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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77节

  当试毒太监按例上前时,他颈后冷汗倏地浸透了中衣。

  随着二十四道御膳依次陈于紫檀嵌螺钿膳桌,李雄突然膝行至御前:“奴婢该死,差点忘了黄公公特意嘱咐的闻喜贡品。”

  他抖着手将红木匣置于膳桌左上首。

  李雄眼见皇帝玉箸伸向毒饼,喉头猛地泛起腥甜,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然而,朱由校夹起毒饼,就要往嘴里面送,然而毒饼还在嘴外,他的动作骤然一停。

  李雄嘴巴张大,眼底闪现着失望之色。

  再次抬头之时,却窥见皇帝望向他的表情,却现戏谑。

  “李总管,朕看你脸色发白,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雄当即跪伏而下,说道:“奴婢万死,惊扰了皇爷用膳。”

  朱由校看着这发着油光的闻喜煮饼,笑着说道:“这闻喜煮饼,怎地有些冷了?”

  李雄跪伏在地,身子不自觉的在颤抖。

  “奴婢,奴婢这就命人去热热。”

  朱由校脸上的笑容顿消,眼神中顿时杀气四溢。

  “是谁叫你毒杀朕的?”

  皇帝一声厉斥,让这尚膳监总理太监直接瘫倒在地,他抬头上望,满眼俱是绝望。

  陛下怎知我要毒杀?

第86章 龙颜大怒,晋商之死

  门外的大汉将军听闻里面的动静,迅速进入东暖阁内,将意图弑君的尚膳监太监控制住。

  魏忠贤早就在殿内候着了。

  “竟有吃里扒外的家伙,意图弑君!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谁给你们的狗胆!”

  说完,魏忠贤将红盒中的闻喜煮饼拿起来,掰开来看,只见这闻喜煮饼之中,居然有一颗颗蜂蜡所封的小球,魏忠贤捏碎小球,将其塞到事先准备好的狸猫口中。

  狸猫剧烈挣扎,但奈何被几个太监控制住四条腿,动弹不得,咽下破碎小球及里面装着的液体后,小猫初时无碍,但不过片刻,便剧烈挣扎,在一声声绝望的‘老吴’声中,彻底不动了。

  方从哲、刘一燝等人看得心都凉了。

  还真有人敢刺王杀驾?

  这是谁指使的?

  而试出有毒之后,魏忠贤当即大喊大叫:“里面放了蛇毒、鸩水!天杀的贱奴,安敢害我大明圣君?”

  魏忠贤狠狠踹了李雄一脚,紧接着跪伏在地,对着朱由校说道:“有人胆敢弑君,惊扰了圣驾,奴婢万死!”

  朱由校瞥了魏忠贤一眼,你这家伙,演技有点差了。

  且看朕的演技!

  朱由校面色铁青地攥住龙椅鎏金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猛然将身前桌塌美食一扫而空,瓷盏碎裂声惊得阶下众人齐齐一颤。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意图刺君!”

  朱由校脸色宛如黑锅一般,声音更是让人胆寒。

  “查!给朕彻查到底!”

  天子震怒的嗓音回荡在暖阁梁柱间。

  “到底是谁,如此大逆不道?今日敢往御膳投毒,明日是否就要割下朕的头颅?”

  魏忠贤伏地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即以额触地高声道:“皇爷息怒!此等悖逆人伦的恶行断不止一人所为,依老奴愚见,司礼监、御马监乃至六部之中,必有同党勾结!”

  他眼角余光扫过殿外被按跪的太监,刻意提高声调:“若皇爷恩准东厂彻查,老奴定将幕后主使连根拔起!”

  这番诛心之论让几位阁臣瞬间冷汗涔背,他们太清楚魏忠贤的手段。

  这分明是要借机清洗朝堂。

  难道今日之后,阉党就要做大了吗?

  可未等有人出列谏言,朱由校已抓起鎏金错银的铜胎珐琅香炉重重砸向蟠龙柱。

  “三日!朕只给三日!”

  年轻天子撑着御案起身,绣金龙纹的袍袖剧烈抖动:“凡涉事者,无论品阶,一律剥皮揎草悬于西市!九族之内,男丁发配琼州充作苦役,女眷没入浣衣局为奴!”

  当值的大汉将军们噤若寒蝉地收紧手中铁链,被缚的太监突然发出凄厉哀嚎,眼中的怨毒之色,宛如毒蛇般。

  不是说吃下此物,至少两日才会发作?

