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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稳重点 第684节

  令宰相们颇为意外的是,没想到官家演都不演了,居然找了个多年前的理由把这三人拿问下狱。

  年轻人气性咋就这么大呢?真就一点气都忍不了?

  以前的大宋帝王虽然也有因言治罪的先例,甚至也有过文字狱,比如苏轼的“乌台诗案”,可大部分帝王其实还是十分温和的,很少因为奏疏的措辞问题而问罪朝臣。

  好吧,这位官家是不一样的烟火……

  章惇的脸色很难看,他已明显感觉到,官家对政事堂不满的态度越来越甚,而且对政事堂施加的压力也一天比一天沉重紧迫。

  一切的根源,当然还是关于监察府的设立,这是目前君臣的根本矛盾。

  事情发展到今日,官家正一步步施压,逼政事堂的宰相们妥协让步,官家设立监察府的决心仍然非常坚定,哪怕朝臣谏止的奏疏再多,官家仍然没有收回成命的念头。

  不仅如此,他已开始主动出手,对那些充当出头鸟的朝臣清算,杀鸡儆猴。

  谁是猴儿?

  全体政事堂宰相们,都是猴儿。

  从带头跪宫门的朱珍,到罢免两百余朝臣,再到今天查办的三名犯官,全都是杀给政事堂看的,目的就是逼政事堂妥协。

  旧秩序的崩塌,新秩序的建立,这个过程里,很多人的命运是注定要被碾压过去的。

  政事堂内,章惇的脸色十分难看。

  当年他任宰相时,哪怕与先帝争吵得再激烈,君臣的关系也从未如今日这般僵冷。

  章惇其实很不想与赵孝骞的关系闹僵,毕竟除了继承王安石的遗志外,章惇也比较在乎个人的前程命运,若是君臣关系再僵冷下去,官家很可能会动罢相的心思。

  可设立监察府这件事,实在太要命了,就算章惇愿意答应,也实在张不开嘴,他也害怕被天下的官员戳脊梁骨,毕竟官家这次动了太多人的权力和利益,作为宰相,他真的经受不住来自天下人的压力。

  坐在政事堂内,看着其余宰相们同样难看的脸色,章惇叹了口气。

  “诸位,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官家欲设监察府的心思无比坚定,我等怕是劝谏不动了……”章惇叹息道。

  尚书右丞蔡卞却沉声道:“章相公不可!这个头不能开,否则你我皆将被千夫所指,甚至遗臭万年,无论如何,监察府不可设,我等继续想办法请官家收回成命。”

  章惇皱起了眉:“不然你我还能改变官家的心意?君臣这般僵持下去,对社稷对苍生都不是好事,设立监察府之事已不可易,你我只能向官家妥协。”

  蔡卞正色道:“监察府一事,绝不可为,政事堂若答应了此事,天下的官员或许对官家毫无办法,但政事堂一定会成为天下官员的众矢之的,放眼天下,皆是仇敌,你我纵是致仕,亦恐难以善终。”

  此言一出,政事堂内群臣皆惊,脸色愈发难看。

  见众人神色不对,章惇不由叹了口气,颇有几分焦头烂额。

  作为宰相,章惇其实已经打算向官家妥协了,设立监察府就让他设吧,此事倒也并非完全有害无利,毕竟天下的监察权由皇帝直接掌握的话,对推行新政其实是有好处的。

  可此刻章惇刚开口试探政事堂其他宰相的口风,便被众人如此激烈地反对,章惇顿觉进退两难。

  这个宰相实在太难当了!

  沉默片刻,章惇突然望向堂内离他们甚远的旧党朝臣们。

  新旧两党争斗多年,哪怕在政事堂里,两个党系也是泾渭分明,互相不愿挨边儿,于是各自离得远远的,纯粹把对方当成了一坨屎,沾染上气味都觉得晦气。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章惇拱了拱手,看着中书侍郎苏辙道:“不知子由先生可有高见?”

  苏辙捋须,神情淡定,章惇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辙的文采自然是没话说的,可他有的不仅是文采,同时也是朝堂几经沉浮的老狐狸,面对政敌的询问,苏辙岂能轻易亮出底牌?

