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50节
“重新布菜,为我取杯来。”
孙管家赶紧张罗着让人将席案上的菜品撤下,先是换上了一些冷碟,又张罗着让人取杯温酒。
孙克定看了那几个冷碟一眼,对那孙管事吩咐道,“你先让人备着,等会儿我唤你来,再端上来。”
说完,又对那些陪酒服侍的姑娘们说道,“你们也先下去,我有事和这兄弟商量。”
那些吹拉弹唱的歌女纷纷起身一礼,从花厅中退了出去。
孙管事虽是孙克定的心腹,也很懂事的离开,去门外把守着。
孙克定这才看着裴元道,“贤弟找我来,想必是有些要事的。”
裴元看着孙克定认真说道,“还是押送税银的事情。”
孙克定斟酌了一下,慢慢道,“可是要为兄去苏州知府那里帮着转圜一下。”
裴元摇头,“他身不由己,找了也没什么用处。”
说完,也不和孙克定绕圈子,直接说道,“那件事我自有主张,先不急着对付他们。这次押送税银北上,目标太过显眼,很容易被人算计。我和韩千户商量过了,打算带着一批客商一起,或许能起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鱼目混珠倒是鱼目混珠,只不过他们要藏的是韩千户那一波暗地里的人手。
孙克定听了哑然,“哪个不怕死的商户,敢和你们走在一起,不要命了吗?”
裴元笑了笑,却很有信心。
“商人最是逐利,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在乎什么风险?”又补充了一句,“越是杀头的买卖,越有人做。”
“现在济宁被毁,漕运捉襟见肘,很多随船夹带的大宗物资都付之一炬。如今北方正是物价高涨的时候,随随便便贩运点丝绸瓷器,都能拿到一倍的利润。只不过贪这好处的行商人心不齐,不敢贸然行动而已。只要咱们振臂一呼,说不定就有很多动心的,愿意跟着锦衣卫的官兵一起行动。”
孙克定心道,确实,江南最好的生意就是贩私盐,可不就是都抢着做。
第69章 该花花,该省省
孙克定却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说道,“怕只怕那些商人畏惧锦衣卫如虎,若是听说是和锦衣卫一起北上,更加没人敢来了。”
裴元心道也是。
锦衣卫那是什么妖邪,寻常人哪有不怕的?和路上的那些凶横官吏以及拦路劫匪相比,最危险的还是锦衣卫吧?
接着他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当即对孙克定说道,“没事,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
孙克定看着裴元不做声,那只怕得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裴元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我们收钱。”
“什么?”孙克定被裴元这话都说懵了。
裴元解释了一下,“你可以向外放出消息,这次朝廷向北方押送税银,沿途有卫所和官衙相送,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
“再向他们谎称我裴元是个贪财的人,只要贿赂我,就可以让他们沾朝廷这个便宜。有锦衣卫在前面顶着,各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克定被裴元这个反向操作说的愣了愣,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好主意!”
道理嘛很简单。
要是告诉商人们,锦衣卫会好心好意沿路保护他们,那肯定没人信。
但若是告诉告诉商人们只要行贿锦衣卫武官,就能跟着沾朝廷的便宜,肯定大把的人信。
收钱办事,这是官场道德的基石。
裴元又笑着多说了一句,“你给他们说,差事是朝廷的差事,裴百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我要是收钱不办事,以后谁还给我送钱?”
孙克定摸了摸短须,笑着说道,“愚兄知道该怎么说。只不过还望贤弟做事有分寸些,不然为兄的名头可要坏了。”
裴元还指望着用孙克定这个前靖江县令的名头居中作保呢,当然不能搞一锤子买卖,寒了他的心。
再说,以后和孙克定互相利用的机会,可多了去了。
于是开口宽慰道,“孙兄也知道我这趟是什么要命的活。自顾还不暇,哪有心思打他们的主意。路上就算有人动手,也是冲着我们的税银来的,没人会在袭击大批官军的情况下,还敢节外生枝。”
孙克定对此也没有异议。
他想了想,盯着裴元又说了一句,“那有句丑话,愚兄得说在前头,要是跑来打通关节的商人有什么问题,愚兄可不敢担保。”
裴元知道孙克定这话是说,要是对头那边有人假借商贾的名义,悄悄的跟着押送税银的队伍,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怪不到他身上。
不过裴元也不太在意。
他这次押送税银的核心队伍是镇邪千户所的百余好手,次一级的保障是沿途的卫所和运军,再次一级的保障是征调的沿途各县衙差,之后还有通过寺庙禅院从江湖上征召的好手。
以裴元的估计,若是对头要突袭押运税银的队伍,最有可能的就是动用那些江湖人。
那些江湖人没牵没挂,又弄不清姓名出身,最适合干这种不要命的买卖。
只要事发之后,逃到别处,完全不影响他们继续潇洒。
韩千户还特意提醒过这件事,只不过裴元觉得堵不如疏,把他们摆在明面上,让他们在不明敌我的情况下互相牵制,说不定还会起到奇效。
这样一来,躲藏在商人中的麻烦就会少很多,一来需要大笔银子行贿,二来携带的商品也是一笔投资。
而且这些随行商人还要在那些江湖人物的外围,投入变大,机会反倒变小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主事者都会衡量这里面的利弊。
何况,到时候还有韩千户这个老六在一旁蹲着。
裴元笑着对孙克定说道,“这是我的事情,哪有让孙兄受牵累的道理。”
裴元看了眼段敏,稍微保持了对韩千户这个眼线的尊重,“段总旗觉得如何?”
