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77节

　　安玄挑了挑眉，这么大一块石头轰下去，即便是自己，也无法硬接这一击，他回头看了看阳关城墙之下上百门这种巨大的投石机，突然之间便感到了人力有时而尽，先天能接下这样的一击吗？只怕也够呛！

　　当然了，不管是自己这样的还是玄元九品巅还是更进一步的先天，都不可能让这种东西砸到自己，只不过当成千上万的人开始攻城的时候，这玩意儿从天而降，只怕躲都没地方躲吧。

　　“这玩意其实并不是用不对付人的！”似乎看出了安玄的想法，马大成道：“这些巨型投石机是用来对付对方的攻城武器的，像什么攻城楼车，蒙冲，塔楼这些玩意，这些东西对我们城墙攻守才是威胁最大的，不过挨上一发，就得完蛋。对付士兵嘛，嘿嘿，用熬开的金汁效果可要好得更多！”

　　随风飘来的味道让安玄脸色有些古怪。

　　所谓的金汗，便是将人畜粪便加水烧开了，这玩意儿淋到身上，一个人基本上便报废了，士兵们抬着一捆捆的箭头抬起来，在烧开的粪水里浸了片刻又抬走，被这种箭头射中的人，死亡率高达八成以上。

　　这种浸箭头的事情，安玄的族人以前也常干。

　　一股股的狼烟冲天而起，鼓声从单薄渐渐的变得雄浑起来，那是成百上千面大鼓同时敲响才能展现出来的声势，然后安玄便看到从对方的军阵之后，一座座庞大的楼车被推了出来，而在楼车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步卒，更有无数骑兵从后阵一跃而出，风驰电掣一般地冲向了阳关方向。

　　“开始了！”马大成笑道：“一到就开干，倒也真是性急。”

　　“好多的攻城楼车！”安玄咋舌道。

　　“世家豪门嘛，多的是钱，也多得是工匠！”马大成笑道：“打造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的确很有钱！”安玄道：“这样一架楼车，即便是一次性的，也要不少钱吧？”

　　“不算人工，百来贯钱总是要的吧？“马大成道。“打仗是件奢侈的事情。”

　　“他们也有投石车！”安玄指着对面楼车之后又陆续被推出来的大家伙。“好家伙，这是有多少啊？好像比咱们多出来不少呢！”

　　“这种临地打造出来的，射程可没有我们的远！能有三分之一推到能够打击我们的射程之内，就算不错了！”

　　话音未落，城内的投石机已经开始咆哮，上百枚大石弹飞上天空，乌泱泱地落下去的景况看起来倒极是壮观。

　　伴随着隆隆的声响，有楼车、投石车中弹，被砸成了一堆废柴，也有石弹落在空处，溅起一地烟尘。

　　远处，鼓声更急，士兵们开始加速奔跑，而骑兵们已经跃马拉弓，呼啸着的羽箭飞临城头。

第690章 虎啸原

　　虎啸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博陵、范阳两地，虽然方圆不过百里，但对于这两郡而言，都如同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如果不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便是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瞅着这个方向。

　　而在大秦强盛之时，中枢也从来没有把虎啸原完全划归给任何一方，而是很促狭地从中间划了一条线，范阳和博陵各一半。

　　谁也占不着谁的便宜，而且还可以互相制约。

　　这是中枢大佬们的智慧，永远不会让下头的各个山头们一家独大，只有你们斗来斗去，上头才能稳如泰山。

　　别看两家都只占了大约方园五十里里，却是不约而同地在虎啸原上设置了一个县治以及军营。

　　这便是虎啸原的龙盘县和虎踞县。

　　实际上虎啸原上虽大而且平坦，但却并不是一个适宜人安居乐业的地方，因为原上极度缺乏水源，种地得看老天爷脸色，要是这一年风调雨顺，那收成自然就好，当能丰衣足食，可稍有风吹草动，这原上的百姓就养不活自己了。

　　虎啸原上更重要的，是它的军事意义。

　　国泰民安之时，两家自然是你侬我侬，大家互通有无，两边百姓多有通婚，往来频繁，原上也是一片祥和之态。

　　但是中央政权开始衰落，地方势力渐渐坐大之后，情形便开始发生了变化。

　　两家在原上开始了明争暗抢。

　　套路都是老掉牙的，但却极其好用。

　　先是怂恿下头的村民百姓们移界碑，占田地，然后双方爆发冲突，然后宗族势力介入，械斗升级，最后两地官府登场，一番争斗之后，实力更强的一方，自然便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再到后来，一方愈加衰落，另一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已经不满足于这样还需要借口的侵占，直接便开始跑马圈地，你要不服气，那便斗上一斗。

