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594节
“不管将来是什么结局,至少目前殿下应当缓和与赵孝骞的关系,他在朝中的分量可不轻,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殿下即位之前都不宜与他交恶,更不可仇上加仇,否则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大了。”
“殿下请自斟酌,是为了逞一时之意气,还是暂时隐忍喜怒,借章惇被刺一事主动与赵孝骞接触,缓和彼此的关系。”
赵佶沉默了很久,终于一咬牙,缓缓道:“罢了,本王有何不能忍的,主动与赵孝骞接触也无妨,只愿他们父子能给我一个面子……”
话音一顿,赵佶的后背突然冒出一阵凉意,惊惶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说,昨夜刺杀章惇的事,会不会是赵孝骞干的?”
周兴折也是悚然一惊,半晌之后才定下神,冷静地道:“殿下,死无对证的事就不要想了,就算是赵孝骞干的,此时您也应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谋而后动,顾全大局,一切恩怨只等官家驾崩,殿下登基后,再做计较。”
赵佶咬了咬牙,点头不语。
…………
汴京风云,纷纷扰扰,变故频出。
与此同时,新上任的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陈松龄,此刻正站在燕云析津府城外的驻军大营辕门外。
陈松龄五十来岁,正是拼搏打工的好年纪。
接到官家和枢密院的调令后,陈松龄不敢耽搁,第二天便带着禁军侍卫出了汴京,日夜兼程赶赴燕云,五日后才赶到大营外。
此时的他穿着紫色官服,头戴双翅官帽,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之色。
他的身后带着近百名禁军侍卫,骑在马上原地而立,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辕门外值守的两排将士,听着远处大营校场内传来的喊杀声,以及漫天飞扬的黄尘,天地间隐隐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陈松龄呼出一口气,翻身下马,表情平静地走上前。
辕门外值守的将士见此人穿戴官服,态度倒也不敢太恶劣,只是伸手拦住了他,不准他进入。
陈松龄对值守将士的态度似乎感到很满意,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见,成王赵孝骞这几年确实将这支军队治理得很不错。
于是陈松龄从行囊里掏出了官家的圣旨,枢密院的调令公文,以及随身携带的帅印和牙牌,递给了辕门外的将士。
一名都头模样的武官接过这些零碎,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陈松龄,客气地抱拳请他稍待,然后都头转身便跑进了大营内,直奔帅帐而去。
一炷香时辰后,全身披挂铠甲的许将率领大营内一众武将,匆匆走出辕门。
许将在汴京为官多年,自然是认识陈松龄的,二人的关系说不上太好,至少曾是点头之交,跟白开水一样,淡出个鸟来。
见到辕门外含笑而立的陈松龄后,许将露出笑容,一边拱手一边笑着走上前。
“陈相公当面,许某久违了!”许将主动行礼笑道。
陈松龄在汴京时的官职是参知政事,这个官职相当于副宰相,所以许将称呼他一声“陈相公”也是合情合理的。