段敏倒是不敢对裴元甩什么逼格,很客气的说道,“就连在韩千户眼中,裴大人也是比澹台百户和司空百户更有能力的人,卑职本事低微,唯命是从而已。”
裴元心道,这家伙的语气调调,莫不是澹台芳土或者司空碎的手下吧。
说起来,这次的押运那两个家伙还得保护自己的安全呢。
裴元倒不担心他们不配合,毕竟,有韩老六兜底。
裴元直接和孙克定商量起了细节,“你说,本官假装受贿多少两合适?”
“假装?”孙克定谴责的看着裴元,一脸的伱没有诚意。
裴元连忙补充一句,“以大事为重,都要退的。”
嗯?
孙克定脸上立刻阴转晴了。
也就是不走公账呗。
这笔钱和千户所可就没关系了。
退?当然要退!
孙克定退钱做账,裴元和他两人一起分银子。
孙克定权衡了下走商的规模,一般的小商人很少有敢长途贸易的,往往都是在临近的州府互通有无。长途贸易因为距离带来的成本太高,往往是以利润稳定,便于出货的大宗物资为主。比如瓷器、丝绸、茶、漆器之类。
北上一趟,再加上回程往南方倒腾的药材、皮毛、豆类,少说也能有个两三千两银子的赚头。
他试探着向裴元问道,“每家商号一百两,你觉得如何?”
裴元眼皮跳了跳。
一百两就算是五五分帐,裴元也能拿五十两了。
要是能有个十几家,光这笔意外收入,就顶的上裴元几年的薪水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元很是豪爽的说道,“孙兄自己看着办就是。”
随着孙克定成为同伙,这家伙在裴元的心中的地位也高了起来。
裴元有心给他定位一下,只不过现在这种气氛要借钱,就显得很没品了。
他心中一动,要不卖个人情给他?
随即试探着问道,“孙兄要是得人举荐的话,是愿意去北方为官,还是留在南边?”
孙克定有些意外,这小小百户还有这样的能量?
他想了想答道,“在南方自然最好,纵是醉生梦死,也比在北地朝不保夕的强。”
裴元笑了起来,“那我卖你个人情,过些日子南京太仆少卿张淳要被大用了,说不定能就近补了应天府尹的空额。”
“张淳?”
孙克定愣了一下,从脑海中慢慢思索着这个名字。
孙克定之前待的靖江县属于常州府的范围,和应天府紧挨着,都属于南直隶的范畴。
所以孙克定对南京官场也有些了解。
孙克定想了半天才想到张淳这个边缘人士。
他不由纳闷道,“张淳是成化二十三年的三甲第三十四名,只是区区一个同进士出身,怎么可能有机会做应天府尹?而且霸州民乱的根源乃是朝廷马政出了问题,只要平乱成功,朝廷一定会检讨马政,到时候他这个少卿只怕还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官场二把手的危险性了,张淳现在恐怕连他自己都已经躺平摆烂,等着背锅了。
裴元所说的,由正四品太仆少卿直接跳到正三品的应天府尹的事情,听上去更像个笑话。
裴元只能装作背后有人的样子,把京城市井里那些小道消息传了传。
“我离京的时候,费宏已经进位内阁大学士了,听说最近刘春做了吏部左侍郎,蒋冕也做了吏部右侍郎,说不定他们这一科就要鸡犬升天了。当今天子热爱武事,对边患十分警惕,又喜欢提拔镇抚蛮夷的能臣。这个张淳有在贵州安抚苗人的经历,吏部和内阁又都有同科帮衬,天子要用他,自然一路畅通。”
其实这一科还有一个二甲也很活跃,那就是在苏州一中被霸凌的陆完同学。
可惜陆完身上阉党的光谱太浓,不被核心圈子接纳。
孙克定想了想,向裴元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结好张淳。”
裴元道,“不错,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管用。而且你可以稍微向他透点口风,将来他必定会感念你的情谊。如果谷公公保你在南直隶做官,这就是个很强的援手。”
孙克定被撤职前的知县只是正七品,就算复职也只能是从正七品开始,如果能高攀上正三品的应天府尹,他在江南的仕途绝对会走的很顺。
孙克定犹豫了下,“那愚兄该怎么做才好。”
裴元也不含糊,直接指点道,“大笔的银子,六两以上的美人,别管他肯不肯要,你要对他这摊烂泥表现的比对待首辅还重视,这情分就到位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都能为你死了,还有什么不愿意帮你做的。”
孙克定咬了咬牙,“行,我就砸出本钱,好好结交此人。”
又看了看裴元,想起刚才他卖人情的话,很上道的说道,“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愚兄都会记得贤弟这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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