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92节

　　“太突然了！”身后传来了杨荣的叹息之声：“崔明这一死，咱们想要守住博陵郡的希望，便又小了几分！崔舒可没有崔明的威望，不大可能将崔家凝聚成一块铁板，前些日子，崔家三房和五房不是就往南阳派遣了不少人手了吗？”

　　“的确有此虞！”李国华转过身来，面色也是有些凝重，“丢了虎啸原，博陵郡已是岌岌可危，我原本也只是打算能守上三五个月的，可现在崔明一死，崔家那头就完全指望不上了，不添乱就算是好的了！”

　　“你担心崔家内讧？”

　　“有可能！”李国华点头道：“崔舒如果没有被李大锤重伤，那倒是可以掌住崔家，可现在他必然稳不住先天之境，而崔成又在东都站稳了脚跟，崔家三房和五房去南阳，是崔明安排的，也就说明在家主一事之上，崔明又了别的想法，在崔家，这必然不是秘密。”

　　“如果有什么变故，多半会在崔明的葬礼之上。”杨荣道：“想来崔舒的继任家主的事情必然会在葬礼这上宣布，如果不出变故，那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崔成远在东都洛阳，鞭长莫及，所以肯定会让他的支持者闹事！”

　　“不能让他们闹起来！”李国华断然道：“所以我们得去镇场子！”

　　“大将军支持崔舒？”

　　“我支持谁一点儿也不重要！”李国华摇头道：“我只是需要博陵郡现在稳定下来，助我能够多守几个月博陵郡，以便长安那边能做好准备，上谷、渔阳还有河套等地都需要时间来备战。至于以后离开了博陵郡，崔舒和崔成两人争将起来，还重要吗？”

　　杨荣点了点头，的确不重要了。

　　离开了博陵郡这个大本营，崔家的重要性立马就会大幅度下降，就算崔家能重建军队又如何？

　　也只是一支客军，以后要四处流窜，钱粮军饷都得依靠朝廷了，一旦不能自主掌控钱粮，那还谈什么自主性呢？

　　从这一点上来说，以后的家主争夺战，只怕崔成反而要占上风了。

　　“十天之后，我要与崔舒好好地谈一谈了！”李国华道。“如果他能上道，那以后我一直支持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荣沉默了片刻，苦笑道：“这样的事情，大将军也跟我说吗？”

　　杨荣沉默，是因为李国华想要重组世家豪门私军，甚至于吞并他们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如果是以前，杨荣必然会反对，可在见识了关外铁骑的骁勇，以及李大锤萧长车的强势之后，杨荣觉得如果大家再各自为战的话，只怕最后的下场必然不妙。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杨公，咱们再不改变，就没有机会了！”李国华沉声道。“这一次的失败很惨，但也未尝不是我们重新上路的新起点，失败不可败，只要能从失败之吸取教训，重整旗鼓，再展雄风，那这一次的失败就是值得的，甚至于对我平来说是幸运的！”

　　“大将军想的只怕难以如愿！”杨荣道：“先在博陵郡助您不顾一切的抵抗关外强军，然后放弃这里之后又要将他们的力量整编，换谁也不乐意啊！崔明没死的时候便开始安排人手往南阳那边转移，不就是在防着大将军您这一手吗？崔舒虽然比不上他老子，但也不是好相与的吧？”

　　“崔明活着，我还真不好来硬的！他的威望和人脉在那里，能够煽动大多数人来和我对抗。”李国华淡淡地道：“可是他死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崔舒不愿意，崔成说不定愿意的！”

　　“这兄弟二人相争，的确是可以利用！”杨荣点点头道。

　　“杨公，十天之后，我们一起去悼念。”

　　“轻车简从？”

　　“当然不是，崔明豪雄了一辈子，我们得给足他面子，我们带三千精锐去为其壮声势！”李国华道。

　　杨荣不由失笑，这哪里是去壮声势，这是要以力压人了。

　　崔家五千披甲人大部分在阳关之下或死或伤或俘，虽然他们在拼命地组建新军，可仓促成军的一些新兵蛋子，能跟老兵相比？只怕李国华的百战精锐往外头一摆，崔家那些核心人物，先就蔫了。

　　没有了强悍武力的保护，崔家的财富，那就是原罪，特别是在李国华已经决定要放弃博陵郡的前提之下，真要与李国华闹翻，他是能做出来杀鸡取卵之事的。

　　左右这只鸡的可利用价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减小，现在一口吞了，也不见得就会损失多少。

第717章 十日之后

　　（一位长辈离世了，今天晚上开始，要去奔丧，守灵，明天还要送葬，所以明天没有更新了，抱歉。）

　　烧得滚开的水从火上提起来，倒进面前的青花瓷小碗之中，小碗里放了一些秋上收获的葛根粉，然后拿着筷子用力地搅拌起来，很快，碗里的粉末就变成了晶莹透剔的宛如果冻一般，再拿起旁边小瓶中的霜糖，往里抖了一些，再搅拌一阵子后，把筷子往嘴里一嗦，刚刚好！