当然,关系稍微生疏一点,情商稍微低一点,叫他一声“陈副相”,人家也不挑你的礼,只不过以后不论买啥鞋,都会惊奇地发现莫名小了一号……
陈松龄也露出了笑容回礼,故作不悦道:“冲元先生这个称呼,简直是在扇愚弟的脸,愚弟可不敢在状元公面前托大,先生径唤我表字‘仲哲’便是,再莫叫什么‘相公’了。”
朝堂官场上也是论资排辈的,许将是嘉佑八年的进士,而且是状元,而陈松龄则是治平二年的进士及第,算是许将的学弟,这个排辈可不能乱,不然陈松龄会被同僚鄙视的。
官职大小是个人命运和能力问题,但官场辈分大小称呼,是礼貌和涵养问题,完全两码事。
所以此刻陈松龄见了许将,自觉是要矮一头的,哪怕他是当朝副宰相,也托不起这个称呼。
此刻许将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亲热地与陈松龄闲聊叙旧,尽管大家在汴京时不过是点头之交,可千万不要质疑官场中人说废话的本事。
二人站在辕门聊了半天,大多是天气如何,路上辛苦,故乡的樱花开了之类的废话,没有半句有营养的。
许将身后的诸位将领,脸上堆起的假笑都有些僵硬了,脾气最耿直的折可适甚至都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
陈松龄的气度很沉稳,对将领们的各种反应浑若未觉,眼里仿佛只有许将,二人聊得热烈,半晌后,许将才侧开了身,热情地介绍燕云诸将。
首先是种建中和宗泽,然后便是折可适,张嵘,狄谘,郭成等将领。
陈松龄含笑一一与众将认识,说话时的表情和态度都非常和气,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实巴交容易被欺负的老好人。
更神奇的是,陈松龄每认识一名将领,都能把他最近几年的军功说得清清楚楚,如数家珍。
当着宗泽的面,陈松龄一脸钦佩地说起宗泽率部在黄河岸边伏击辽军,歼敌二万余的功绩。
当着折可适的面,陈松龄又说起大同府外一战,折可适率部狙击萧兀纳所部,歼敌三万的功绩。
每名将领的功绩,都仿佛被他刻在脑海里,表情平静又不失敬佩,仅凭这态度,已经非常博人好感了。
最后说到狄谘时,陈松龄难免又说起狄谘识破辽军计谋,与宗泽率部从大名府驰援真定城,半路设伏全歼辽军的功绩。
说完之后,陈松龄目光带着深意地看着狄谘,道:“陈某还听说,狄将军正是成王殿下的岳丈?”
狄谘嘴角扯了扯,垂头抱拳道:“正是。”
陈松龄哈哈一笑,道:“翁婿同心,报效家国,何尝不是一桩千古佳话,更何况狄将军还是名将忠良之后,陈某羡慕得很。”
狄谘淡淡地道:“末将愧不敢当,陈帅过誉了。”
陈松龄转身环视众将,豪迈一笑道:“今日陈某初上任,没有什么可表示的,而且陈某俸禄微薄,给不了诸位将军金山银山,如若诸位将军不弃,陈某今日做东,从城里买些猪羊肉和浊酒,算是与诸位将军的见面礼,不知诸位将军可肯赏光?”
顶头上司都这么说了,将领们能怎么办?情商再低也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将领们纷纷躬身抱拳:“多谢陈帅之赐。”
“哈哈,莫说客套话了,以后咱们就是同在军中,共生死患难的袍泽了,彼此当以兄弟相称才是。”陈松龄豪迈笑道。
陈松龄说完,许将便热情地请他入营,直奔帅帐而去。
种建中宗泽等将领自觉落在后面,故意放慢了脚步,待二人走远,种建中才淡淡地道:“这个陈松龄,不简单。”
宗泽挑了挑眉:“官家派他来接手燕云兵权,可见此人是有些斤两的。”
种建中笑了笑,道:“别的本事尚未可知,但看他这番为人处世的手段,便已强过你我多多了。”
宗泽也点了点头,道:“至少比钟承那些个货强多了,这个人才配称作对手。”
后面的折可适听到了,不由凑上前问道:“燕云兵权,他可拿得到手?”
