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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264节

  黄台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面上依旧从容,缓缓劝道:

  “正是因为奉集堡在沈阳与辽阳之间,明军才敢出城浪战,若是换在蒲河千户所所在堡垒之中,我军去攻,他们未必敢出城浪战,此计反而不能成。”

  “至于损失,二哥多虑了。此计只需数百人作饵,未必非要派精锐牛录前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永芳,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此番佯攻奉集堡,不如请额驸出马,如何?”

  “李永芳?”

  代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粗犷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赞同之色。

  这下子,他没意见了。

  只要不是损伤他的人,那都无所谓!

  “好!就该如此!李永芳,此事非你莫属!”

  两大贝勒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李永芳身上,如刀锋般锐利,不容拒绝。

  李永芳脸色微变,额角隐隐渗出冷汗,但在这般威压之下,他哪敢推辞?

  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头拱手,声音略显干涩:“二位贝勒抬举,奴才……领命便是。”

  但他心里,要说没有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凭什么这么针对我?

  我为大金流过血,我为大金立过功,你们就这样对待功臣的?

  然而.

  李永芳的愤怒,也仅仅是怒了一下而已。

  代善与黄台吉,那是天潢贵胄,他区区汉奸,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当了汉奸的人,如何有资格在主子面前硬气呢?

  数十里外。

  浑河东岸,一座坚城巍然矗立。

  正是奉集堡。

  此堡雄踞沈阳东南三十里,扼守浑河要冲,地势险绝。

  北倚天柱山,如铁壁横亘;南临白塔岭,似屏风拱卫;西濒浑河湍流,天然壕堑。

  堡中高耸的烽燧台上,哨卒日夜凝望,沈阳东门动向一览无余。

  镇守此地的,正是奉集堡总兵官李秉诚。

  他麾下多川籍悍卒,手持丈二钩镰枪,专破骑兵冲锋,曾令建奴马队闻风胆寒。

  此刻堡中驻有精骑三千,步卒一万五千,占沈阳防区小半兵力。

  如此重兵囤积,只因奉集堡实乃辽沈咽喉。

  熊廷弼曾说过:“沈之东南四十里奉集堡,可犄角沈阳。奉集之西南三十里为虎皮驿,可犄角奉集。而奉集东北距抚顺、西南距辽阳各九十里,贼如窥辽阳,或入抚顺,或入马根单,皆经由此堡,亦可阻截也。不守奉集则沈阳孤,不守虎皮则奉集孤,三方鼎立,不各戍重兵三二万人则易为贼撼。”

  简而言之就是奉集堡十分重要。

  若此堡陷,则沈阳东门洞开。

  若此堡存,则辽阳援路不绝。

  身负如此重任,李秉诚只觉肩头似压着千钧重担,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虑。

  “总镇。”

  身旁的副将王守忠忍不住抱怨道:“这熊经略怎就不先把辽南收复了?如今倒好,咱们奉集堡既要防着铁岭、开原方向的建奴,还得时刻提防辽南的动静。这兵力分散得跟撒芝麻似的,万一”

  李秉诚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何尝不知其中艰难?

  奉集堡虽有两万守军,可要同时兼顾三个方向的防御,确实捉襟见肘。

  但作为一军主帅,他深知此刻最忌军心动摇。

  “守忠!”

  他猛地转身,甲胄发出铿锵之声。

  “军令如山,岂容你我置喙?熊经略用兵自有考量,我等只需恪尽职守便是。”

  说着,他目光如电,直刺副将心底。

  “莫非是陛下又欠了你粮饷不成?”

  王守忠顿时语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想起前些日子朝廷刚拨下的粮饷,连抱怨的由头都没了。

  他讪讪地低下头,傻笑两声掩饰尴尬。

  李秉诚见状,语气稍缓:“自萨尔浒一役后,辽东局势危如累卵。奉集堡若失,沈阳便成孤城。”

  他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烽火台。

  “你且看那狼烟台,一旦燃起,便是生死存亡之时。传令下去,各部务必严加戒备,哨探加倍派出。若因懈怠误了军情,就别怪本将翻脸不认人,要军法从事了!”

  这话一说完,王守忠已明白其中分量。

  他挺直腰板,抱拳应道:“末将这就去安排,定不让总镇失望!”