　　如此几十年下来，如今的虎啸原，范阳卢家已经只保有了东北角的最后一片土地，大约不到二十里的范围，连县治所在地龙盘县城都丢给了崔家。

　　剩下的这片区域卢新是咬着牙再怎么都要保下来的，虽然只有虎啸原的五分之一了，但只要还存在，就为以后的反攻留下了根由，也是在未来一旦两家真全面开战的时候，好歹这里还有一个据点，可以为范阳赢得一些准备的时间。

　　这个叫做白虎寨的所在，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丁口，其中一千余人是军士，剩下的几千口子人，基本上也是军士们的家眷，平素耕种为业，也可以解决一部分粮食。

　　如果不是两年前卢新成功晋级了先天，使得卢家又有了顶级的武力支撑，白虎寨大概率是保不住的。

　　而今年博陵郡受到来自阳关的军事威胁，崔家想着要交好范阳卢氏，以共同抵抗北庭都护府，双方的关系才算好起来，而白虎寨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都觉得这个冬天绝对是好过了。

　　只要博陵还在打仗，那白虎原上就应当是太平的。

　　只不过白虎寨的人没有高兴几天。

　　因为卢植上山了。

　　卢植是现任的范阳郡守，也是卢新的长子，他到来之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戒严，整个白虎寨进入到了战备状态。

　　而随即登山而来的装备精良的部队，也让白虎寨上上下下都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家主这是要趁着博陵郡进攻阳关的时候，趁机拿回前些年丢掉的原上的土地。

　　令狐知书亲自带队上了虎啸原。

　　随他而来的，是整整三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原隶属于狼堡的狼牙大队。

　　严肃接手狼堡之后，令狐知书交出了除开狼牙大队之外的所有属于狼堡的权力，唯独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狼牙大队被他保留了下来。

　　“令狐兄，你也看到了，我白虎寨就这点兵力，配合你作战肯定是不成的，只能为你保障后勤。”卢植看着令狐知书道。

　　“给我提供至少一百名熟悉原上情况的斥候！”令狐知书也不强求，这一次他秘密绕道范阳，然后自范阳这边登上虎啸原，就是要打崔家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没有问题。崔家的披甲人下了原，现在留守的都是一些辅兵和民团，不堪一击！”卢植笑道：“令狐兄这可是边军精锐，自当势如破竹。”

　　令狐知书哈哈一笑：“借你吉言。卢家这一次配合我们作战，提供了足够的粮食后勤保障，事成之后，朝廷必不会亏待你们卢家！”

　　“家父也准备入长安跟随大帅作一番事业了！”卢植恭维道：“要是令狐兄不嫌弃，以后卢某也愿意到帐下来效力。”

　　“像卢兄这样的英才，我是求之不得的！”令狐知书大笑。

　　现在他的地位有些尴尬，被令狐野的两个儿子猜忌，他被解除狼堡的指挥权后一直摁在博陵，与这件事也不无关系，能与卢家这样的地方实力派投靠，于他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一次他上原作战，卢值一路相陪，而且声称要坐镇白虎寨为他提供后勤保障，他亦是将其看作是拉近与自己的关系为日后铺路。

　　有实力的朋友，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是他可能怎么也无法想到，在卢植与他把酒言欢，一齐策划着要怎样对崔家人占领的几个据点作出雷霆一击从而迅速占领整个虎啸原的时候，卢家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却是出现在了崔家在虎啸原的最重要的据点虎踞县城。

　　卢枰看到崔舒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大跳。

　　驻守卢踞城的一直是崔家的崔新，一位玄元八口巅的好手，与卢枰两人私交也算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卢植才让卢枰前来通报令狐知书即将对崔家动手的消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传言之中重伤不起的崔舒居然会出现在虎踞城。

　　当然，崔舒的确是重伤了，少了一条胳膊，气色看起来也极是不好，但先天高手就是先天高手，往哪里一戳，卢枰立即便矮了半截。

　　崔舒可是与自家老子卢新平辈论交的。

　　“令狐知书要占虎踞原？”崔舒心道老头子当真是神机妙算，令狐家果然想要一石二鸟。“可你卢家既然借了道给他们，又为什么要来给我们送信呢？”

