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79节
朱由校声音带着怒气,朗声质问魏忠贤:
“你是说,朕给的三日时间,还没查到王大宇背后指使的人?”
朱由校眼睛微眯,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将有雷霆之怒。
而皇帝的声音,自然也飘出了东暖阁,在阁外跪请的诸臣闻言,心中不禁一紧。
孙如游与李汝华以头触地,跪姿标准,知晓皇帝要开始上课了。
“启奏陛下。”
魏忠贤赶忙说道:“除查出王大宇勾结其他晋商、大同、宣府边将,将火器、倒卖建奴,暂查不出他与朝臣有什么联系。”
他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皇帝陛下又没给他便宜行事之权,他便是想要诬陷都不敢。
“呵呵。”
朱由校冷笑一声,道:“看来,逆贼还藏在深处,好啊!好啊!”
他恶狠狠说道:“给朕查!狠狠的查!商贾查不到,就查胥吏!胥吏查不到,就查官员!官员查不到,就查勋贵!朕不信了,将大明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出这些个弑君逆贼?”
皇帝怒吼犹如龙吟,东暖阁外,阁臣与六部堂官们的脸色,骤然煞白。
若是皇帝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岂非
我大明将血流成河?
魏忠贤额头冒汗,当即表示。
“奴婢这便派厂卫,将北京城所有胥吏、官员、勋贵都查个底朝天,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东暖阁中,朱由校寒声道:“是吗?此刻倒是放出狠话来了,若真是如此,怎三日连个差事都办不好?还是说,不是你们找不到这些个弑君逆贼,而是你们坐看这些弑君逆贼逍遥法外,是帮凶!甚至,你们就是弑君逆贼!
朕御极月余,做的事情让你们寝食难安,你们要逼宫,你们要害朕!
哎呀呀呀~
朕明白了,朕全都明白了,原来你们在阁外跪请,是要朕退位让贤?”
魏忠贤、骆思恭闻言,当即跪伏而下,高喊道:“奴婢(卑职)不敢。”
阁外众人被震得七荤八素。
皇帝陛下,我们是来请罪的,怎么成逼宫了?
一时之间,诸臣都觉得东暖阁外的地砖十分烫脚,并且都将目光转向元辅方从哲。
哪知方从哲跪姿端正,头靠在大理石板上,宛如鸵鸟,不知道死了还是睡着了。
紧接着,诸臣又将目光转向刘一燝。
刘阁老,你将我们带到此处来,这事你不解决,说不过去吧?
刘一燝咬了咬牙,现今,也只得是他硬着头皮上了。
雷霆也好。
刀剑也罢!
大明朝不能这般下去了!
刺君案的影响,不能再蔓延开来了。
他当即起身,对着东暖阁喊道:“臣内阁次辅刘一燝,有本要奏!”
第88章 鬻国肥私,诛灭九族
“好啊!有人来认此事了,快快进来,让朕看看,到底是何方英雄好汉!”
刘一燝快步入殿,跪伏而下,说道:“臣内阁次辅刘一燝,拜见陛下。”
“刘阁老乃是承启之臣,果然有清流风骨,现今,便将该说的话说了。”
刘一燝虽是低着头,然话语却是铿锵有力。
“臣请陛下收回方才之语。”
朱由校问道:“为何?”
刘一燝当即说道:“陛下!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陛下方才所言,实在伤透了天下臣民的心。
陛下遭遇行刺,臣等日夜忧惧,恨不能以身替陛下受难。满朝文武无不心系君父安危,绝无一人暗自窃喜,更无人敢行逼宫谋逆之事。
自陛下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我大明百官无不称颂:皇天庇佑,得此明君,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满朝臣工之幸。陛下为何要寒了我等忠君之心?
《韩非子·二柄》有言:明主驾驭臣子,不过“刑赏“二柄而已。如今陛下手握生杀大权,为何却纵容东厂宵小持着簿册敲诈勒索?徒令群臣惶恐,致使朝局动荡?
