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396节
他又问道,“那么内阁不怕天子会问起吗?”
魏讷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大明朝这么大,官职任免、使臣往来、四时祭祀,一会儿这里涝了,一会儿那里又旱了,事情繁杂无比。”
“总不能这件重要,那件就不重要吧?”
“只要有事情在做着,往后压一压而已,谁能说出什么?”
裴元听了微微皱眉,这倒是和他设想的有些出入。
裴元看着魏讷,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面对这个官场老油子,有些话倒不好直接说了。
他想了想,对魏讷询问道,“左参议在通政司消息灵通,想必听说陆完兵势甚猛,已经将霸州叛军接连击败,随时有可能班师回朝的事情吧。”
魏讷应了一声,情绪有些不太高。
陆完击败霸州叛军,然后各地的兵马四散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些刘瑾阉党覆灭的时候了。
别的刘瑾阉党找条活路不难,可是他帮着焦黄中敲诈同僚的房产,实在是有些太过火了。
不少人恐怕早就等着将他捉拿问罪呢。
裴元道,“这次我来京城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来北京告状的杭州前卫指挥使,你知道他状告的是何人?”
魏讷兴趣缺缺等着裴元自己回答。
裴元道,“他告的乃是南京兵部尚书王敞。本千户有幸和他同走了一段,据他所说,那王敞已经投靠了陆完,似乎有将陆完推为阉党魁首的意思。”
“什么?”魏讷立刻坐正了身子。
他的眼睛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才紧张的瞧着裴元,“这个消息确定吗?”
裴元道,“左参议在通政司,消息最是灵通,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魏讷没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元适时的对他说道,“左参议只不过是为我那便宜岳丈做了点事而已,就连我那岳丈,尚且不甘心束手待毙,左参议也该多做考虑才是。”
魏讷摇了摇头,却没多说话。
他看的很明白,刘瑾余党牵扯到太多的事情,想要将刘瑾新政彻底的拔除,这种政治追杀是很有用的。
这种宣示性的政治姿态,能够起到很重要的风向作用。
也就是焦黄中那等蠢货,还幻想着和那些倒刘瑾的联盟“就事论事”呢。
第337章 新的刀
魏讷现在的处境,也不怕键政两句了。
他看着天色时辰,觉得还有点时间,便笑着对裴元说道,“你若是想以求活来引诱老夫,那就可打错算盘了。”
“老夫在通政司,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见过的奏本,见过的人,都不是你能想象的。”
“你觉得天子是何如人也?”
裴元暗叹,看来在刘瑾辈干掉之后,天子确实威严扫地了。
就连魏讷这种官场混子,都敢公然侃侃而谈了。
然而这种官场混子,因为爬升无望,得失之心没那么重,反倒更容易发现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事情。
裴元想着朱厚照给自己的那些印象,便道,“天子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智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
裴元说着说着,魏讷的眼神就不对了。
裴元疑惑,“不对吗?”
以朱厚照的聪明睿智,体魄强大,这些赞语都是十足的良心话。
何况我还没说他能处理政务,革新变法,以及能得军心,娴熟兵事这些呢。
魏讷提醒道,“你说的这几句,我在奏疏上看到过很多次,这是说商纣王的。”
裴元的目光游移,赶紧装作不是他说的。
说起来,朱厚照混的还不如纣王呢。
纣王作为暴君的代表,别看被骂了上千年,但是这上千年,没人敢否认他的才能啊。
可是朱厚照呢?
同样能力也还行,最后的历史评价。
——“一个逗逼”。
魏讷也懒得揪裴元的话柄,“问题其实就在这里了。因为天子太过聪明,才学又足够丰富,还拥有可以搏杀虎豹的力量,所以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
魏讷看着裴元,淡淡的说道,“天子很容易妥协。”
裴元听得悚然一惊。
这和他上次的判断几乎完全一致,没想到这个官场混子,竟然和他不谋而合。
魏讷在裴元心中的价值立刻拔高了不少。
他几乎下意识的追问道,“为何会如此呢?”
