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734节
张小乙看到赵昊后,眼神里也浮起了笑意,伸手接过赵昊,手指逗弄他肥肥的小下巴。
“好,吃鱼,让你婶娘给你做鱼。”
众人入内,赵孝骞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看着架子上枯黄的葡萄藤蔓,赵孝骞啧了一声,道:“开春多种点葡萄,明年夏天坐在葡萄绿荫下乘凉,抬手就能摘到葡萄,那滋味……”
“开春后我给你弄点葡萄种子,咱选个品种好的,你家今年的葡萄不大行,入口有点酸。”
然后赵孝骞扭头对郑春和道:“老郑,记着这事儿,回头找找西域胡商,弄点优良的葡萄种子给小乙。”
郑春和急忙恭声应了。
张小乙也没说谢,二人的交情,这点小事没必要客气。
吩咐婆娘出去买鱼后,张小乙坐在赵孝骞的对面,看着赵昊满院子追鸡撵狗,不由露出宠溺的笑容。
扭头看着赵孝骞,张小乙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日汴京城很热闹,户部侍郎石仲先自尽于宫门,市井里好像也有人在暗暗煽动百姓的情绪,传言都说官家昏庸残暴,一意孤行,不纳良谏,忠臣不得已而死谏……”
“老实说,市井百姓已有不少人受了传言蛊惑,对你的评价已经有点难听了。”
赵孝骞表情平淡,而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仍然抬头打量着葡萄架子,仿佛在他眼里,张小乙家的葡萄都比市井的传言更有吸引力。
“……你说如果把你家门前这块地征收了,然后把外面那些房子推平,让工部匠人挖个池塘,里面养上鱼,啧啧!”
赵孝骞一脸憧憬道:“如此一来,你家婆娘做蒸鱼就不必去外面买了,我和儿子想吃鱼,随时到随时吃,顺便我还能坐在池塘边钓鱼。”
“对了,池塘要正好开在葡萄架子旁,夏天坐在葡萄绿荫下,一手摘葡萄,一手握钓竿,那滋味!……摘葡萄加钓鱼,老郑,你说这事儿有没有搞头?”
郑春和怎么可能反对,官家要把天捅个窟窿,他都无条件帮官家搭梯子,递竹竿儿。
“有搞头,当然有搞头!官家若有意,奴婢这就将工部官员请来。”郑春和毫无原则地道。
张小乙一脸无奈:“子安兄!你认真点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急吗?”
赵孝骞一怔,神情突然浮起几分恍惚。
似乎很久没听人叫自己“子安兄”了。
唯有这位平民朋友,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因为他对自己无所求,所以他的眼里只有朋友,没有皇帝。
沉默良久,赵孝骞突然道:“小乙,你说,我得罪那么多人,拼命推行方田均税法,到底做错了吗?”
张小乙疑惑地摇摇头:“我大字不识几个,更不懂什么方田均税法,我只知道,民间的百姓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懂,他们听风便是雨,别人造什么谣,他们便跟着造,事越传越广,话越说越难听。”
第933章 坐实罪证
世人缺少勇气,尤其是皇帝。
“虽千万人,吾往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太少了。
皇帝高坐庙堂,俯视群臣,他顾虑的人和事更多。
要考虑皇权的巩固和威严,要掌握朝局的变化,要制衡党系的争斗,要顾全权贵的利益,也要兼顾百姓的生死。
当一个人思考事情有了这么多瞻前顾后的束缚,那么他做出来的事怎么可能两全其美?
赵孝骞登基还不到一年,老实说,他已经很疲惫了。
大权在握的感觉固然很好,可肩头的重担也令他倍感沉重。
治理一个国家太难了,没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这种既爽又累的感觉。
难怪古往今来的王朝出现那么多的昏君,赵孝骞其实也很想过那种只享受生活,不承担责任的日子。
大约只有坐在张小乙家的葡萄架子下,吃着他婆娘做的蒸鱼,才能让赵孝骞感到一丝喘息与轻松。
张小乙坐在赵孝骞面前,看着他那张看似惬意,实则憔悴的脸庞,张小乙不由叹了口气。
他确实不懂国事朝政,但他看得懂赵孝骞的疲惫。
“子安兄,今日要不要陪你喝几杯?共谋一醉如何?”张小乙突然道。
赵孝骞一怔,然后笑了:“借酒浇愁?我不喜欢干这事儿,酒浇的只是今日的愁,明日酒醒不仅愁更愁,而且还宿醉头痛,很不划算。”
“那……陪你去青楼坐坐?记得当初认识你,就是在青楼里,你应该喜欢吧?”
赵孝骞沉默了,良久,幽幽地道:“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个酒色之徒,除了喝酒就是好色?”
张小乙也沉默了,良久,他也幽幽地道:“你没当皇帝以前,已经有七位妻妾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赵孝骞一惊,瞬间不自信了,喃喃道:“我……难道真是酒色之徒?”
张小乙很热心地帮他巩固信心,认真且笃定地点头:“你是。”
“……除了酒色,我应该还有别的优点吧?”
张小乙想了想,道:“至少你花钱很大方,当初认识你时,我不过帮你跑腿买灌汤包,你给了我很多钱,够我和老娘生活一个月的钱。”
赵孝骞满心不是滋味儿:“你这话听起来像在夸我,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不就是个喝酒好色的纨绔登徒子吗?”