  李秉诚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至于方才副将的问题,辽南为何不守,李秉诚其实心知肚明。

  不是不想守,而是实在没有能力守。

  自萨尔浒惨败之后,熊廷弼便彻底调整了辽东战略。

  这位经略大人深知,以明军如今的战力,若再分兵驻守各处边堡,只会被建奴各个击破。

  因此,他定下的方略,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龟缩’。

  具体而言,便是‘并沈归辽,声援南卫’。

  ‘并沈归辽’自不必说。

  当初趁着努尔哈赤攻打叶赫部的时机,熊廷弼果断收缩兵力,将沈阳与辽阳连成一线,总算稳住了局势。

  如今沈阳已是辽东必守之重镇,绝不容有失。

  而‘声援南卫’,却一直是个无奈之举。

  所谓‘声援’,实则是‘放弃’。

  熊廷弼亲自踏勘过辽南地形,深知清河、叆阳、宽奠、永奠等边堡孤悬东北,山势险峻,居民稀少,粮饷转运艰难。

  若强行驻守,不仅难以固守,反而会成为建奴眼中的肥肉。

  李秉诚还记得熊廷弼在奏疏中的话:“自展宽、永各堡,挂出东北角外,离边仅三十里,或十五六里,甚薄且逼,而险反在内。其谷民皆依山居住,它山耕种,村舍寥寥,无人民蓄积,以故年来贼弃不取。”

  是啊,连努尔哈赤都看不上这块地,明军又何必白白浪费兵力?

  熊廷弼在奏疏上说得很明白:“臣初以贼窥南卫为虑,今山势险远如此,马难遽到,又以贼抢村屯为虑,今人民零落如此,入无所获,臣何敢聚一二万人马粮草,以启戎心?”

  与其让建奴轻易吃掉这些孤悬的边堡,不如集中兵力,固守沈阳、奉集堡、虎皮驿等要地。

  待日后兵强马壮,再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李秉诚微微摇头。

  副将的抱怨,终究是眼界太窄。

  在这辽东危局之中,能守住奉集堡,已是万幸。

  正在李秉诚沉思之际,身侧将官却是忽然惊呼起来了。

  “不好了总镇,燃青烟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东北天际三柱青烟笔直冲霄,在铅灰色云层下显得格外刺目。

  那烟色初时淡若游丝,转瞬便浓如泼墨,竟似三条青蟒绞缠着撕开暮色。

  正是最高级别的警讯!

  “三烟并举.”

  李秉诚铁甲下的身躯骤然绷紧,指节捏得护腕咯吱作响。

  他太熟悉这套预警体系:奉集堡外三道防线呈蛛网状铺开,最外围的台哨距堡十五里,其烽燧青烟每多一股,便意味着敌军规模翻倍。

  如今这三股狼烟,分明昭示着建奴至少出动五个牛录的精锐!

  城头顿时骚动起来。

  瞭望塔上的军士猛敲云板,金铁交鸣声惊起一片混乱,

  垛口后的弓手们不待传令,已本能地检查起箭囊。

  李秉诚却盯着烟柱根部隐约闪动的火光。

  台哨烽火台建在二十里外的制高点,既能俯瞰浑河渡口,又可监控通往抚顺的官道。

  此刻既燃烽烟,说明敌军前锋距奉集堡已不足三十里!

  “总镇,是否立即点燃狼烟向沈阳求援?”手下千户急声请示。

  李秉诚先没有回答千户这个问题。

  他的目光扫过城下正在收拢的商队,突然厉喝:“关闸!落千斤闸!”

  随着绞盘轰隆作响,他这才解释道:“台哨遇袭到燃烟需半刻钟,驿马报信又要一刻钟——等沈阳接到军情,建奴铁骑怕是已杀到堡外三里亭!”

  甲叶铿锵声中,李秉诚已大步走向鼓楼。

  “击鼓聚将!”

  他劈手夺过令旗,声震雉堞。

  “观星楼升起赤幡!命游击将军带夜不收前出查探,炮营即刻校准佛郎机射界——着重封锁官道与河滩!”

  顿了顿又补道:“再派快马通知虎皮驿,但暂不惊动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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