裴元上次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如此聪明的天子,又被翰林院中全天下最聪明人的教导,学了一身过人的本领,偏偏,又特别容易接受失败。
革新的计划受挫,他就抛弃刘瑾,专心致志的把精力放在获取兵权上。却丝毫没有在意,还有庞大的刘瑾余党可以反扑。
手握天下雄兵,威临南京,眼看要彻底的将整个天下顺服。
他又因为被扔猪头、摆人头,不得不灰溜溜的离开南京。
在离开南京的路上,他不但没有下令兵马南下,血洗侮辱他的那些士族,反倒怡然自乐的跑去钓鱼。
正德九年,因为元宵节放烟花,导致乾清宫大火。
正德天子在见到施救失败后,竟然欢快对左右说道,“好一棚大烟火啊。”
这个被很多看起来很好的东西,努力拼接在一起怪物,乍一看,是那么的强大,是那么的完美。
偏偏那么容易被打垮,那么容易选择妥协。
裴元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被这个冷眼旁观的魏讷,瞧得清清楚楚。
魏讷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一顿酒。”
裴元立刻道,“成交。”
魏讷又补充,“想吃鹅。”
裴元不犹豫,“也行。”
魏讷这才满意点头,他的目光在裴元身上扫了扫,看了眼裴元腰间的制式绣春刀,又看了看裴元身侧用布包着的霸州刀,笑着说道,“我看你腰间有刀,背后也有刀,在这京城中也如此谨慎,想必是经常与人搏杀吧。”
裴元犹豫了下,点点头。
他被伏击的次数多,亲冒矢石上场杀敌的时候也多,手中砍坏的武器也多。
因此在火力不足恐惧症的影响下,裴元就喜欢随身多带两把家伙。
陈头铁那里,还替他带着一只金瓜锤呢。
魏讷询问道,“假如裴千户遇到敌人的时候,手中的刀砍出了缺口,用起来不那么便利了,你会怎么做?”
裴元果断道,“换一把。”
魏讷向裴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就是答案了。”
“对我们那位天子来说,他的能力和所处的位置,让他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和政敌周旋。所以一旦他发现某把刀不好用,就会果断的换一把。”
“哪怕是这把刀就算有些缺口了,依然能替他披荆斩棘,他也会弃如敝履,换上一把新刀。”
“他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不屑一顾。”
原本平静说着的魏讷,有些失控的咬牙切齿起来。
“而我们这些砍坏的刀……,只能绝望的、眼睁睁的等着,被那位天子的敌人折断。”
裴元长出一口气。
所有事情都说的通了。
裴元慢慢完善的对朱厚照的性格,有些明白为什么正德朝的很多大臣,会表现的如此咄咄逼人了。
能看透那个年轻人弱点的,岂止是魏讷一个。
发生变化的,还有裴元对魏讷的看法。
原本在裴元的心中,魏讷的地位,只不过被他视作一个放在通政司打探情报的眼线。
魏讷那卑劣的过往,让裴元有些看不上这个毫无节操的小人。
但是刚刚魏讷所说的那些,让裴元对他的看法,大大改观了。
裴元想了想,对他说道,“原本有些事情要求到左参政,既然左参政是聪明人,那么咱们就各自努力吧。”
说着起身,临走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本意是设法让天子知道李福达的事情,进而将事情关联到山东的罗教案,通过这两者的联动产生的影响,让天子给内阁制造一些压力,从而重视罗教案。”
“但我觉得,左参议或许能自己做些什么,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魏讷听了笑笑,他实在是见多了这样夸夸其谈的人。
裴元见魏讷是这个态度,有些可惜。
浪费了一步好棋。
想着魏讷刚才的话,裴元心中一动,低下头对魏讷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就是天子的一把新刀。”
“左参政是打算就这么等人来折断你,还是愿意跟我一程试试?”
魏讷听了裴元的话,之前的散漫渐渐从他脸上消去,认真的盯住了裴元。
裴元知道魏讷在想什么,很平静的说道,“我是新刀,而且无往不利,左参政可以在通政司慢慢看着。”
说完,这次裴元很利索的直接离去。
裴元离开了茶食摊子,那两桌亲卫也赶紧扔钱走人。
陈头铁上千问道,“千户,接下来去哪。”
裴元想了下,对陈头铁问道,“你在刑部有没有关系?”
陈头铁听了,有些尴尬的说道,“卑职当年在东厂用刑的时候,没少和刑部打交道,只不过卑职那时候只是个小旗官,认识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若是千户办事,卑职那点关系,恐怕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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