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风华首辅 第8节
一个七八岁,如粉雕玉琢的女童,扮做小大人的样说出这句话,林如海的心简直要被自己女儿萌化了。
又是不舍的轻轻的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又嘱咐几个丫鬟婆子将黛玉带回屋子里,以免被秋风吹到着了凉,这才转身离去。
……
林如海来到正堂坐下,命人将薛虹请进来。
“虹拜见林大人。”
林如海命人奉上茶水,待薛虹饮过后,这才开口:“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薛虹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座位上起身,再拜:“虹此番前来,是来投奔大人的。”
林如海闻言微微蹙眉。
随即薛虹叹息一声,就只能将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林如海听后不禁哑然失笑,这甄家的狗奴才还真是狐假虎威惯了,本来勉强也算是一桩好事,就算不成,也不至于结仇。
“不单单下人这般,恐怕主子更甚。请恕虹斗胆,林大人若不加以防范,恐有性命之危啊!
此前那甄家的管家曾言,就是应天知府,也得像是条狗一样的巴着甄家。
可见甄家已经到了目无王法的地步了。
林大人添为巡盐御史,又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恐怕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不早做准备,恐遭遇不测啊!”
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比较有意思,有点阵前点将的意思。
林如海是在二十七岁考上的探花,后任兰台寺大夫的清职。
在三十岁那年,恰逢隆庆帝登基,点林如海为正五品巡盐御史大夫,总掌江淮盐政。
说实话,要不是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上任第一年,就得暴毙。
但后来林如海始终不愿意和盐商同流合污,油盐不进,哪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盐商不能容忍的。
也是江南的官员们不能容忍的。
大家都吃的满嘴流油,就你了不起,你清高?
所以,林如海的儿子夭折,小女儿黛玉也差点胎死腹中。
林如海闻言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微沉,因为他知道薛虹说的都是实话。
薛虹猛然大拜行礼:“此前学生幼稚,自以为不争而争,今日方知大错特错。
如今学生已与甄家成为仇敌,再无退路,愿与大人共同进退。”
林如海看着拜在自己面前的薛虹,一时间目光闪烁,心中暗自道:我本以为此子过于世俗聪慧,以至于失了少年心气。
却不想因母亲受辱而奋然动手,可见纯孝。
在事后又果断带着母亲与父亲牌位,前来投奔于我,放弃家业,可见其果断于不拘小节,必成大器。
自己因专心仕途学业,以至于成亲极晚,此生更是仅剩玉儿这一份骨血。
倘若未来百年之后,有这么一位师门兄长护着玉儿,岂不是幸事?
一念至此,林如海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一边亲自扶起薛虹,一边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将之放在薛虹手上。
“这枚玉佩,本是我父在我幼时所赐,已陪伴我足足二十多年了。现在我将他赐给你,万不可疏忽学问,更不可入了歧途,污了我林家的名声啊!”
薛虹不是傻子,当即跪下行拜师之礼。
“弟子见过恩师!”
其实薛虹还做了其他准备,万一林如海真不收他,那也有其他办法保证自己和母亲两人的安全。
但薛虹估计,林如海有很大概率,还是愿意收下他的。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束脩六礼,也就是芹菜、肉干、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这六种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薛虹闲暇时自己制作的一刀连史纸,一盒墨锭。
当林如海见到早就准备好的拜师礼后,愣神了片刻,随后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倒也聪慧。对了,你现可有住处?”
“回老师,弟子在您府上不远处,租下了一处小院与母亲暂住其中。”
林如海抚摸着胡须沉吟片刻:“嗯,这样也好,倒也方便。从明日起,你便来随我学习吧。”
“是,弟子领命。”
第9章 牢笼志士,诏安!
林如海带着薛虹到了后堂叙话。
“自古以来,因义而聚者因义而散。以利而聚者,因利而散。这些商人哪怕再富,也成不了大的气候。
相信对于老师而言,难办的不是这些商贾之徒,而是站在他们后面的大人物。”
林如海目露喜色,点了点头开口道:“嗯,你说的不错。这些盐商们在江南省明面上的靠山是金陵甄家,里可背地里的靠山,却是连陛下也没有办法啊。
我曾起过勘察盐引,清查账册,控制源头的想法。
只是我这个想法一起,几乎引动了整个江南官场的反噬,举目皆敌啊。我有心将此间事情上表于陛下,但陛下也是无可奈何。”
可不是无可奈何嘛,因为这江南是他爹的钱袋子,也是老牌勋贵的钱袋子之一。
此前数年,隆庆帝初登大宝,手底下更是无人可用。哪怕明知道江南糜烂的局势也无能为力。
林如海忽然话锋一转,眼底也有了些光彩:“不过,但也未到绝望之际。京里传来消息。
前些日子,陛下连下三道圣旨,自山西、山东、天津卫、湖广等地,抽调精锐总计十万,重组京营。至于原本的京营,则打散至各地。
由于国库空虚,陛下又下了第二道旨意,以身作则,三年之内,除重大节日祭祀外,不再举办宫廷宴会。
皇后娘娘,为了起到表率作用,将自己的俸禄减半,其余后宫妃嫔俸禄减少三分之一。其余美人、贵人等俸禄降低五分之一。
这最后一道旨意,便是彻查去岁江南科举舞弊一案,同时为了安抚广大学子,开恩科。”
薛虹也暗自点头,如此看来,这隆庆帝倒也有明君之像,就是不知道这真是一位文帝降世,还是类似崇祯的无用功了。
薛虹思索片刻后,再次开口:“老师的意思是,陛下这第三道旨意,明着是调查科举舞弊一案。实则是想借题发挥,对江南动手。
或者说,是在为老师处理盐政一事做掩护?”
