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279节
此言一出,满座愕然。
众官员见楚王如此吝啬,连国难当头仍不肯散财纾难,皆失望至极,只得黯然离去。
不久,武昌城破,张献忠率部攻入楚王府,竟从府中搜出金银各百万两,装车数百辆仍未能尽数运走。
望着堆积如山的财宝,张献忠不禁讥笑道:“坐拥如此巨资却不肯设防,朱胡子(朱华奎)真乃庸碌蠢材!”
随后,他命人将朱华奎捆绑掷入长江,楚王最终溺毙于滔滔江水之中。
这一典故足见楚王府库藏之丰。
即便不及福藩富甲天下,但筹措一两百万两白银,绝非难事。
见皇帝仍在沉吟不语,福王朱常洵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当即上前一步,躬身奏道:
“陛下,楚王朱华奎素来跋扈,臣手中握有他诸多不法罪证!
况且,万历年间‘伪王案’尚有蹊跷,陛下何不借此机会重查此案?
只需一纸诏书,召楚王进京对质。他若敢抗旨不遵,便是心虚,无异于自认伪王身份!
届时,陛下便可名正言顺地拿下楚王,另立新王!”
好家伙!
朱由校闻言,目光一凝,略带诧异地望向福王朱常洵。
这家伙为了能早日脱身回洛阳,竟如此绞尽脑汁,连“伪王案”这样的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
看来,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否则以福王平日的庸碌,岂能想出这般毒计?
“伪王案毕竟过去太久了,若是重启伪王案,会不会让天下藩王,觉得朕有意削藩?”
说着,朱由校感慨道:“朕本是一片好心,对待各藩王,就似对待亲人叔伯一般,朕是真不想让外人误会啊!”
朱由校这般作态,让福王硬了。
拳头硬了。
这个胖藩王差点没被朱由校这番话给气死:你真将我当做亲人叔伯,早就将我放回洛阳了,不仅不会要我那几百万两,还要给我赏赐才是。
结果呢?
刮了我福王府几百万两还不知足,还要逼着我这个亲叔叔为你敛财。
皇帝陛下,你装鸡毛呢!
但心里将自己这个侄儿皇帝骂得狗血淋头,表面上,福王肥脸上却硬挤出几分笑颜,很是体贴圣意。
“陛下一片佛心,对藩王视如手足,这天下人皆知,此事陛下可交由臣下来做,绝对没有人敢非议陛下。”
替皇帝干脏活累活,他福王是认真的。
朱由校闻言,当即感动的说道:“福王当真是朕的亲皇叔。”
见皇帝动情,朱常洵那张肥脸上立刻堆出谄媚的笑容。
他搓着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虚弱:“陛下,您看臣这身子骨实在扛不住京城的水土了,连日来头晕目眩,太医说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落下病根啊!”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等收拾完了楚王,求陛下念在臣是您亲皇叔的份上,开恩让臣回洛阳将养些时日.”
朱由校闻言,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轻咳一声:“皇叔啊~”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你也知道,如今辽东战事吃紧,各地流民四起,朕身边实在缺不得您这样的肱股之臣啊!”
说着还从御座起身,到朱常洵面前,情真意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皇叔辅佐,朕就像少了条胳膊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朱常洵一听这话,顿时如坠冰窟,脸上的肥肉都僵住了。
不是
陛下?!
您这是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我大明那么多藩王,凭什么就盯着我朱常洵一个人折腾?
他憋得满脸通红,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可偏偏还得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总得给臣一个期限吧?”
他得探探皇帝的口风,总不能一直被当冤大头使唤。
朱由校心里暗笑:期限?朕巴不得你一辈子留在京城当朕的钱袋子!
但面上却故作沉吟,露出一副为难之色:“皇叔啊,朕也舍不得你受累,可眼下国库空虚,辽东战事吃紧”
他顿了顿,忽然像是灵光一闪:“这样吧,只要皇叔能再为朝廷筹措五百万两饷银,朕就算再不舍,也定当放你回洛阳享福!”
