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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稳重点 第589节

  汴京朝野舆论四起,有赞同朝廷决定的,也有激烈痛斥官家兔死狗烹的。

  朝堂上的反应倒是比较平静,当官的人终究比普通百姓想得更深远,在他们的眼里,赵孝骞收复燕云的那一天起,结局就已注定了。

  自古功高盖主者,能有几个好下场?

  赵孝骞至今能被官家善待,而且还封了一字亲王,说实话,官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关于赵孝骞的任免,无论朝野如何议论,已经成了定居,官家不可能收回成命。

  然而,与此同时,汴京民间市井却悄悄流传着另一个流言。

  这个流言吸睛的程度,比赵孝骞的官职任免更甚。

  流言说,官家的身体愈见不行,太后和朝堂重臣们已经开始议论新君继任的人选了。

  人选自然是从官家如今的几位兄弟里选。

  在对新君的人选问题上,太后与宰相章惇有了矛盾。

  太后支持端王赵佶继任登基,而章惇则坚决反对,他认为端王赵佶为人轻佻,少年已见昏聩之相,绝不可为大宋新君,否则必有误国亡国之虞。

  太后与章惇因此有了冲突,一方遵循祖制,顺位排序必须是赵佶,另一方主张立贤,如今一片大好的局势下,如若选了个昏君即位,则国势复危,愧对列祖列宗。

  传言就这样慢慢从朝堂传到了民间市井。

  汴京市井别的不多,最多的是闲汉泼皮,这种人普遍穷困,却偏偏喜欢一副大人物的样子指点江山。

  就跟前世烧烤摊上袒露着肚皮喝着冰啤酒的油腻大叔一样,口沫横溅从国内政策说到国际局势,那充满自信挥斥方遒的模样,地球没他得散。

  汴京的闲汉泼皮们大约也是这副德行,听到传言后,闲汉们兴奋了,立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对朝堂指手画脚,大放厥词。

  然后闲汉们也陷入了争执之中,有人认为太后的主张没错,官家既然无子,就该遵循祖制,让排名最近的兄弟即位,这叫“规矩”,规矩如果能随便违反,以后朝廷不得乱套了。

  也有人认为章相公的主张没错,大宋正值一片大好的上升势头,若立长不立贤,谁知道新君是个什么德行,若是个昏君的话,官家和成王殿下这些年辛苦打下的局面,岂不是一朝尽付。

  市井民间的争执声音也很大,传言在众口相传中,不知不觉已经成了真,没人怀疑它是假的,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君人选问题上。

  坊间流言四起之时,作为宰相的章惇自然也受了影响。

  早上去政事堂应差,人进了殿内,几名同僚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眼神里不仅有钦佩,也有不解。

  大家都不知道,章相公为何如此头铁,官家如今还健在呢,居然就敢当众议论新君人选,你是真不怕官家清算啊,是条汉子!

  自古皇权储君的话题最犯忌,像章惇这般胆大的,说实话,真没见过。

  章惇收到了一众同僚古怪的眼神,他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坊间流言传得邪乎,什么跟太后当面争执新君人选,甚至直接跟太后翻脸掀了桌子。

  摸摸这些传谣言的人的良心,老夫真干过吗?

  全特么是污蔑啊!

  老夫长了几个胆子,敢跟太后掀桌子?

  当然,新君人选问题,章惇确实说过的,那是在赵煦吐血昏迷的几日,作为宰相,官家都倒下了,这话题不说不行啊。

  现在流言传得满天飞,越传越走样,居然传成了他章惇坚决反对端王赵佶,跟太后翻脸,甚至连官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章惇的脾气确实火爆了一点,为人性格也确实固执了一点,心胸确实没那么宽广,可不管怎么说,作为宰相,最基本的情商总是在线的吧?

  再给章惇十个胆子,他敢这么干?

  现在章惇的心情很不好,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传这些谣言,简直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第760章 凶险奏对

  严格意义上说,章惇不算好人,从古至今,好人是当不了宰相的。

  章惇拜相后,对旧党官员的打压手段无比狠厉,短短几年里,朝堂从元祐年间的旧党当道,变成了如今绍圣年间的新党当道,可见章惇清洗掉了多少旧党官员。

  这种效率,这种手段,心慈手软的人是做不到的。

  章惇却做得毫无压力,他与旧党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恨不得把所有的旧党官员赶尽杀绝。

  凡事都有因果报应,朝堂上的事也是如此。

  那些旧党们在元祐年间打压排挤贬谪章惇,终究给他们自己种下了恶果。

  章惇拜相后的报复,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他甚至提出掘开已故旧党领袖司马光的坟墓,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暴晒鞭尸。

  幸好赵煦不是昏君,觉得章惇此举实在太丧心病狂,给他否了。

  掘坟鞭尸的事儿虽然没干成,但朝臣却都听说了,旧党官员们义愤填膺,悲恸嚎啕,然而新党当道,旧党人人自危,终究拿章惇无可奈何。

  由此可见,章惇当宰相后,得罪的人简直如恒河之沙,不可量计。

  最近几日汴京流传的谣言,章惇根本找不到嫌疑人,因为他的仇人实在太多了,任何旧党官员都有可能借此事陷害他,把他扳倒。

  这个亏吃得有点憋屈,章惇坐在政事堂内,面前摆着堆积如山的奏疏,可他的心思已不在奏疏上,而是苦苦思索,到底是谁如此害他。

  宰相莫名掺和皇位继承人的事,而且还是在当今天子仍活着的情况下,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嫌命长了。

