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356节
黄台吉沉默着。
他知道代善说得有理,父汗的脾气向来火爆,逾期无功,轻则斥责,重则削爵,他们谁也承受不起。
更何况,沈阳城还在等着他们去打,拖延下去,只会让明军有更多准备时间。
“传信莽古尔泰和阿敏那边,让他们随时准备支援,防备汉军、与炒花、宰赛的动向。”
黄台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决断。
“恩格德尔的巴岳特部,让他们堵住炒花的退路,防着那老狐狸临时变卦。”
他深吸一口气,草原的夜风带着寒意,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二哥说得对,咱们耗不起了。”
他勒紧马缰,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该用险招的时候,就得用险招。”
黄台吉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传令下去,三更造饭,四更出兵。告诉弟兄们,今夜抢来的物资,分三成给他们!”
“好!”
代善眼睛一亮,脸上的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红光。
“早就该这么干了!”
“我这就去安排,定让林丹汗和那些汉军尝尝咱们八旗铁骑的厉害!”
看着代善雷厉风行的背影,黄台吉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这步棋确实险,但在这乱世之中,不冒险,哪来的胜算?
ps:
喀尔喀五部如下图
第282章 连环巧计,掠地夺资
是夜。
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洒在大板城的夯土城墙上,将木栅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这座草原上的城池,终究比不得汉地的砖石堡垒。
城墙最高处不过一丈,夯土层里还能看见混杂的草茎,最外层的木栅经连日风吹雨打,已有多处朽坏,露出里面疏松的泥土。
城中央,一片庞大的毡帐群在月色下格外醒目。
那是林丹汗的汗帐所在,三十余座圆形毡帐以中心的金顶大帐为圆心,呈放射状排列,毡帐的穹顶绣着青蓝色的云纹,边角悬挂的铜铃在夜风中偶尔发出几声轻响,却很快被草原的寂静吞没。
最显眼的便是那座金顶大帐,鎏金的帐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据说帐内铺着整张整张的虎皮,摆着从明国换来的紫檀木案,是林丹汗处理政务、接见部族首领的地方。
环绕着汗帐的,是十余座小巧的佛寺。
红墙金顶,虽不及中原寺庙宏伟,却透着一股肃穆。
林丹汗痴迷格鲁派,不仅在帐中供着佛像,更让喇嘛随军诵经,连攻城略地前都要请活佛占卜,这些佛寺便是他礼佛的场所,夜里还能隐约听见喇嘛们低沉的诵经声。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下,暗流早已汹涌。
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毡帐里,一个穿着察哈尔部服饰的汉子正借着月光擦拭弯刀。
他的动作极轻,刀刃划过皮革的声音细若蚊蚋,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刀锋还要锐利。
帐外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汉子猛地抬头,掀开帐帘一角,朝着城墙的方向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城墙根下,几个负责守卫的兵卒正缩着脖子打盹,怀里的弓箭斜斜挂着。
没人注意到,那汉子身后,几十个黑影正猫着腰,贴着毡帐的阴影往西门摸去。
他们是林丹汗麾下一个千户长的私兵,早就被后金的密使收买,今夜要做的,便是打开城门,给即将到来的八旗铁骑引路。
“兄弟们,换防了!”
一声低喊从城下传来,十几个穿着察哈尔部甲胄的汉子提着灯笼走过来,为首的那人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拎着两壶马奶酒。
守城的札温诺延(百户长)揉了揉眼睛,探头往下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换防?我没接到命令啊。”
他扶着城垛站起来,问道:“你们是哪个诺延麾下的?”
“阿克玛敏罕诺延(千户长)的人。”
为首的汉子扬了扬手里的一块木牌。
“诺延说你们守了一夜,让我们来替班,这是他的令信。”
木牌在火光下晃了晃,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札温诺延却摇了摇头,语气变得警惕:“规矩你懂的,没有大汗的金令,谁来都不能换防。阿克玛敏罕诺延难道没教过你?”
他朝身后的兵卒使了个眼色,几人顿时握紧了长矛,睡意全消。
城下的汉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缓缓抬起头,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露出一道狰狞的刀疤:“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灯笼往地上一摔,火光“腾”地窜起,照亮了他身后汉子们拔出的弯刀。
“动手!”
一声低喝,城下的人突然暴起,像饿狼似的扑向城门。
而黑暗之中埋伏的几十人,也是同时行动。
守门的札温诺延刚要呼喊示警,一支短箭“嗖”地射来,正中他的咽喉!