张小乙叹道:“当年的你,是楚王世子,严格说来,确实是纨绔登徒子。”
说完张小乙又笑了:“幸好你这个纨绔登徒子与别人不同,你很讲义气,也没有看不起穷人,咱俩才能交上朋友。”
说起当年相识的种种,赵孝骞和张小乙都露出了微笑。
好像……当年的回忆永远比现在的生活更轻松惬意,更值得回味,如今,终不似少年游。
二人笑过后,张小乙说起了正事。
“开封知府路昌衡对我很支持,在开封府差役的配合下,整个汴京城的闲汉都已整合起来了。”
“有些不服气的硬茬,被开封府抓了起来,流配到外地,留在开封府的闲汉大多都认我为首,我如今在汴京市井里说出来的话,算是有分量了,没人敢不听。”张小乙微笑道。
赵孝骞笑了,朝他拱了拱手:“那就恭喜汴京城扛把子小乙哥哥了。”
张小乙也笑了:“都是按你的吩咐办事,当然,我也想给汴京的穷苦兄弟们找条活路,跑腿帮闲的活儿终归不是长久之道。”
赵孝骞的笑容渐渐敛起,道:“户部侍郎石仲先,于宫门前自尽,此事的影响很恶劣。”
张小乙果断地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赵孝骞挑眉:“你不问事情的对错吗?”
张小乙摇头:“我不懂什么新政,什么朝政,朝堂的事太复杂,你们大人物的心眼儿太多,是非善恶我根本看不清楚。”
“我只要知道你是好人,是朋友,一个好人朋友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赵孝骞哈哈一笑。
多么朴素的价值观,而且简单粗暴,非常省心省事。
“虽然你不懂,但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简单的说就是……石仲先的死,是有人背后做局,故意坏我的名声,逼我放弃方田均税法,因为这条新政给了普通百姓活路,但却挡了权贵地主的财路。”
解释得通俗易懂,张小乙立马明白,然后他笑了。
“果然,你是好人,也是个好皇帝,做的一定是好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赵孝骞也笑了。
没让朋友失望,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被朋友无条件信任,也很爽。
“我需要你发动汴京城的闲汉,扭转目前市井里的舆论,石仲先死了,但他算不上好人,很快会有人把他的一些不法不光彩的事告诉你,你把这个人的事都散播出去。”
张小乙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交给我,你放心。”
“另外,还有人过来跟你以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朝廷正要推行的‘方田均税法’,你仔细记下,然后也散播出去。”
“我力排众议推行的新政,是为了百姓好,给百姓找活路,让天下百姓不至于饿死,我做了好事却还要挨百姓的骂,天下没这道理吧?所以,我需要你扭转舆论,不求百姓对我感恩戴德,至少别骂我。”
张小乙笑道:“放心,很快汴京市井的百姓都会对你的恩德没齿难忘。”
赵孝骞认真地道:“不吹不黑,我这种既年轻又英俊,心地还善良的皇帝,百姓能被我统治,简直是他们上辈子敲破木鱼才得来的福分,请务必告诉百姓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善待我。”
张小乙:“…………”
这话,就真的很难散播出去了,张小乙怕自己也跟着挨骂。
“还有一件事……”
张小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说。”
“……你家门前的房子推平,挖个鱼塘,到底有没有搞头?说真的,我钓鱼的技术比当皇帝强多了。”
“……不!”
…………
皇城司,冰井务。
甄庆坐在恶臭潮湿阴冷的冰井务监牢里,皱着眉头捂着鼻子,听着刑房里传来的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声,感觉全身都很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刑房的门打开,满身血迹的刘单走出来。
终年不见阳光的一张胖脸上布满了兴奋之色,眼神更是闪烁着变态的扭曲的光芒,刘单一边走一边发出桀桀桀的恐怖笑声,看起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甄庆默默叹了口气,这家伙虽然很变态,但不可否认,他审讯犯人的效率和手段,确实是一绝。
“哈哈,好久不曾如此畅快了!今晚必须喝几杯。”刘单桀桀桀地怪笑。
甄庆不搭他的话茬儿,只是淡淡地道:“问出结果了?”
刘单嘻嘻笑道:“幸不辱命,户部侍郎石仲先生前的门生故吏,至交好友,共计十三人,已经全都招供了。”
甄庆并不关心过程,他只关心结果:“他们招供了什么?”
“石仲先,元祐二年进士,历任梁县知县,通州团练副使,监察御史,中书舍人,户部主簿,户部侍郎……”
话没说完,甄庆不耐烦地摆手:“说重点,石仲先的罪证几何,他的背景后台是谁?”
刘单笑容一敛,道:“石仲先历任官职,但他贪墨的钱财并不多,大约只有十几万两,说来已经算是清官了。”
甄庆毫不意外地点头,任上十几年,只贪了十几万两,确实是清官。
逼石仲先宫门自尽的幕后指使人,在挑选被牺牲官员的人选上,显然是经过考量的,被自尽的人履历必须清白,不能让别人抓到把柄,不然若是被定性为坏人,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他们大约是高估了官家和蔡京以及皇城司的底线。
没有罪证,可以制造罪证。
总之,从朝堂大局出发,石仲先不能是好人,更不能是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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