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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42节

  “大哥,你……”王明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又酸又暖。

  王大牛却以为弟弟是怪他多事,更急了,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我知道我嘴笨!

  我知道!我不像那些读书人,会说话……我……我就蹲在府衙后门那条街,看那些进出的官差,还有……还有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出来买菜……”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懊恼和沮丧:

  “我……我蹲了好几天,也不敢上前问……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昨天。

  听见两个穿绸缎的婆子在那闲聊,好像是……是知府大人府里的……

  她们说……说知府老爷的三姨娘……最喜欢穿……穿玫红色的绸裙子……还说……说老爷也夸过好看……”

  王大牛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来越红,最后几乎是在嘟囔:

  “我……我就想着……知府老爷既然喜欢他姨娘穿这个颜色……那……那是不是也喜欢别人穿这个颜色?

  我……我就想……三郎你明天考试……要不要……

  也去做一件玫红色的……那个……长衫?穿上……兴许……知府巡视看了……也喜欢?对你……对你……青睐几分?”

  他说完,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王明远,又立刻低下头。

  其实王大牛也不知道这个颜色能不能穿,但是上次路过一个很大的酒楼。

  里面有很多读书人打扮的富家少爷就穿着各式颜色鲜亮的长衫,想来这个颜色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就是那帮富家少爷都油头粉面的,看着不学好,没有三郎听话懂事!

  大哥两只粗糙的大手无措地搓着衣角,黝黑的脸上满是忐忑和不好意思,小声补充道:

  “我打听了几天,就只打听到这个,我……我嘴太笨了……没帮上忙……”

  看着大哥这副模样,王明远先是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玫红色的长衫?这……这成何体统?

  哪个正经读书人会穿这种颜色去考试?

  知府大人喜欢看姨太穿,跟喜欢看考生穿,那能是一回事吗?

  可这啼笑皆非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就被一股感动淹没了。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大哥那魁梧得像座铁塔似的身影,局促不安地蹲在府衙后门那条陌生的街道角落。

  竖起耳朵,紧张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笨拙地试图从那些闲言碎语里捕捉一丝一毫可能对他有用的信息……

  几天下来,就为了这么一条近乎荒诞的“情报”。

  这份笨拙,这份执着,这份为了弟弟可以豁出脸面去干自己最不擅长事情的赤诚……

  让王明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涨,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大哥结实的胳膊。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王大牛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那……那衣裳……现在去订做的话还来得及,我现在就去定?门口左拐的巷子里就有家裁缝铺,现在应该还没关门!”

  说着,就要立刻往外走。

  王明远连忙摇头,赶紧拉住了正要走的大哥,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大哥,不用做衣裳!

  玫红色的……咳咳,不太适合咱们男子穿去考试。

  而且啊,府学里的柳教谕这些天已经跟我们说了好多府试的注意事项,该注意什么,该准备什么,都讲得清清楚楚了!

  是我忘了告诉你,害你白担心,还跑出去辛苦打听!

  对不起,大哥!”

  他顿了顿,看着大哥的眼睛,认真地说:

  “大哥,你打听来的消息,虽然……虽然可能用不上,但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王大牛听了这话,那种生怕去晚了裁缝铺下班了的紧张慢慢的也放松了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呢!,大哥帮你打听是应该做的。”

  “嗨呀,”大哥又一拍大腿道:

  “我刚才还担心光长衫玫红色可能不够,准备让裁缝铺再做双玫红色的长靴,还有玫红色的里衣,在切一块配套的方巾,这样你不被知府大人喜欢都难。我还发愁就这几天做不出来呢……”

  他又挠着头嘿嘿笑起来:

  “看来我瞎操心了!府学的夫子肯定啥都知道!还好没帮上倒忙……没帮上倒忙就好!嘿嘿……”

  看着大哥憨厚又满足的笑容,王明远也笑了。

  他揽住大哥的胳膊(其实是想揽下肩膀,但是够不到),用力晃了晃:

  “走,大哥,今晚咱们吃点好的!我去巷口买几碗吴记的羊汤,你再给我烙几个你最拿手的大饼,多放油!吃饱了,我才有力气去考试!”

  “好嘞!管够!”