他瞪大了眼睛,嘴里涌出鲜血,身体软软地倒在城垛上,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守城的兵卒猝不及防,刚举起长矛就被砍倒在地。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在夜空中炸开,却很快被捂住了嘴。
叛徒们下手又快又狠,专挑咽喉、心口这些要害,不过片刻功夫,城楼上的守卫就被解决干净。
为首的刀疤脸正是阿克玛千户长,他率先冲上城楼,一把扯下察哈尔部的旗帜,朝着城外晃了三晃。
远处的草原上,立刻亮起一串微弱的火光,像鬼火似的朝城门移动过来。
“快开城门!”刀疤脸对着城下喊道。
几个叛徒七手八脚地扳动绞盘,沉重的木门“嘎吱嘎吱”地缓缓打开,露出外面漆黑的草原。
城外的阴影里,奈曼部首领衮楚克早已按捺了半宿。
他跨坐在一匹神骏的黄骠马上,目光死死盯着大板城西门那道紧闭的黑影。
身后,奈曼部的五百精锐像蛰伏的狼群,马蹄裹着棉布,呼吸压得极低,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扑向猎物。
谁能想到,曾经对察哈尔部俯首帖耳的奈曼部,如今会成了捅向林丹汗的第一刀?
衮楚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翻涌着积压多年的怨愤。
想当年,奈曼部虽说是察哈尔的附属,却也有自己的牧场、部民,他这个领主说话掷地有声。
可自打林丹汗上位,一切都变了。
为了强化汗权,那厮把附属部落当成了摇钱树、兵源库,每年强征的战马比奈曼部的成年男子还多,青壮被拉去打仗,回来的十中无一。
更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是,林丹汗连衰弱的内喀尔喀残部都不放过,说吞并就吞并,这让衮楚克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轮到奈曼部。
去年冬天,为了跟建州打仗,林丹汗又摊派下巨额贡赋,光是牛羊就要缴出三成,部民们只能啃着树皮过冬,冻死饿死的不在少数。
反观建州那边,黄台吉派人送来的信里写得明白:只要帮着拿下林丹汗,奈曼部不仅能免除所有贡赋,还能保住牧场和自治,甚至能分到察哈尔的一部分领地。
同样是依附,一边是敲骨吸髓的压榨,一边是给足甜头的优待,傻子都知道该选哪条路。
“吱呀——”
刺耳的绞盘声划破夜空,大板城的西门缓缓打开。
“动手!”
衮楚克猛地拔出弯刀,刀身在月色下闪过一道寒光。
他勒转马头,对着身后的部众嘶吼道:“奈曼的勇士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了林丹汗,赏土绵诺延(万户长)!牧场、女人,应有尽有!随我冲!”
话音未落,他已策马冲出阴影。
三百奈曼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城门的屏障,马蹄声、嘶吼声、刀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他们对大板城的街巷了如指掌,此刻却像一群脱缰的野兽,眼里只有杀戮和掠夺。
这些年被林丹汗压榨的怨气,今夜要尽数倾泻在这座城池里。
刀光闪烁,马蹄翻飞,奈曼部的士兵们嘶吼着冲入城内,很快便与城门口零星的抵抗者厮杀起来。
衮楚克一马当先,弯刀劈翻两个惊慌失措的察哈尔兵,目光死死锁定着城中央那片金顶毡帐的方向。
大板城的混乱像一块投入油锅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城外的杀意。
黄台吉听到城内传来的喊杀声,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将马鞭向前一指:“杀!”
代善早已按捺不住,率先策马冲出,身后的正红旗骑兵如决堤的洪流,红甲白边的旗帜在夜色中猎猎作响,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发颤。
黄台吉的正白旗紧随其后,白甲红边的阵列如一道白色闪电,与正红旗汇成两股铁流,朝着城门涌去。
而在大板城外驻扎的那些察哈尔附属部族,此刻还在营寨里酣睡。
他们多是被林丹汗强征来的小部落,本就心怀怨怼,营寨里连岗哨都懒得设。
直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撞进帐篷,才有人揉着惺忪的睡眼爬出来,只见远处的城门下火光冲天,无数骑兵正潮水般涌进城内。
“是建州女真!大金打进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营寨瞬间炸开了锅。
这些部族兵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保命的念头压过了一切,有人光着膀子就从帐篷里冲出来。
有人连靴子都穿反了,好不容易摸到马厩,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根本顾不上同伴,只顾着打马狂奔,连帐篷都顾不上拆,一路朝着草原深处逃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营寨,很快就被八旗铁骑踏成了平地。
城内,王汗大帐里却依旧是另一番景象。
鎏金灯盏里的酥油燃得正欢,映照着地毯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林丹汗膀大腰圆,黝黑的臂膀上满是虬结的肌肉,此刻正鼾声如雷,一条粗壮的手臂死死搂着怀里的女人。
他怀里的第三福晋叶赫那拉苏泰,此刻正蜷缩在他胸前,乌黑的长发铺散在兽皮地毯上,如同流淌的墨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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