　　“美味又营养，你不来一点儿？”李大锤看着对面正烤着一只肥鸡的卢新，笑问道。

　　“我更喜欢吃肉！”卢新举了举手中焦黄的往下滋滋滴油的烤鸡，“李都护，回头把你的这些烧烤佐料配方给我一份撒！”

　　“可以啊，一万两！”

　　“啥？”

　　“一万两，配方就卖给你！”李大锤吃着葛根粉，笑咪咪地道：“比燕窝好吃多了，真是想不通，燕子口水有什么好吃的！小满，回头把这葛根粉给我多准备一点。”

　　卢新气得笑起来：“你倒真敢开口。”

　　“有什么不敢开口的，这配方，天下就我独一份儿！”李大锤昂然道：“物以稀为贵，你不懂吗？”

　　“了不起来就不吃呗！”卢新哼了一声：“李都护，你真准备接纳崔舒吗？”

　　“为什么不呢？”李大锤瞅了一眼卢新：“你老子杀了我娘，我不照样和你做了朋友吗？”

　　“你怎么可以拿我跟他比！”卢新怒道：“我老子当场就给你娘赔了命，而且我和你可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这崔舒，连他老子都敢宰，这样的人，不忠不孝不义，能做朋友？”

　　“盟友，不是朋友！”李大锤伸出大舌头，把青花瓷碗里舔食得干干净净。

　　“瞅你那样子！”卢新鄙夷不已。“真像饿死鬼投胎。”

　　“我可不像你，从小锦衣玉食！”李大锤哼了一声道：“我在荒原之上艰苦求生的时候，有时候逮到一只老鼠，那都跟过年似的！”

　　“这是周老头磨你呢。典型的明明没苦，却是硬吃！”卢新道：“小满，你说是不是？”

　　谷小满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两人中间的小板凳之上，从卢新手里接过烤鸡，放到脚边的一个托盘里，抽出小刀，唰唰唰几下，一副完整的鸡骨架就被他剔了出来，鸡肉被削成了大小均匀的薄片，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再回头从身后拿过来一份蘸酱，笑道：“卢家主，要是你一万两买公子的烧烤配方，这蘸酱配料免费送呀！”

　　“小满哥，你可真是大手大脚，这也可以卖钱的！”一边的李大锤不满地道：“像卢家主这样大方的人，一辈子碰不到几个，这样的生意也做不了几回的！”

　　“合着我就该被敲竹杠呗！”卢新不满地拿起一片肉，蘸了酱塞嘴里大嚼起来：“李都护，反正我是看那小子不顺眼！”

　　李大锤拿火钳扒拉着火堆，不理会卢新，转头看着小满道：“原上的军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公子，上一仗打得轻松，我们上原来的五千人马，基本上没有损伤，倒是这几天因为风雪愈大，摔伤了好几个！”谷小满笑道。

　　“一天过后可以出发了，崔家那边是崔家老门崔鹏负责与我们对接，他会安排我们埋伏到预定的位置。”李大锤对谷小满道：“这一次行动，重要的倒不是最后的战斗，而是前面的行军以及埋伏的时候的隐秘性。”

　　“你就这么放心？不怕那崔舒出尔反尔吗？”

　　“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李大锤道：“我给他的路，他一旦踏上去，就只能一直向前，但凡犹豫一下，都有可能粉身碎骨，老卢，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崔舒以后对我的忠诚估计比你要更高。”

　　卢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崔舒想要不跟寇仲一样被折磨一生，那就必须要配合李大锤完成对李国华的这一次围剿，只要他做了这件事，就直接站在了中原的那些豪门世家的对立面，再加上崔成还在东都虎视眈眈，又有弑父这样的大把柄被李大锤握在手中，这一辈子，他不紧抱着李大锤的大腿，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干掉。

　　所以李大锤说以后崔舒的忠诚度会比自己高，还真没有说错。

　　毕竟自己是想当个人的，

　　而崔舒以后只能给李大锤当条狗了。

　　“范阳集结了一万人，全部都是骑兵！”卢新道：“当然跟你的骑兵没法比，其中只有三千正儿八经的骑兵，为了让这些人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我可是将境内可以搜集到的骡马全都找来了。”

　　“十天之后，崔明下葬，李国华他们肯定会到场！”李大锤道：“这样好的逼迫崔家就范的机会，他不会放过。不过这厮一向谨慎，肯定会带着军队过去，这一仗真正难打的是在崔家老宅这一块，博陵郡城那边反而容易得很！”

　　“小满这儿五千人，少不少？你媳妇儿不带人来支援你？”

　　“火山堡一战，凝雨会带大军与你一齐攻打博陵郡城，断李国华的后路，安玄会率一部老宅助我！”李大锤笑道：“反正这一次李国华是翁中之鳖，博陵郡之争，先是死了令狐知书，要是再干掉了李国华，嘿嘿，差不多就是折了令狐野的两条臂膀！”

　　“这两个人都是令狐野最信任的人，特别是李国华，堪称是令狐野集团的二号人物，杀了他，令狐野集团必然震动！”卢新道：“用一句人心惶惶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此一来，等到关外大军真正入关作战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势如破竹，传檄而定！”

