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477节
霸州军也正是靠着这极高的配合度,让裴元把他们卖了个好价钱。
嗯……,也算是互相成全吧。
监察御史陈炳哪愿意掺和藩王的事情,置若罔闻道,“本官这次来,只是为了查你荼毒阳谷百姓的案子。对旁的事情,一概不问。”
裴元听了,对那监察御史冷笑道,“一概不问?那你怎么知道阳谷的这件事,和藩王无关?”
陈炳听了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元这会儿也终于图穷匕见了,对陈炳说道,“当初在淮北一战的时候,陆訚陆公公和都督同知白玉,半渡而击,一举打垮了霸州流贼的大军。”
“其中有一支流贼仓皇之下,奔蹿山东,为首的两人,一个叫做‘大老虎’,一个叫做‘满天星’,他们打的旗号就是‘清君侧,扶贤王’,想要和德王汇合。”
陈炳的视线立刻锋利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件事可能有些不妙。
不等他再次打断,就听裴元继续说道,“这支流贼打家劫舍惯了,又因为刚刚大败,所以军纪涣散,进了山东就开始四处烧杀抢掠。不少山东本地的巨寇,也跑去投奔他们。”
“其中有一支就是阳谷的‘小武松’。”
“那小武松偷袭了前提督军务的谷公公,又和阳谷县的诸多大族合谋,从他们手中得到青壮,帮着狙击朝廷兵马。”
陈炳听到这里,立刻有了取舍。
他断然说道,“原来如此,我已经知道究竟了。那些豪族无法无天,果然取死有道,我当向朝廷奏明此事。这里的事情,就全权交给裴千户来处置了。”
陈炳说完,就要离开。
裴元却怎么肯让他脱身,从座上猛然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袍袖。
脸上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还没有说完,陈御史为何就要匆匆离去?”
陈炳强撑着说道,“事情已经明了了,裴千户何必多言。”
裴元已经知道这家伙是个聪明的,他也懒得和陈炳再打机锋,用力一扯,将陈炳拽了个踉跄,又靠近自己几分。
随后才在陈炳愤怒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说道,“陈御史也觉得这等乱贼,该由天子亲军处置更加稳妥?”
陈炳脸色微沉,他斟酌了下,说道,“自然该如此。”
裴元趁势敲定此事,“我也觉得该如此。”
接着,又毫不给情面的说出了陈炳一直想回避的那句话。
“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会有那么多阳谷豪族,帮助那些喊着‘清君侧,扶贤王’霸州流贼?如今的山东官场,又为何对裴某喊打喊杀,却对那帮助霸州流贼的帮凶如此回护?”
说完,又冷不丁的笑着说了一句,“德王在山东的威望有这么高吗?”
裴元嘴里说着不明白,但是结合前后的意思。
分明已经建立了一条逻辑链。
首先,这些阳谷豪族协助霸州流贼的事情是确定的。裴元不但能提供口供,还能找出大量的,参与过此事的青壮作为人证。
其次,这些霸州流贼跑来山东,是为了“清君侧,扶贤王”的。这个贤王就是封在济南府,在山东各地有着很深根基的德王。而且这件事,也有着足够充分的证据。
如此一来,无论“清君侧,扶贤王”到底是否霸州流贼的一厢情愿,霸州流贼和德王之间都产生了强相关的逻辑关系。
再次,裴元那对霸州流贼帮凶,看似合情合理的追查,遭到了山东官场的合力反对。
于是在这个逻辑链中,山东官场对阳谷那些大族的回护,就成了为了遮掩此事,齐心协力保德王。
因为这件事,只要顺着查下去,就一定会关联到德王身上。
若是从结果再往回推,寻找山东官场齐心协力保护德王的动机……,这件事的威力不堪设想。
陈炳注视着裴元,目中有些怒意又有些不解,“裴千户何至于此?”
把这件事牵扯到藩王,不但陈炳不好过,山东官场不好过,这个裴元也不好过。
而德王呢?
这件事只要装没听见,就根本就不会有人跑来和他较真。
陈炳完全想不到裴元要做这件事的理由。
裴元笑了下,也不多解释,只道了一句,“我在阳谷等了你那么久,就为了告诉你这句话,你回朝廷复命吧,我也有其他的公务要做。”
陈炳脸色阴沉的用力一摆胳膊,从裴元手中抽走了袖子,随后大步离去。
等陈炳走了,陈头铁和田赋等人才凑过来。
陈头铁有些震惊的对裴元说道,“莫非千户的目标是德王?”