  于是苏辙捋须淡淡地道:“老夫近来神智不清,目视模糊,连看奏疏都甚感吃力,至于官家设立监察府一事,老夫无话可说。”

  章惇嘴角一撇,眼中闪过嫌弃之色。

  老家伙对自己真够狠的,为了推诿敷衍,把自己都糟践进去了,什么神智不清,什么目视模糊,好像有什么大病……

  都老成这样了,老家伙你咋还不辞官滚蛋?

  章惇不死心地继续试探道:“官家一意孤行,坚持设立监察府,朝臣皆激烈反对,老夫却不记得子由先生有反对过……”

  苏辙愕然睁大了眼:“老夫没反对过吗?啊!老夫刚才忘记说了,除了神智不清,目视模糊外,我最近还经常忘事儿,……人老了,记性也越来越差了,不服老不行啊!”

  章惇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设立监察府,其实是动了天下所有官员的利益,可此刻苏辙作为旧党领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他的态度就是旧党的态度,说明……旧党并不反对设立监察府?

  态度如此暧昧模糊,他们想干什么?

第873章 步步紧逼

  朝堂的形势很复杂,这一点章惇看得很清楚。

  君臣的矛盾,两党的矛盾,汴京与地方官府的矛盾,以及朝堂与士商权贵地主集团的矛盾等等。

  别的矛盾或许还能掩藏粉饰,唯独新旧两党的矛盾,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调和的,双方早已成了势同水火的局面。

  矛盾存在,就意味着离心离德。

  赵孝骞设立监察府一事,原本天下的官员都应同仇敌忾,团结起来一同反对,异口同声之下,官家的性格再是强势,恐怕终究也不得不做出些许让步。

  在今日之前,章惇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政事堂的宰相们对设立监察府一事,不仅态度上冷淡敷衍,一拖再拖,还暗地里给官家设置阻碍,指使炮灰当出头鸟,试图闹大声势。

  君臣在互相博弈之时,章惇此刻看到苏辙的态度,心头猛地一沉。

  苏辙的态度很不对劲,或者说,整个旧党的态度都不对劲。

  章惇回想这几日政事堂收到的谏止监察府的奏疏,脑海里闪过一串串人名,然后他吃惊地发现,好像旧党官员谏止的奏疏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

  章惇开始以为是声势不够大,朝中多数同僚仍在观望。

  现在仔细一想,合着你们旧党都在观望,把我们新党当成了出头的炮灰是吧?

  此刻政事堂内,章惇盯着苏辙的眼睛,缓缓道:“子由先生,监察府分政事堂之权,天下官员从此皆受官家监视,对大家来说,都不是好事,此正是一损俱损之时,子由先生可莫犯糊涂啊……”

  章惇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但苏辙却暗暗皱眉。

  他从话里听出了警告的味道,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不可否认,自绍圣先帝亲政以来,新党几乎是压着旧党穷追猛打,在章惇的授意下,这几年旧党被新党打得喘不过气来,朝堂上的重要位置和话语权,基本都被新党占尽。

  所以,凭什么你打我时肆无忌惮,而你们需要与我旧党联盟共抗官家时,我旧党就必须不计前嫌与你们联盟?

  真把我旧党当成你新党的小弟了?

  我们旧党在元祐年得瑟的时候,你们新党遍地哀嚎,脸都被我们扇肿了,也就是那几年我们心慈手软,没对你们新党赶尽杀绝,才换来今日的恶果。

  苏辙神情淡定地捋须,道:“章相公,你是在跟老夫说话吗?”

  淡淡一句话,令章惇勃然色变,随即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他听出了苏辙话里的不满之意,章惇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对旧党颐指气使的时候,他需要团结旧党的力量,打消官家设立监察府的念头。

  “哈哈,子由先生,老夫刚才失言了,先生莫怪。实在是情势不妙,老夫心神有些乱了,故而说话没分寸。”

  正要再解释几句,苏辙却悠悠地道:“官家设立监察府,天下官员皆反对,这一点老夫深知。”

  “不过章相公,大家反对的理由,是因为官员被朝廷日夜监管,心里不舒服,而且手中的权力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滥用,心里都有了忌惮,政事堂和御史台的权力也被分走了不少,故而才异口同声反对,对吗?”