林如海苦笑着摸了摸胡须:“盐政一事,谈何容易。稍有动作,可能就会万劫不复啊!查,这要如何查起啊!”
薛虹瞳孔一动,自家老师说到底还是心存忌惮和顾虑啊。
这么一想,薛虹就明白为何原著中林如海堂堂巡盐御史,士林探花,死后却无人问津,就连女儿黛玉也落了个无依无靠的地步。
按理来说,自家老师给隆庆帝办事,死任上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偏偏在其去世后追封也没有,荫庇子女也没有。就仿佛死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如果林如海真是一心一意给隆庆帝办事的,那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那就说明,自家老师很可能把事没给人家隆庆帝办好,或者说,他给人家办砸了!
要不然隆庆帝就是再刻薄寡恩,也不可能不管林黛玉,那样他这老大就算是干到头了,以后手底下兄弟谁肯给他卖命?
“老师,且容学生一言。自您成为巡盐御史之时,便早已没了退路。
于私,盐商们对您虎视眈眈,稍不留神恐有性命之忧。
于公,盐商侵吞税款,导致国库空虚,九边不振,民不聊生。
更何况,倘若老师不能一心去为陛下剪除沉珂,恐祸及儿女子孙呐!”
林如海闭上双眼,微微仰头望天:“为师也不瞒你。
我已打算将你的师妹,托付于都中家岳母。其乃是荣国府贾家,倘若我出了意外,也可护玉儿周全。
你也不必担心,为师既收下了你,自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
我会将所有人脉,典籍全部传与你,然后便安排你进京,只是希望日后,你能看在为师的面子上,多多照看你的师妹。”
薛虹猛的从座位上起身:“老师不可啊!于上位而言,非全忠则不忠。
倘若老师心存侥幸,就打算投子认输,舍了自己一命换取师妹安稳一生,恐怕正会事与愿违啊!
荣国府显赫弟子也有所耳闻,只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勋贵一脉的富贵与太上皇死死的绑定在一起。当今陛下一时片刻拿他们没办法。可是当太上皇百年之后呢?
如老师方才所言,当今陛下,心有乾坤,恐有圣君之宏愿。
而反观勋贵一脉,更无英才栋梁。只怕这百年富贵,倾倒只在须臾之间。”
说着,薛虹又将金陵传唱的童谣说了出来。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老师您乃是圣上钦点探花,学识远非弟子可比。
自古以来,凡显赫如此的家族,能得善终者又有几人?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
老师是没看出其衰落之势,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
此话一出,林如海看了薛虹良久,最终长出一口气:“在你这样的年纪和阅历而言,能有此见识,属实难得。
可就算为师继续将这盘棋局落下去,又该如何落子呢?”
薛虹脸上露出丝笑容:“官场之道弟子却是不懂,自不敢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
但弟子出身于田亩乡野,见多了商贾走卒间的斗争。
大多商贾,虽有滔天之富,却难得一个贵字,更遑论漕帮之流。
依弟子之见,老师可以向陛下,讨要些虚职头衔的封赏来,明为安抚示好,实则分化瓦解。凡得此虚职头衔者,这盐事的利益自然就多了三分,
可利润就这么大,有人多占,就会有人少占。不满与愤怒也就随之而生了。”
林如海有些犹豫,但又转念一想,盐政已经糜烂至此,江南等地的局势早就不能再坏了。
薛虹的这个办法,乍听起来,似乎是在将国家的利益让给商人。
可是这利益,你不让,这些盐商也早就侵吞的一干二净的。
这么多年下来几千万两的盐税,收上来的不过就三五百万。
想要理清盐政,必须两头下手,庙堂之上需要隆庆帝发力,江南这边需要林如海发力,双管齐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