因此,臣冒死恳请陛下收回方才那番诛心之言!”
好一张利嘴!
跟这些人辩驳,确实是要多生出一张嘴来才行。
“那你说说,满朝文武皆忠臣也,那谁是弑君逆贼?”
要我息怒?
那好。
你的诚意呢?
见皇帝渐被说动,刘一燝当即说道:“是晋商王大宇,他大逆不道,竟敢行刺君之事,请陛下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只牵连一个晋商王大宇?
未免也太便宜了你们?
“一个晋商,便能说动朕的尚膳监总理太监,一个晋商,便能想着刺杀大明皇帝?那他的胆子,他的能耐,也未免太大了。”
朱由校转向魏忠贤,问道:“只有一个王大宇?”
魏忠贤当即摇头,说道:“晋商王登库、范永斗、靳良玉、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还有几个九边边将,皆与王大宇有勾连。”
刘一燝算是听明白了。
皇帝要处置这些晋商。
然而,如果能稍息皇帝雷霆之怒,区区几个晋商,又算得了什么?
“若他们真有罪过,大明律之下,弑君之贼将无所遁形,臣等自然不敢有违圣命。”
朱由校振袖而起,目射寒星,终于露出獠牙。
“朕奉天命登临帝位,竟让奸邪之徒潜伏宫廷!现已调遣三千浙兵星夜入京戍卫,同时下诏任命定远侯邓绍煜、永康侯徐应垣、丰城侯李承祚掌管五军都督府,招募良家子弟组建羽林亲军。”
朕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调兵募兵,谁敢不同意?
朱由校剑眉星目之下杀气四溢,掌击御案声如雷霆,声音更似刀剑,言道:“凡有阻挠调兵、非议粮饷者。当以弑君论处,夷其三族!”
皇帝盛怒之下,魏朝不敢耽搁,当即说道:“奴婢即传中旨至兵部,敢有延误者立斩!”
“慢!“
朱由校这个时候看向刘一燝。
“晋商九族尽数下诏狱,着东厂一月为期拷掠罪证。凡涉行刺案者,五服之内悬首崇文门,商队货殖悉充军饷!”
“次辅,以为如何?”
抄晋商,募兵调军。
皇帝这一张牌,要的是如此结果?
拒绝?
能吗?
若他拒绝,皇帝岂非要借机大动干戈?
万一顺藤摸瓜,扯出更多的龌龊事,那该如何是好?
若他同意,他刘一燝岂非是要背上这一口天大的锅。
“臣老臣”
刘一燝支支吾吾,竟不敢给个明信儿。
“呵呵。”
朱由校冷笑一声,说道:“卿乃忠臣,竟也爱惜羽毛至此,方才还言,恨不得以身替朕受难,若是真有难来,朕如何相信次辅,如何相信满朝文武,当真会替朕受难?”
甲申国变之时,确有文臣殉国,但更多的,却是立刻倒戈闯贼。
你们的忠心,朕能相信?
朱由校长叹一声,复而声欲杀人:“罢了罢了,既然满朝文武,皆不是忠臣,那朕还是让锦衣卫彻查罢!查出个水落石出来!”
苦也!
刘一燝快哭出来了。
皇帝的一张利嘴,直接将他这个老朽吊在空中。
若是不答应皇帝的要求,他成了爱惜羽毛,不忠不义之臣了。
外面请罪的臣子呢?
一个个都死了吗?
怎没有一个进来为他解围的?
刘一燝咬了咬牙,老树皮一般的老脸上,那双枯眼也绽出狠色来。
“启奏陛下,臣为次辅,自是遵从陛下诏命,然未有元辅首肯,政令如何出内阁?伏请陛下命元辅入殿议事!”
我同意便是了,但是,背锅的人绝不能只我一个!
东暖阁外跪伏的方从哲身躯一颤,只得是抬起头来。
这下子,他想装死都不能了。
“召内阁首辅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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