联合进攻阳关，他也知道老夫是这些家族的核心中坚，不过想要刺杀我，当真是异想天开。”崔舒冷笑，“我倒真盼着他来，知道了他的底细，就有办法对付他！”

　　“爹，他有可能达成神游吗？”崔舒低声问道：“我看族里秘记之中，记有当年清风来去有如鬼魅，根本无法防范，连李清大旁防备如此森严的葬礼她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掀了大帝的棺材板儿，要是李大锤也到了这样的境界？”

　　“所以我们要先想办法杀了他！”崔明冷然道：“清风当年与李清翻脸之后，孤家寡人一个，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大家没有什么好办法限制她。李大锤可不是，他的牵挂很多，我们有的是办法逼得他只能与我们决一死战，而现在，他亦不过一先天，就算功法特殊，功力深厚，也不是不能杀死的。若不是虑到这一节，你以为这些世家是这么容易抛弃以往的利益之争而走到一齐来的吗？大家都怕啊！”

第686章 傲慢有时候也能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

　　一招打草惊蛇，终于是将那些一直藏在深洞之中不肯冒头的老乌龟们都给弄了出来。

　　再藏下去，说不得以后就没有你们可以藏得地方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大河之畔重创了崔舒的李大锤，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而是径自来到了博陵郡，就藏身在博陵城外一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户家中。

　　农户是三年之前令狐知书在博陵郡开荒种地之时，从代州移居而来的，一家五口，一直便老实巴交的在这里种着地。

　　可实际上，这个农户却是知秋院在博陵郡经营的数个安全屋中的一个。

　　这户人家开垦的荒地所处的地方极妙，只不过是一片坡地，但在这片坡地之巅，却可以恰好看到进入博陵郡的好几条关键道路。

　　从关内来也好，从关外来也好，最终都是要经过这里的。

　　这处安全屋，距离郡城三十余里，不远不近。

　　这些天来，不断地能看到豪门世家的军队开始向着这里集中，有进城的，也有直接便在城外驻扎的。

　　进城的那些，基本上属于实力不太强，这一次出兵，是扛不住崔氏这些超级豪门的逼迫而不得不派出兵马，但又不想到时候被崔氏这些豪强当成炮灰给直接送进死地，那剩下的选择，就只有进城去投靠令狐集团了。

　　现在的微妙局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即便在城外的大军，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只看他们扎下的营垒便能洞悉其中一二奥妙。

　　崔家大营便立在崔家大宅之外。

　　而李氏的武卒却将营盘立在郡城之外。

　　杨氏白羽军姗姗来迟，与李氏的营盘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看起来李杨两家的关系要更近一些。

　　想想也，真要论起来，李杨两氏其实都可以算作是关陇道上的豪强集团，一向自诩为中心，与博陵的崔家，有着一层隔膜，现在虽然崔家势大，但他们却也不甘心为其所指使。

　　虽然这一次的联军是崔家号召的，但要让他们对崔家伏低作小也是不可以的。

　　郡城里的一场会议，大家争来争去，最终还是共同推举了李国华为联军的总指挥。崔家的老家主崔明成为了副手，这里毕竟是崔家的主场，在粮草的供应、军械的补充、青壮的调配之上，崔家要是不支持，远道而来的各路大军还真是有些抓瞎。

　　而在进攻的路线之上，也是分成了两路，一路直奔阳关，别一路却是走火山堡。

　　而火山堡，正是当年令狐野进关时候走的道路。

　　直扑阳关的这一路是主力，由李国华亲自指挥，下面集结了包括崔家在内的近七万兵力，这一路是摆出堂堂之阵向前横推过去，仗着的就是兵力雄厚，器械精良，粮草充足。而阳关满打满算，现在也不过只有四万余兵力。

　　而最让崔明等人得意的是，这一次世家行动之快速，聚兵之果敢都远超外人想象，短短时间之内，便已经完成了一切的战争准备，而关外的北庭都护府，只怕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从情报上显示，对方既没有进行全面动员，也没有向阳关增兵，对于关内的大动作，反应迟缓到这一地步，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也让以崔明为代表的世家军队对于战事的胜利有了更大的信心。

　　即便是对萧长车了解极深的李国华，这一次也着实有些愤怒于对方的傲慢，李国华不认为是北庭都护府没有收到相关的情报，相反，对方一定是经过了认真的评估，觉得就凭阳关的四万军队，便可以赢得这一次的战事，所以没有必要大规模增援。

　　这是赤裸裸地看看不起李国华了。

　　好歹自己也是这一次战事的总指挥呢！

　　虽然自己对于世家军队的胜利与失败并不在乎，胜或者败，自己都可以收割一番，但并不妨碍自己在这一过程中，顺带着把傲慢无比的萧长车也教训一顿。

　　于是崔明集合了一帮子人费尽心力地搞出来的进攻方案，在被李国华拿过去之后，直接便划上了一个大叉叉，然后自己亲自制定了一整套新的方案，而在最新的方案之中，令狐集团在博陵的军队，也直接被编练了进来，与先前只是作为支援不同，这一次却是直接作为了进攻的一部分。

　　在战事的指挥之上，打了一辈子仗的李国华，自然比崔明要高明好几个档次。

　　只是李国华无论如何出想不到，他的最新的作战计划，刚刚得到众人的首肯，并且开始贯彻执行的时候，李大锤便已经拿到了最为详细的版本。

　　因为在博陵郡这一头的最高层那一拨人中，有一个已经与李大锤达成了协议的二五仔，范阳卢氏的卢新。

　　“妙极！”李大锤看完李国华的作战计划，仰天大笑，早先博陵郡是完全由世家私军作为进攻主力的，令狐集团的军队基本上缩在了后方，如此一来，即便阳关击败了世家私军，收获也不会很大，因为博陵这边早就作好了世家军队失败之后的所有准备，能够将损失降到最低，这可不行。