裴元看着陈炳的背影,笑道,“怎么会?德王虽然贪婪,但是在宗室中辈分不低,除非咬死了他要造反,不然别的手段都对他不疼不痒。”
陈头铁满脸困惑的看着裴元,“可看千户这个意思,分明在针对德王。”
裴元对陈头铁和田赋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随口道。
“我针对的是另一个小家伙,只不过,在我对他展开围猎之前,我要把那些德王、鲁王什么的驱赶开,免得打扰我做事。”
第399章 没什么,就看看
裴元现在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掀起那桩大案,就算真的提前开团,强硬的把那大案推动下去,他也没有机会,从中捞取多少好处。
既然如此,与其为他人做嫁衣,倒不如稳扎稳打,先发展罗教的事情。
这次在阳谷搞事,裴元作为受害者,也是直接掌握证据的人,有足够的理由参与此事,并不是很担心那些程序性的刁难。
就算刑部和大理寺真跑来接手了,裴元也无所谓。
他本就是为了求财。
既然他和那些大族的仇恨已经折现了,他也没有斩尽杀绝的必要。
哪怕最后被其他的衙门接手了,裴元也无所谓。
他之所以一直攥着那些人,激化矛盾,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强行把德王和这件事关联起来。
目的,就是为下一步的计划,提前开始清场。
如今裴元向朝中的御史,内涵三司衙门有回护德王的意思,无论朝廷理会不理会,后续他们一定会为了避嫌,彼此敬而远之。
那就可以避免在后续的行动中,山东官场会和藩王们统一站队……
等送走了监察御史陈炳,裴元让人统计了下,这次洗劫阳谷大族的收获。
这里面占大头的就是金银和田契。
总数目让裴元很是惊叹。
仅仅这十余家,就从他们家的地窖里,挖出来十多万两现银,另外还有占了阳谷将近三成的良田。
和这些相比,那些皮毛绸缎之类的细软什么,只占一个很小的份额。
另外还有大批粮食,裴元都懒得看。
裴元这会儿,忽然想起了当初朱厚照对财富的界定,此情此景让裴元心中越发的认同了。
在大明现有的经济体系中,不管是田地的产出,还是劳作的成果,最终都转变为了金银的积压、转变为了土地的扩张。
那些大族掌握着大量的生产资源,有着丰富的产出,在基本能自给自足的经济生态下,平时几乎花不到什么钱。
就算花钱,能动用的也是很少的一部分。
大量的金银被他们吸收,然后沉淀在库藏中,有进不出的吞噬着市场的流动性。
随着对外商贸的繁荣,南方经济体从世界各地吸收来了大量白银,然后这些白银又如涓涓溪水,再次流向那些无底的库藏。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呢?
假如南方经济体通过贸易,将本来价值一两银子的商品,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往海外。
这也就意味着,随着交易的完成,他们的财富进行了一个十倍杠杆的放大。
那么,该如何让他们膨胀了十倍的财富,获得更加具体的价值体现呢?
那就是,让大明更加饥渴的需求白银。
让每一个耕地的农民,让每一个劳作的匠人,让每一个拿薪水的官员,让每一个挥刀的士兵,让每一个走街串巷的商人,让每一个出卖肉体的婊子,让所有的大明人,都来为他们膨胀的财富买单。
这条路,目前只差最后两步。
一个,是将白银货币化。另一个,是通过“一条鞭法”将白银明确为缴税的法定标的。
如此一来,掌握着这条白银之河的上游,并且用“杠杆口径”膨胀自己财富的南方商业体,就可以完全的把持了大明的财权。
大明政府发行不了自己的宝钞,手中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从南方经济体手中漏出来的。
甚至因为收不上商税,想要拿到这一两银子,也只能继续压榨农民,逼迫他们将那可怜的收获,去兑换白银交税。
如此一来,掌握了白银的“上游接口”和“杠杆口径”的南方经济体,和凌驾在大明朝堂之上的太上政府有何区别?
之前,朝廷还能通过郑和下西洋,掌握一个财富膨胀的杠杆口径,可现在朝廷多次启动造船失败,再加上刘大夏焚烧了资料和海图,这条路基本已经堵死了。
在双方本就离心离德的情况下,大明朝廷不能控制货币,只能是死路一条。
事实也确实如此,朝廷为了获得钱财应对边患和叛乱,在动不了文官集团利益的情况下,只能对农民加征加派,而承受不了加征加派的农民,又会掀起新的叛乱。
朝廷为了平定新的叛乱,只能给剩下的更少的农民,加征加派更多的钱财。
——直到这个王朝,被那些再也承受不住的农民彻底砸烂。
所以,大明真正面对的问题,根本不是白银能解决的。
这个国家最强大的阶层是地主。
这个地主阶层的主要产出是粮食、是丝、是棉,是一系列容易朽坏的农产品。
他们天然的就需要吞噬白银和黄金,固定他们的财富。
一个土地如此庞大的国家,一个人口如此众多的国家。
就算是将日本和吕宋整个挖烂,掘出所有的白银和黄金,也满足不了地主阶层对流动性的吞噬。
想要在满足对金银的吞噬之余,还支持起贸易的流动性,最终只能是疲于奔命,死在觅食的路上。
所以裴元对此事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想要挽救大明,就必须挽救大明宝钞。想要挽救大明宝钞,就必须推行一条鞭法,并且将一条鞭法的征税标的,锚定为大明宝钞!
想要强力的推行一条鞭法,并且阻止白银货币化,就要强力的军队进行残酷且坚决的斗争。
而想要得到强力且忠诚的军队……
裴元叹了口气,望向北方,略有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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