  章惇越想越不安,当汴京市井民间谣言满天飞之时,距离宫里听到消息就不远了。

  官家必然已经知道了谣言的内容,如果自己还保持所谓“清者自清”的态度,觉得谣言止于智者,自己什么都不必做,未免太天真了。

  章惇觉得自己必须自救,否则他很可能死在官家前面。

  早已无心处置朝政的章惇当即便起身,扔下了奏疏和笔,整了整衣冠朝福宁殿走去。

  福宁殿内,赵煦一脸平静,看着跪在面前悲愤自辩的章惇,赵煦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眼神却不停在章惇身上扫视。

  赵煦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时日无多之下,外面的人议论皇位继承人,其实他早就知道,而且知道的绝对比章惇多。

  这般时候,赵煦对这件事已经心态平和地接受了,只要你们议论的时候声音小一点,朕就当没听见。

  必须这是大事,不能因为话题犯忌,就逼着朝臣们避而不谈,这不现实。

  可章惇与太后因为皇位继承人的产生矛盾,传言还说章惇当着太后的面掀了桌子,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这就让赵煦无法接受了。

  你们这是不拿病危的皇帝当干部啊。

  现在章惇跪在面前,悲愤自辩他从未干过,赵煦的态度却不置可否。

  他已是成熟的帝王,任何事情都能做出自己的判断,而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左右。

  章惇干没干过,皇城司一查便知,所以现在赵煦并不会做出任何处置。

  半躺在床榻上,赵煦露出一丝笑容,令郑春和将章惇搀扶起来,并给他赐座。

  章惇在赵煦面前难得地表现出一脸惶恐,见赵煦态度依旧和煦,似乎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章惇这才稍稍放了心。

  赵煦躺在床榻上,眼神呆滞地盯着福宁殿描金的房梁,良久,赵煦悠悠地道:“朕时日无多,你们议论皇位继承人也是情理之中。”

  “大宋社稷总不能因为朕的驾崩而停转,对吧?”

  章惇浑身一激灵,后背顿时渗了一层冷汗,惶恐地道:“臣请官家万莫出此不吉之言,官家自有天佑,定能长命百岁。”

  “这般时候,子厚先生说这些未免太虚伪了,你我何必自欺欺人?难道说几句吉利话,朕就能病愈长寿?呵!”赵煦自嘲地一笑。

  章惇垂头不做声了。

  沉默半晌,赵煦突然道:“坊间谣言说,子厚先生坚决反对端王继朕之位,是真的吗?”

  章惇脸色瞬间苍白,他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位年轻的帝王已深谙驭臣之道,而且变得心思深沉,喜怒不可揣度。

  于是章惇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斟酌半晌才缓缓道:“谣言是假的,臣从未当众反对端王即位,臣这把年纪,早已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岂会如此不知死活当众议论皇储人选?”

  赵煦轻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子厚先生其实是不反对端王即位的?”

  章惇再次语滞。

  犹豫半晌,章惇还是决定说实话。

  “臣未曾公开表态反对端王,但臣内心里,确实不赞同端王即位的。”

  赵煦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如此说来,坊间的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章惇大惊,赶紧起身面朝赵煦扑通跪下,急声道:“臣绝未当众妄议过皇储人选,请官家明鉴!”

  赵煦依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的脸上带着笑,可看在章惇的眼里,却是无比恐怖凶险,偌大的福宁殿内,章惇只觉得一股冷风拂面而过,刺进了他的骨髓里。

  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年轻的帝王竟变得如此深沉阴鸷,令人生畏。

  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官家,才是合格的大宋皇帝,才有统御百官万民的能力。

  可惜,终究时日无多了。

  殿内难以言明的压抑气氛,令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赵煦又笑了笑,突然道:“子厚先生为何反对端王即位?你与端王曾结过仇怨?”

  章惇急忙摇头:“臣与端王来往甚少,素来不过是表面应酬,但臣多少听说过端王的一些传闻,臣以为,皇储人选当立贤,而不应立长,大宋得来如今的局面不易,臣只是担心大宋社稷退回到当年……”

  赵煦嗯了一声,道:“所以子厚先生认为端王不够出众,或者说,他本性昏聩平庸,不可为君?”

  章惇头皮发麻,今日赵煦所问者,个个都是送命题。

  自从拜相以来,章惇风光无限,直到今日他才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凶险感觉,仿佛一句话说得不对,自己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章惇说话愈发小心,思考了很久才谨慎地道:“臣无意参与皇储之论,所思者,皆是为大宋社稷的一片公心,毫无私念。”

  “端王品行如何,臣不便妄议,但臣敢在官家面前坦言,端王终究年少,相比官家的睿智与胸怀,端王相差甚远……”

  “大宋未来不久将会对辽国发起北伐之战,如若大宋的新君远不如今日的官家,而做出错误的决策和任命,臣恐北伐功亏一篑,社稷再度蒙尘,退回到当年屈辱的时期。”

  一番话既拍了赵煦的马屁,又委婉地提醒赵煦,端王确实不够格。

  赵煦又笑了笑,章惇这番马屁拍过后,赵煦的脸上仍然看不出喜怒,章惇心里悄悄打鼓,也不知马屁拍对了没有。

  半晌后,赵煦又问道:“那么子厚先生觉得,朕的几个兄弟里,何人可继朕之位?”

  章惇神情陡然一紧,这特么又是一道送命题。

  心念电转间,章惇立马得出了正确答案。

  他可以反对端王即位,是因为他确实觉得端王不够格,但这个问题他是绝对不能明确回答的,不然就大祸临头了。

  你一边反对端王,一边提名别的人选,事实摆在眼前,你特么是不是早已站到别人那个阵营里去了?

  别的朝臣站队犹可恕,但你是当朝宰相,是帝王之下的第一人,手握偌大的权柄,你这样的人胆敢轻易站队,今日就必须弄死你。

  想清楚了此刻的凶险,章惇额头不由又渗出了冷汗,脸色愈见苍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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