五百万?!
朱常洵差点没把牙咬碎——这侄儿皇帝是真把他当肥羊宰啊!
但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逃不掉,那也不能让其他藩王好过!
“臣遵旨!”
他狠狠攥紧拳头,脸上的横肉都绷紧了,心里已经盘算起怎么从楚王、鲁王那些家伙身上刮油水。
敢不出钱?
哼!
那就别怪本王拉你们一起下水!
没道理本王在京城担惊受怕,你们在封国吃香喝辣。
要受苦,大家一起受!
朱由校望着朱常洵那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地退出大殿,宽大的蟒袍也遮不住他步履间的沉重,活像一只被榨干了油水的肥猪。
皇帝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微妙的愧疚:自己是不是把这皇叔逼得太狠了?
堂堂福王,如今竟被他调教成了专门敲诈同宗的‘藩奸’,连尊严都顾不上了。
但这点愧疚转瞬即逝。
朱由校啊朱由校,你在想什么呢?
这些宗王,一个个锦衣玉食、脑满肠肥,平日里作威作福,到了国难当头,却只想躲在封地享福?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朱由校冷冷地想道:既然你们生来就是朱家的人,那养肥了,不愿意出力,那自然该宰!
他的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疏——那里有山东饥民易子而食的急报,有辽东将士缺饷少粮的请命,更有各地流民揭竿而起的警报.
比起这些真正在炼狱中挣扎的百姓,你们这些宗王,也配叫苦?
朱由校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那堆积如山的奏疏上。
御案上的奏本层层叠叠,几乎要淹没他的视线。
他随手翻开一份,定远侯邓绍煜的署名赫然映入眼帘。
募兵之事
朱由校眉头微皱,这才想起这位勋贵已从山东归来。
他侧首看向侍立一旁的魏朝,问道:“定远侯回京多久了?”
魏朝连忙躬身答道:“回陛下,已有一日了。今早递了帖子求见,只是陛下当时正与阁臣商议辽东军务,奴婢便斗胆让他明日再来。”
朱由校微微颔首。
皇帝日理万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一天不过十二个时辰,能面圣的臣子屈指可数。
那些排不上号的奏疏,往往要在通政司积压数日,甚至更久
朱由校指尖轻叩御案,沉吟片刻后抬首道:“宣定远侯即刻入宫觐见。”
这位年轻的天子对邓绍煜此次山东募兵格外关注。
先前在北直隶招募的三千新兵,如今已成为京营精锐的中流砥柱。
眼下这七千山东兵卒的成色如何,或许将直接关系到未来辽东战局的走向。
“奴婢这就去传旨。”
魏朝躬身领命,快步退出大殿。
时值夏日,酷暑难当。
约莫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邓绍煜风尘仆仆地赶来,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官服后背已然湿透。
他疾步入殿,在距离御案三丈处便跪伏行礼:
“臣定远侯邓绍煜,恭请陛下圣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打量着这位勋贵略显憔悴的面容,微微颔首:“爱卿平身,赐座。”
侍立的小太监连忙搬来锦凳,邓绍煜却不敢全坐,只虚坐了半边,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朱由校待邓绍煜落座后,仔细端详这位勋贵的面容。
只见他原本白皙的面庞如今晒得黝黑,两颊凹陷,眼窝深陷,连那身锦缎官服都显得空荡了几分。
这趟山东之行,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邓卿此去山东募兵,辛苦了。”
朱由校语气温和地说道。
邓绍煜闻言,连忙起身拱手:“臣不敢当。为国效力,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皇帝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量:三家勋贵同去募兵,锦衣卫的密报中,唯独邓绍煜没有半点贪墨舞弊的劣迹。
其余两位,不是克扣军饷,就是强征壮丁,闹得地方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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