　　李大锤不想一仗打下来，最后得利的反而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怎么的也要将他们一齐收拾了。

　　瞧瞧，这不来了吗？

　　数万令狐集团的军队，加入到了攻击的行列当中。

　　虽然李国华也做好了相应的应变计划，可到时候只要虎啸原一易手，什么应变计划都要变成废纸，令狐集团不想被关外一口吞掉，就得给我乖乖地滚出博陵郡。

　　而有了博陵郡之后，北庭都护府可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前出基地，进而可以窥伺河套平原以及两河地区。

　　“凝雨应当已经带兵出了关，准备伺机与对方野战？”李大锤看着周乙，问道。

　　周乙点点头：“萧都护准备打得是进攻火山堡这一路。”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般想的。李氏和杨氏的队伍里，都藏着先天高手，我这边安排好了，便会赶过去帮她。”

　　“都护，萧都护不太高兴，很是生气，还有啊，萧都护应当也晋级先天了！”周乙小声道。

　　“这是好事，哈哈，好事！”李大锤干笑几声：“很生气吗？是的哦，我一走便是一年余，生气是应该的，你先带上东西回去吧，好生地准备！”

　　周乙无言地点点头，心道萧都护是生气是你一年没有回来吧？

　　避重就轻啊！

　　不过李都护也是很会掐时机的，这是准备在双方作战之时突然出现介入，这样一场大胜之后，又是在这么多军士们的面前，萧都护有再大的气性儿，估计也一时发不出来，等两人处得久了一点，估计这气性也下去不少了，必然不会有刚见面时怨气那么浓了！

　　李都护果然是谋局高手啊！

　　周乙很是佩服。

第687章 露个脸就成

　　卢新捧着一碗小米粥，咂吧一口然后看一眼李大锤，再咂吧一口又看一眼李大锤。

　　“你瞅啥？”李大锤没好气地问道。

　　“周乙看起来很惧怕萧长车啊！”卢新嘿嘿一笑：“他话里的意思你没听出来？是让你早做打算，早想办法呢！”

　　“我们两口子的事情，他晓得个锤子！”李大锤兀自嘴硬，“我这不是跟你还有事没完吗？等这边完事了，自然就回去。女人可不能上赶着去惯他们，有时候晾一晾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卢新大笑：“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待，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我看你原本是打算在萧长车碰到先天高手迭遇危险的时候，你突然出现来一个英雄救美，想这样打个马虎眼儿是吧？不过你没有想到你家那位母老虎也晋级先天了，这下子算盘打错了吧？”

　　“不要瞎说，我岂是这种人！”李大锤义正辞言。

　　“是与不是，你自知道！”卢新乐不可支，能看到李大锤吃瘪，他还是挺高兴的。“还有啊，杨家那位先天是在杨坚死之后晋级的，你说也奇怪啊，以前晋级先天当真困难无比，可这几年，怎么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往外冒啊？包括我也是。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是没有指望的了。”

　　“乱世出英雄！”李大锤道：“说得或许就是这个道理了，这跟三百余年前大雍被灭之时差不多，也是顶尖高手突然一批一批的冒出来，最后这些人都成为了这场逐鹿之战的主角。而当大秦鼎定之后，随着这些人的死亡，先天便又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在何其苦兵败襄阳之前，玄元九品巅基本上就是顶尖战力了，这才过了几年啊，先天便要披挂上阵了！”

　　何其苦兵败襄阳，是大秦陷入内战的开端，也是这个世界开始崩坏的最显著的标志。

　　“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个道道！”卢新想了想，“李都护，我这个人一向是信自己不信老天爷的，但真要把这些事儿连起来想想，你又不得不觉得这老天爷莫非是真的存在吗？要不然怎么这轮回就如此之准呢？”

　　“或许有吧！”李大锤想到了清风，又想到了自己，当然，还有那个已经深埋在云雾山地底下的舰船。

　　如果他娘的真有老天爷，这老天爷也挺操蛋的。

　　“杨荣不必说他了，虽然晋级先天，但也就普普通通，与崔舒差不多吧，真要与你动起手来，估计撑不了多久。但李家那位，你可就要小心了！”卢新道。

　　“关陇李家，嘿嘿！”李大锤冷笑了几声。

　　“我不知道崔家他们是不是知道李家藏了这么一个怪物，我反正是不知道的。”卢新咬着牙丝丝地似乎有些牙疼的模样：“血玉功，这狗娘养的李正泰练的是血玉功。三百余年前，有关血玉功的功法，明明都已经被销毁了的，可李家居然还藏了一份。也是，如果这世上还有人练这操蛋的功法，也就只有你们李家的人了。”

　　“别把我捎带上！”李大锤道。

　　卢新哼了一声：“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上也有李家的血脉。这血玉功可不仅仅只是一门功法，还有与之相对应的练法、辅助丹药，缺了一样，都不可能大成，李清大帝当年也应当是留了一手啊！”

　　其实与在世上练血玉功的还有一位，就是端木妙妙，只不过那一位因为机缘巧合，在血玉功还没有大成的时候，便遇到了何清秋，何清秋以神游之境的凤凰离火替端木妙妙消除了血玉功的隐患，要不然端木妙妙没有拿到血玉功的那些辅助方法，早就血液沸腾，一命呜呼了。

　　而关陇李氏的这个李正泰血玉功大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攻破长安的时候，李家将血玉功完整的功法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