　　“这样最好！”李大锤笑道。“只是这样的人物，一向也不好杀，而且李国华这家伙最是神秘不过，知秋院费尽心机也没有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修为，他们甚至一度怀疑这家伙根本就不谙武道。因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他动过手！”

　　“我也不知道！”卢新道：“反正料敌从宽嘛，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不谙武道，也不能小觑了他。”

　　“那是当然！”李大锤点头道：“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个人，就算面对的是一只兔子，我也会用尽全力。”

第718章 祸不单行

　　沿着停放崔明棺椁的巨大灵棚两侧，数十个小棚子被搭建了起来，有资格呆在这样的小棚子里替崔明守灵的，自然都是崔家以及和崔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相关人物。

　　按理说，像崔明这样的人离世，丧事的办理往往会持续数十天甚至于更长，因为很多重要的人物要通知，要到场，这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而且在一个重要人物离世之后，他的身后事要处理妥当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一次却很不一样。

　　崔舒以一句事急从权为理由，丧事一切从简，十天之后便要下葬。

　　如此一来，稍为远一些的亲朋好友或者利益攸关方在得到通知之后，根本就没有时间能够赶过来奔丧。更别说崔舒还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让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更延迟一些。

　　毕竟刚刚经过一场大仗，而且现在整个博陵郡也还处在戒严状态之中，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信息滞塞，谁也不能因为这个而指责崔舒。

　　人不能来，那自然也就无法开口说话，不能为崔舒添什么麻烦。

　　于是这一场崔明的丧事，主要的参与者，就是博陵郡本地的崔氏本家以及友朋了。

　　棺椁之前，香烟袅袅，和尚们敲着木鱼嗡嗡念经的声音，让跪在棺木前方的人一个个昏昏欲睡。毕竟从昨天就开始悼念，只要有人来烧纸叩头，他们就得大声嚎哭来表达自己的哀思之情，哭得多了，自然是嗓子也哑了，眼泪也流干了，这悲伤之意也便愈来愈淡。

　　更何况下头跪着的这些人，一年之中只怕难得见上崔明一面，有的甚至压根儿就没有见过，你要他们对一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所谓长辈有多少的情意，那未免是强人所难了。

　　他们只是来撑场面的。

　　而像崔舒、崔图、崔鹏他们这些人，只有来了极其重要的人物哀悼的时候，才会一身重孝的跪在棺木之旁进行接待。

　　眼下风雪正浓，哪怕灵棚里点起了好几个大火盆，可是那冻风一吹，一点热乎气早就无影无踪，连那火堆都显得苍白，有气无力，和尚们念经的声音都在颤抖，跪着的人，也尽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只想着快点熬过自己当值的这点儿时间，好换另一批人上来。

　　而与灵堂一墙之隔，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虽然看起来也是简陋的棚子，但建造的却极其用心，保暖设施极好，屋子里几个银炭火盆正燃着幽幽的蓝火，屋子里也是暖融融的。

　　地面之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张张椅子上，也是包好毛绒绒的毯子，屋子里茶几之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点心、干果，热气腾腾的茶水，甚至还能看到不少来自南方的新鲜瓜果。

　　崔舒坐在最上首，身着孝服，腰缠麻绳，脸上却带着一丝亢奋的晕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崔舒看着屋子里的人，神色严肃，语气凝重，“就在今天，家里又收到了来自南阳方面的情报！大哥在南阳吃了一个大亏。”

　　“怎么啦？南阳那边不是一直很顺利吗？”三房崔栋有些震惊。

　　崔明生前可是安排了，在博陵郡守不住的情况之下，崔家举族要向南阳方面转移，前一段时间不是说大哥崔成在南阳方面一切进展顺利吗？怎么突然间就出了问题？

　　“大哥一直在说谎！”崔舒抑制不住的气愤起来：“什么顺利？一点儿也不顺利，甚至连崔好古在十月底的时候，都被盘踞在南阳磨山的肖中仁抓了俘虏，那个肖中仁利用崔好古数次勒索大哥钱粮，这事儿，说来都丢人！”

　　一屋子的人瞠目结舌。

　　这也未免太玄幻了一些。

　　不过正因为太过于玄幻，崔舒说谎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因为这样的事情，是很容易被戳穿的。

　　便连三房崔栋也不觉得崔舒会在这件事上瞎说，他只是有些不可思议：“这，这怎么可能？崔好古可是玄元九品好手，那个肖中仁，根据情报不是说就一个玄元八品吗？大哥早前还一直说此人可以招揽呢！”

　　崔舒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被骗了。魔教早就介入到了南阳，大批的魔教高手奉了江芊之命，在赤壁之战后就潜入到了南阳，而我们还一无所知，崔好古就是这样陷进去的。”

　　“那最近的败仗又是怎么一回事？”崔栋追问道。

　　小败容易，但刚刚崔舒说得可是崔成在南阳吃了一个大亏。

　　崔舒摇摇头：“江芊去了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