  王大牛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脚步轻快地就往灶房钻,浑身是劲。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院里,给兄弟俩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第48章 府试开始

  府试这天,天还没亮,王明远就醒了。

  屋里还是漆黑一片的,但是堂屋里却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他不用看就知道,大哥肯定又悄悄在堂屋,翻来覆去地检查那个已经快被摸出包浆的考篮。

  这考篮里的东西,兄弟俩点验了不下十遍,可王大牛还是不放心。

  就是不知道半夜起来扒拉了多少遍,好像多看两眼,那些东西就能长结实点,不会临场掉链子。

  王明远穿鞋走到堂屋门口。

  果然,大哥那铁塔似的身影正佝偻着,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在考篮格子里挨个摸索,嘴里还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微弱的烛光映得他半边脸膛发红,额头上还沁着细汗。

  “大哥,”王明远出声,“天还早呢,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王大牛猛地一哆嗦,像是干坏事被抓了现行,黝黑的脸瞬间红了,挠着头嘿嘿干笑:

  “没、没有,醒、醒啦?我……我就是看看,怕落下啥……”

  他搓着手,局促地站起来,指着灶台,

  “饼子烙好了,热乎的,你快洗漱下,然后赶紧吃点垫垫!我多烙了几个,都带上!府试得考一天呢!”

  大哥这操心的劲儿,比他自己上考场还紧张百倍。

  他点点头,没多说废话,快步走到院中洗漱,洗漱完后准备打开院门透透气,然后就去吃早饭。

  打开门后,料峭的春寒立刻涌进来,突然他在门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初入长安时去找过的同窗李明澜。

  “明澜兄,你怎么来的这般早?”王明远连忙出声问。

  昨日,李明澜便已经上门告知他,今日要一起陪同他去府试。

  并言明前些时日不敢来找他,担心他准备府试繁忙,不好叨扰。

  但如今府试之期已至,无论如何都要相送一程的,但是没想到他今日来的这般早。

  而且目光看去,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沾着露水,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嘴唇都有些发白,显然在冷风里站了好一阵了。

  王明远吃了一惊,没等他回话,赶紧把人拉进来。

  李明澜被他拽进灶房暖和气里,搓着手呵了口气,脸上挤出个笑:

  “我刚……到,没……没多会,怕……怕来晚了耽误你们。府试是大事,总……总不好让你们等我。”

  他被冻的说话还有点磕巴,而且眼神也有点躲闪,一看就是在撒谎。

  王明远哪能不明白。

  这家伙肯定是怕自己睡过头,或者路上出岔子,干脆早早跑来守着,宁可自己挨冻也不肯误事。

  这份情谊,沉甸甸的。

  “快来,喝口热水!”王大牛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舀了碗热水递过去。

  李明澜捧着碗暖手,冻僵的手指慢慢缓过来。

  王明远硬塞给他一张饼,三人就在暖和的小灶房里,吃了顿简单的送行饭。

  出发时间快到了,王大牛和李明澜一左一右跟在他身旁,像两个沉默的护卫。

  三人踏着清晨石板路上未干的露水,朝府学旁边的考棚走去。

  到了后,府学门口已被汹涌的人潮和鼎沸的人声包围。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从考棚门口一直蔓延到街口。

  老的、少的、穿绸缎的、着布衣的,一张张脸上混杂着紧张、期盼、焦灼,空气都像是绷紧的弦,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着,沉甸甸的。

  王明远抬眼扫了一圈,心头也是一凛。

  府试果然不同于县试,竞争要激烈得多。

  人群里,头发花白、胡须拉碴的考生比比皆是,有些看着年纪都能当他爹了。

  童生功名,是科举路上第一个真正的门槛。

  (这里更改下错误的地方,虽然是架空,但是参考历史,调整为过了府试才有童生功名,之前是我疏漏看错资料了)

  迈过去,就可以算是正经的读书人,身份地位截然不同。

  为了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多少人熬白了头也要搏一把。

  “这么多人……”李明澜低声惊叹,下意识地护紧了王明远的考篮。

  “咱来得还算早,排前面!”

  王大牛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蛮劲,硬是护着王明远挤开送行的人流,在考棚东侧靠前的位置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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