种建中露出愁容,此刻他已感到压力有点大了。
“但愿成王殿下在汴京能快一点发动,否则……我也无法握住兵权太久,陈松龄此人,有点棘手。”
第766章 捅破窗纸
大呼小叫,见面就摆出敌对姿态的人,这种人往往不难对付。
比如钟承等人,赵孝骞对付他们很难吗?轻轻松松就把他们赶出了大营,跑到析津府帮厢军守城去了。
难对付的反而是陈松龄这种人。
见面和和气气,跟亲兄弟重逢似的,话里话外捧高每一个人,姿态放得特别低,好像他没有针对谁,而是说在座的只有他自己是垃圾。
情商也好,智商也好,全都在线,说话四平八稳挑不出半点毛病,甚至都忍不住想跟他交个朋友,然而他捧完一大圈,结果没人能看清他的真实想法。
这种人比钟承他们厉害多了,现在就连种建中都忍不住皱眉。
种建中已没有把握掌控太久的兵权了,他知道陈松龄上任后,以他的智商和能力,一定能快速将兵权拿到手里,那时赵孝骞若要调动大军,种建中和宗泽恐怕已无能为力。
看着前方陈松龄和许将亲密无间地朝帅帐走,种建中的脚步越来越慢,随即扭头看着身后的狄谘,道:“狄将军,烦劳马上派一位心腹之人,快马赶赴汴京,将这里的情况告之殿下。”
“请殿下快些发动,不然燕云兵权怕是握不住了。”种建中神色晦暗道。
狄谘也将陈松龄的表现看在眼里,知道这人是个狠角色,不敢大意,急忙点头应了,目光一转,便换了个方向找人去了。
众人来到帅帐,几番谦让之后,陈松龄被许将摁在主帅的位置上坐下。
陈松龄一脸愧然,道:“这个位置我本不该坐,它应该属于成王殿下的,大宋江山能有今日的局面,皆赖成王殿下和麾下各位将军们之功……”
“陈某不过是个读书人,并无半点戎马资历,更无寸功献于官家和朝廷,此时委实如坐针毡,犹如鸠占鹊巢,诸位将军,实在对不住了。”
一旁的许将微笑道:“仲哲贤弟是官家亲自委任的主帅,自有过人之处,况且名不正则言不顺,一军主帅理当坐在这里,仲哲贤弟不必推让了。”
陈松龄起身谦逊地朝在座诸将长揖之后,才堪堪坐下。
在座诸将面面相觑,种建中的心情愈发沉重。
表现越是和善的人,越不好对付,若他一直保持这个姿态,军中将士们的心迟早会被他收拢,那时兵权便自然落在他手里了。
陈松龄浑然不知此刻种建中内心的交集,他的笑容依然和煦亲切。
“官家虽任陈某为帅,但我对兵事甚为生疏,以后还要靠大家多多辅佐,若我提出一些可笑的问题,也请大家宽恕体谅,军中的事嘛,大家商量着来,陈某资历甚浅,不会拿兵事玩笑,更不会有独断专行之举。”
陈松龄的表情渐渐严肃,道:“如今宋辽两国虽然已止战,但官家和朝廷仍未召回这十万大军,而是让咱们继续驻扎在宋辽边境,诸位想必知道原因。”
“我大宋已收复燕云十六州,此固然是喜事,但……还不够!”
“官家素有雄才大略,志向高远,他要的是江山一统,四海臣服,番邦蛮夷皆归于我华夏王化,所以,眼下虽是两国停战,但我军将士仍须枕戈待旦,不可稍有懈怠。”
“将士们仍须日日操练演武,强健体魄,百战老卒们的一身杀敌本事切不可荒弛,所以明日起,陈某亲自督场,与诸将士同吃同住。”
“诸位莫以为陈某只是装样子,不瞒诸位说,江山一统不仅是官家的夙愿,也是陈某多年的梦想,今日始,陈某离梦想实现越来越近,还望诸位不弃,助官家和我圆此一梦,拜托诸位将军了。”
说完陈松龄起身长揖一礼。
话说得很漂亮,大义的名义下,不动声色便下了第一道军令,全军将士操练演武。
无论在座的将领们如何想,此刻都不得不起身抱拳回礼。
“遵陈帅令。”众人齐喝。
…………
汴京。
皇城司开始大索天下,侦骑四出,缉拿刺杀宰相章惇的刺客。
一时间曾经被章惇贬谪过的旧党官员和亲眷都成了嫌疑人。
许多官员被贬谪到千里之外,也有汴京城里,从高官贬为小官的,他们成了重点审查的对象。
宰相被刺是大事,大宋立国以来绝无仅有,事件十分严重且恶劣。
赵孝骞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人都住进皇城司官署了。
接连不断有官员被送进来,一脸不服地大吼大叫,口称冤枉。
赵孝骞倒是没对这些人用刑,只是令人审问。
他当然知道这些被拿问的旧党官员是冤枉的。
冤枉他们的人比他们自己还知道他们有多冤枉。
因为真正的凶手就是端坐皇城司正堂上的赵孝骞。
这桩大案其实是个无头悬案,赵颢手下的死士做事很干净,没留下任何痕迹,事了之后立马飞身远遁,隐没于汴京的民宅之中,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要想找几个刺客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既然是无头悬案,赵孝骞也就没有心理负担,而是站在破案者的角度,以合乎正常逻辑的方式,装模作样从章惇曾经的仇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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