  怎那狸猫当场就暴毙了?

  王大宇,你骗我!

  他原本准备投毒之后体面自尽,不给北镇抚司用刑的机会。

  然而现如今,他将求死不能,一想到北镇抚司的手段,李雄身子都在颤抖。

  而听到皇帝的一番话,魏忠贤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三跪九叩时蟒袍上的江崖海水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如同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暗潮。

  “奴婢领命!”

  魏忠贤风风火火离去。

  完了!

  完了。

  方从哲忧心忡忡。

  怎么就出现了弑君之事呢?

  谁这么大胆?

  方从哲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刘一燝,心想:不会是你东林党人做的吧?

  但此刻,不是甩锅定罪的时候,而是要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方从哲咬了咬牙,整肃袍服,趋前三步跪拜,雪白长须随叩首动作微颤:“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老臣以为尚膳监那宦官投毒,或许只是出于私怨妄为,未必牵涉更深的阴谋。

  昔日太祖皇帝在《大诰》中告诫:“刑狱之事当如静水,审慎处置方为渡舟“。若未经详查便大开杀戒,只怕会令天下忠良之士心寒啊!”

  有方从哲带头,刘一燝总算是敢说话了。

  现在内阁诸臣,就他嫌疑最大。

  但他冤啊!

  他刘一燝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行弑君之事。

  “首辅说得极是!回想正德年间,刘瑾罗织罪名陷害百官,害得朝廷六部九卿衙门几乎人去楼空。如今若任由厂卫凭一纸诏令大肆搜捕,臣只怕承天门外又要重演诏狱冤魂遍地的惨剧了!”

  他看着盛怒的皇帝,颤颤巍巍说道:“老臣请彻查此事,再行雷霆之事。”

  朱国祚亦是上前,跪伏在方从哲与刘一燝身后,说道:“依照祖制律法,必须经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方能定罪。臣恳请陛下下旨,命刑部主事、大理寺少卿与都察院御史共同审理此案。如此才不违背太祖皇帝“刑罚若失章法,则威严难以彰显“的圣训啊!。”

  孙如游、李汝华见此,亦是跪伏其后,道:“请陛下三思!”

  “够了!“

  朱由校拂袖转身,径直上前,将永乐剑拔出,眼中杀意四溢,厉声道:“尔等聒噪半晌,是要朕坐视弑君逆党逍遥法外?三法司会审,能审出结果来吗?”

  殿下群臣,俱不敢言。

  没有人愿意在皇帝盛怒的时候,触其霉头,尤其他还拿着一把出鞘的宝剑。

  朱由校捶胸痛呼,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冤屈一般。

  “朕自御极以来,宵衣旰食批红至子夜星沉,五鼓即起问政于奉天门!案头奏章积如丘山,两鬓欲生霜雪。”

  “尔等竖耳听着!辽左烽火未熄,陕甘饿殍塞道,朕勤政治国昼夜不停,为的便是重光太祖基业!”

  说到此处,朱由校骤然抓起鎏金错银烛台掷地,火星迸溅如雷霆,语气更是带着问罪的意味。

  “可恨豺狼之辈!今日竟敢鸩毒弑君!”

  “杀!杀!杀!逆贼九族尽诛!朕要这煌煌大明,再无人敢生魑魅魍魉之心!”

  方从哲、刘一燝等人闻此言,那心是哇凉哇凉的。

  谁如此不知好歹,敢刺王杀驾,以至于陛下龙颜大怒。

  连累了我大明朝啊!

  后续的风波,到底将有多少?

  一想到此处,所有人都沉默了。

  东暖阁中落针可闻。

  发泄完怒火的皇帝似乎平静下来了。

  然而他的眼神,却依旧杀气腾腾的扫视殿下诸臣,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孙如游有些担忧的看向皇帝,说道:“陛下莫要伤了龙体,被这些奸贼气坏了身子。”

  方从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劝导皇帝,感觉像是为逆贼说话一般。

  只得是等陛下先冷静下来了。

  群臣忧心忡忡的退出东暖阁,朱由校当即命人关了乾清宫宫门,宫城禁闭,京城戒严。

  而锦衣卫,在刺君案之前,便已经出动了!

  午时三刻。

  京城西郊,晋商王大宇庄园府邸外。

  锦衣卫早就将王府团团围住。

  “快开门!”

  “锦衣卫办事,妄图抵抗,唯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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