  章惇沉着脸没出声。

  苏辙又道:“章相公是一国宰相,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私利,老实说,老夫甚是失望。”

  “章相公何妨跳出个人的私利,站在大宋社稷的角度,重新思考一下官家提出的设立监察府,您是否能摸着良心说,监察府的设立真的是恶政?你敢这么说吗?”

  苏辙目光如电,沧桑的脸上却带着几许讥诮嘲弄。

  “上到汴京朝堂,下到州府地方,个个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争夺哄抢,却没人想过监察府的设立,对大宋究竟是好是坏,反正你们也不在乎,你们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利益。”

  “你们的心思,老夫看得清清楚楚,你猜官家看不看得清楚?这样下去,官家的耐心若是耗尽,那时莫说章相公的宰相之位,怕是整个新党都会被官家清算。”

  “昨日是朱珍被拿问,两百余朝臣被罢免,今日是三名犯官被拿问,送进大理寺明正典刑,明日呢?章相公莫非没察觉到,官家的动作是一步步进逼,焉知明日官家会不会对政事堂开刀?”

  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章惇,苏辙冷笑数声,道:“老夫言尽于此,章相公好自为之。”

  说完苏辙起身朝政事堂的同僚们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章惇呆立原地,神情怔忪地看着苏辙离去。

  苏辙刚才的话如洪钟大吕,此刻仍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一股深深的危机感渐渐袭上心头。

  是的,如果官家的耐心耗尽,接下来呢?

  他会不会真拿政事堂开刀?

  设立监察府这件事,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反对下去吗?明知是官家坚决要做的事,却非要不自量力去阻拦。

  他是君,自己是臣,现在自己的做法,跟螳臂挡车有何区别?

  坐在这个位高权重的位子太久了,章惇现在才察觉,自己不过是宰相。

  宰相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官家不是非他不可,他章惇并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甚至新党也是,这次新党大张旗鼓反对监察府,看在官家的眼里,将是怎样的心情?

  你们的势力如此之大,朝堂上几乎全是你们的阵营,他这个皇帝还能当得安稳吗?

  …………

  赵孝骞这个皇帝确实当得不安稳,向来睡眠质量极佳的他,昨晚居然失眠了。

  一想到自己对抗的是大宋所有的官员,以及固有的官僚体系和各种利益集团,赵孝骞纵然是皇帝,也难免感到有些压力了。

  幸好赵孝骞不是软柿子,古往今来的帝王有的性格懦弱,被臣权所挟,有的性格暴戾,动辄杀戮。

  赵孝骞不一样,他很清楚“皇权”二字的分量,也一直在约束自己尽量把皇权关在笼子里,轻易不要把它放出去祸害人间。

  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用皇权来压制了,不为别的,他只想踏实把事情做好,尽量做一个不那么昏聩的君王,免得千百年后在史书上被后人骂。

  此刻的福宁殿内,甄庆毕恭毕敬地站在赵孝骞面前,等待赵孝骞批完奏疏。

  殿内很安静,甄庆不敢吱声,大气都不敢喘。

  赵孝骞聚精会神地批阅着一道道奏疏,批阅过后,将奏疏分门别类。

  有明确批示的放在一堆,明确否决的放在一堆,对奏疏内容存疑,或是他暂时也没想到解决办法的,放在最后一堆。

  最后,批示过的奏疏令郑春和送去政事堂照办,存疑的奏疏则留中不发,待他思虑周全后再批示。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甄庆两腿都站麻了,可见官家仍在专心批阅奏疏,头都没抬一下,甄庆也不敢动,毕竟宫闱里的规矩森严,稍有不慎便是御前失仪,给官家留下坏印象。

  良久,最后一本奏疏批完,赵孝骞伸长了懒腰,一个呵欠正要酣畅淋漓地出口,结果猛地抬头,赵孝骞赫然看到面前笔直站着的甄庆。

  赵孝骞当即便脱口喝道:“卧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甄庆一愣,接着露出委屈之色:“禀官家,臣在一个时辰前就入殿了,是郑内侍领臣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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