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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266节

  三辆铁甲巨兽化作废铁,五百摆牙喇精锐损失近半,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填成暗红色沼泽。

  这场戏,演得够真了。

  他已经对得起代善和黄台吉了。

  李永芳眼中露出精光,当即喊道:“鸣金!撤退!”

  不能再等了。

  那些随他投降后金的汉军包衣,那些用数年攒下的牛录精锐,此刻正像麦秆般被城头的钩镰枪成片割倒。

  若等那尊“大将军炮”轰响,怕是连镶红旗的骨血都要折在这奉集堡下!

  “撤!全军撤退!”

  呜——呜——

  牛角号撕心裂肺的哀嚎瞬间盖过战场喧嚣。

  正攀着云梯的甲兵闻听鸣金之声,竟直接纵身跳下,摔进尸堆也顾不得断骨之痛。

  弓弩手抛下箭囊狂奔,铁盔在推搡中滚落泥潭。

  最前方的楯车被彻底遗弃,燃烧的牛皮裹着垂死甲士,将撤退的路照得如同鬼火森森。

  镶红旗的溃逃比冲锋更疯狂。

  铁锤军的重甲被践踏在脚下,环刀武士的佩刀与旌旗一同丢弃,连象征荣耀的织金龙纛都斜插在血泊里无人理会。

  他们此刻不是八旗劲旅,只是一群被火炮吓破胆的丧家之犬。

  而这,正是李永芳要献给黄台吉的“大败”。

  此刻,奉集堡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明军将士挥舞着兵刃,声浪如潮水般席卷战场。

  “退了!建奴退了!”

  “什么八旗精锐,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看来不是建奴厉害,而是之前辽东军太废物了。”

  ……

  狂喜未消,参将、游击们已按捺不住战意,纷纷抱拳请命。

  “总镇大人!机不可失啊!”

  一名参将甲胄铿锵,指着溃逃的镶红旗嘶吼。

  “末将愿率轻骑截杀,定叫这群蛮夷有来无回!”

  另一名游击更是单膝跪地,刀柄重重砸向地面:“请总镇下令!末将必以建奴首级筑京观于城下!”

  明军素来有斩首邀赏之制:

  普通八旗旗丁,一颗头颅五十两!

  若是精锐巴牙喇,价翻四倍!

  若斩得牛录额真,三百两唾手可得!

  至于贝勒、贝子……一颗脑袋,便抵得上千户人家十年吃用!

  重赏之下,奉集堡诸将早已红了眼,人人摩拳擦掌,只待总兵一声令下,便要出城“割首换银”!

  然而.

  面对着诸将请战,奉集堡总兵官李秉诚犹豫了。

  此刻

  要不要出城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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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兵者诡道,辽东之变

  此刻的李秉诚陷入两难境地。

  若断然拒绝诸将出城追击的请命,不仅可能贻误战机担上畏战之罪,更将触犯众怒。

  须知那些闪着寒光的首级在将士眼中皆是白花花的赏银,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道军令一下,怕是要在诸将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

  可若准许追击,眼前溃逃的镶红旗分明透着蹊跷:那李永芳用兵向来狡诈,倘若溃败是假、诱敌是真,出城将士恐遭埋伏。

  更棘手的是,熊廷弼经略三令五申‘持重固守’的方略犹在耳畔,此刻若贸然出击,便是公然违抗经略府钧令。

  城头的欢呼声与请战声浪愈发炽烈,李秉诚的指甲不觉已掐进掌心。

  此刻这位总兵官如同站在刀尖上跳舞,进则恐坠深渊,退则必遭反噬,往日杀伐决断的将帅,竟被逼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总镇若忧心有诈,不妨遣一千精骑出城试探!”

  一名游击将军见李秉诚迟迟不决,上前抱拳,沉声道:

  “纵有埋伏,骑兵来去如风,断不至于全军陷没!”

  “对!”

  “李游击所言极是,此等战机,不能白白浪费了。”

  “请总镇下令!”

  帐内诸将纷纷附和,目光灼灼,只待总兵点头。

  然而,李秉诚沉默良久,最终重重一拍案几:“不可!”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将,声音冷硬如铁:

  “经略使严令——只许固守,不得出击!”

  “违者,军法处置!”

  哗!

  众将脸色骤变,眼中失望、愤懑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李秉诚岂会不知?

  这些人嘴上不敢违抗,心里怕是早已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他作为奉集堡的总兵官,也不能坐视士卒有情绪。

  若如此下去,他还指挥得动这些人?

  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不过……”

  众将猛然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李秉诚缓缓道:

  “奉集堡方圆二十里内,仍属我军防区。”

  “在此范围内行动,仍算‘防守’!”

  他目光锐利,一字一顿,警告道:

  “但——若有人敢踏出二十里界,无论斩获多少,一律按违令论处!”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

  “另,只许骑兵出击,步卒不得擅离!”

  “末将遵命!”

  诸将轰然应诺,眼中战意再燃!

  “轰——”

  奉集堡城门洞开,三千铁骑如怒涛般倾泻而出,马蹄踏碎黑土,朝着溃逃的镶红旗残兵席卷而去!

  沿途尽是仓皇逃窜的八旗杂兵,明军马刀翻飞,寒光过处,一颗颗头颅滚落雪地,溅起的鲜血在黑土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赏银!

  然而,当先锋铁骑冲至二十里界碑处时,疾驰的洪流却骤然一滞。

  “吁——!”

  几名参将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喷吐着白雾般的鼻息。

  众人面面相觑,手中染血的马刀不甘地颤抖着,却无人敢越过那道无形的生死线。

  界碑之后,便是军法无情!

  望着远处溃逃的镶红旗建奴,将领们双目赤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那些逃窜的背影,在他们眼中已化作一个个滚动的银锭,正从指缝间溜走.

  北面高岗上,代善缓缓放下千里镜,镶铜的镜筒上已沾满掌心的冷汗。

  “明军.停了?”

  黄台吉眯起眼睛,细长的眸子里寒光流动。

  他忽然冷笑一声,五指缓缓收拢:

  “李秉诚倒是个知兵的可惜,猎犬既已出笼,岂有活着回窝的道理?”

  黄台吉眸光一冷,抬手招来三名牛录额真。

  “尔等率本部骑兵,马尾绑上树枝,来回奔走,扬尘造势!”

  代善闻言,眉头骤然紧锁。

  “八弟,这般虚张声势,岂非更叫明军不敢来追?”

  黄台吉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正因如此,才要叫他们‘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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