　　卢枰微笑着道：“世叔，长安城头之上变幻大王旗，他最终姓啥，我们管不着，但这博陵和范阳，却是一直姓崔和姓卢，虽然咱们两家也时有龌龊，但终归无伤大雅，这虎啸原如果落到了令狐氏手中，以后这博陵和范阳，只怕也要改姓了。这点子玄机，我们卢家还是能看透的，所以啊，家兄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事成之后，我们只要恢复到过往旧制即可！”

　　“就送了这么一个消息，就想再把虎啸原划一半走？未免也太贵了吧？”崔舒冷笑。

　　卢枰瞅着崔舒的那条断臂，意有所指地道：“世叔还将收获家父的鼎力支持！眼下崔家也好，卢家也好，其实日子都不好过，抱团取暖才是最佳呢！”

　　崔舒沉吟了半晌，卢枰所说的合作，可不仅仅是这一次在虎啸原上收拾令狐知书，还有接下来的两家联盟，如果能成，给他虎啸原的一半，也算不得什么。

　　“好，冲着卢新卢家主的面子，我答应了！”崔舒笑道：“等我生拎擒了令狐知书之后，你们就可以重新回到龙盘县了！”

　　“多谢世叔！”卢枰躬身道谢。“那侄儿这便回返，告诉家兄这个好消息！”

　　他归心似箭，必须要早点让卢植知晓，崔舒上了虎啸原！

第691章 小迷弟

　　卢枰回到白虎寨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早先的宁静。

　　令狐知书和他的三千狼牙已经走了。

　　在白虎寨，他们得到了卢植给予他们的后勤补充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虎啸原方圆百里，听起来似乎不大，但数千人丢进里，仍然像是一滴水融进了大海里。

　　卢植正在与一个年轻人说着话，只不过看大哥的模样，却是极其谦卑。

　　即便是面对令狐野，卢植也是不卑不亢，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自家大哥是真的姿态很低。

　　这让卢枰有些惊讶。

　　自家大哥还是很心高气傲的。

　　“二弟，快来见过李都护！”卢植的吩咐，让卢枰的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几乎将他给炸晕了。

　　李都护？

　　这天下有几个李都护？

　　能被人记住，能让大哥如此小意的李都护自然只有一位，北庭都护府的李大锤。

　　这可是自己的偶象啊！

　　卢枰有些激动，脸孔涨红，小跑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大锤：“您，您真是李都护吗？”

　　看着自家兄弟的模样，卢植觉得有些丢脸。

　　“二弟，怎么如此无礼？”

　　话音刚落，卢枰已是一个大礼深深地施了下去：“李都护，卢枰有礼了。李都护可是我最佩服，不不不，是最崇拜的人，真是没有想到，今天能见到您，得偿夙愿啊，请受我一拜！”

　　看着卢枰面红耳赤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李大锤不由得哈哈一笑，看着卢植道：“令弟倒是一个妙人！”

　　“李都护运筹帷幄，逐令狐，灭北元，前段时间又听家父说起您收南楚太后之事，我二弟对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说大丈夫立于世间当如是也！”卢植笑道：“还说自己也要效仿都护去建不世之伟业，当真是不自量力。”

　　这是一个自己的小迷弟，李大锤上上下下打量着卢枰，相比起卢植的冷静和理性，李大锤自然更喜欢卢枰这样热情澎湃的家伙。

　　“有时间我们好好交流交流！”李大锤笑道。

　　卢枰顿时两眼放光。

　　卢植眼中却是异色一闪，李大锤谋算之深，虽然他还没有亲自领教过，但只消看看那些风云人物一个个地折在他手里，便知道对方的厉害。自家二弟不知深浅，与李大锤接触多了，只怕坠入其縠中而不自知。

　　卢家与李大锤只是合作，可不想被李大锤生吞活剥地吃掉。

　　这一点，回头一定要好生地警告一番卢枰，莫要被李大锤的表象给蒙蔽了，此人看起来和气，与人相处，让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便能将其引为知交好友，但实际上，这个人可是一头云中巨龙，山上猛虎，本质上，龙虎都是要吃人的。

　　卢家与李大锤合作，本质上还是要延续自己的存在并找机会壮大自己，可不是把自己当成营养补充给李大锤的。

　　“崔舒上了虎啸原，就在虎踞县城！”卢枰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一趟的最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