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741节
说着,杨旦对跟来的府丞呵斥道,“还不快让衙役让人驱赶开。”
唐皋正六神无主着,听了杨旦这么说,也像是有了主心骨,慌忙的催着白马前行。
眼见那些衙役生生的破开一条道路,唐皋这一行就要从拥挤的人群中传过去。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痛哭道,“被奸佞小人窃据一甲,我等尚能忍耐。”
“可是让名臣三杨之后,为这等小人牵马,我等正义之士又何忍见?”
“杨府尹哪怕不顾惜自身,难道不怕辱及令曾祖杨公的声誉吗?”
杨旦听了脸色大变,循着声音厉声呵斥道,“是谁这般放肆,出来说话!”
杨旦刚才见有人闹事,还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殿试黄榜只和上榜贡士相关,只要贡士们没意见,其他人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新科进士们都没吭声,这些会试落榜的在这里闹什么?
他们就算想闹,也该是当初会试放榜的时候闹才对。
现在殿试都过了,他们再闹还有什么意义。
真要是有什么情弊,会试结束后闹一闹,还是能查的。
哪怕真有什么问题,事情到最后兜不住,也无非就是主考官和那几个同考官顶锅。
但是殿试呢?
殿试读卷官可是囊括了当朝几乎所有的实权人物,有正如日中天的内阁大学士和九常们,还有未来大权在握的一些侍读学士、侍讲学士。
最终名义上定下黄榜名次的,更是当今天子。
想要把殿试的案子翻了,除非能够拿出能够让全天下信服的证据,不然的话,那和想要清君侧、颠覆朝廷也没区别。
所以杨旦在一开始听到有人要闹事的时候,根本就没在意,并且毫不犹豫的表现出了支持状元唐皋的立场!
因为殿试是翻不了的,告不赢的,杨旦必须清楚的表现他的态度和立场。
可是不知道谁那么嘴贱,居然提到了三杨。
这一下子就把杨旦硬控住了。
从他的曾祖杨荣到现在的几代人都能在大明轻易居于高位,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当年三杨内阁的金字招牌。
无论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个人利益,杨旦都无法对这样的责难置之不理。
随着杨旦的怒喝,便有人越众而出,手中举着一张状纸,大叫道,“回府尹的话,学生也是本次恩科的举子,学生要状告唐皋等三人投靠锦衣卫奸邪,借以幸进。”
“更是凭借卑鄙手段,窃取了此次恩科的一甲。”
杨旦听了大怒道,“胡闹!此次恩科乃是大学士梁储与翰林学士靳贵主持,自发榜至今已有数日。你早不告,晚不告,等到殿试完了才来告,这到底是何居心?”
“而且殿试乃是当朝天子坐镇,亲自选出的天子门生,到底有没有情弊,难道不如你清楚?”
那举子丝毫不惧的说道,“请府尹明鉴。此事乃是当初和唐皋三人一起附近的同行人出首。”
“那些人来的迟,直到殿试的前两天才赶来京城,等到那些人理清事实,公之于众,时间自然就迟了。”
“即便如此,我等也未轻信。”
“可是今日黄榜一出,却让我们看到了铁一般的事实。如此一来,我等如何能不义愤?”
杨旦听那举人言之凿凿,也不由心头微沉。
他向那举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举人目光略一躲闪,随即答道,“学生乃是河间府的举人岳喜。”
杨旦向那岳喜问道,“你有何铁证,胆敢污蔑今科状元。”
岳喜以手指唐皋,高声答道,“这三人在殿试之前,就有人传言他们会是本科的一甲进士,而且听过的人不在少数,如今黄榜一出竟然分毫不差。”
“试问殿试之前,这三人只字未落是如何笃定自己能拿一甲的?”
“而且,学生还听闻,当初这三人曾与那锦衣卫妖邪密谋。那锦衣卫妖邪给了三人一人一枚青竹签,上面写定了三人的名次。”
“若是府尹不信,何不让人去搜查他们居住的龙华寺。看看那竹签上的名次,与他们三人如今的位次是否相同。”
杨旦听这岳喜说的荒诞,正要呵斥,目光却不经意的注意到唐皋脸色惨白,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他迅速回头,目光在同样面无人色的黄初和蔡昂脸上扫了一眼。
杨旦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了下来。
那叫做岳喜的举子,再次将状子向前递了递,“请府尹明察秋毫,还天下读书人一个真相。这状子有唐皋的同行五人出首,另有本科举子十余人联名。”
岳喜的话刚一说完,立刻又有人在一旁举着状纸大叫,“学生这里也有联名状纸,还望府尹明察秋毫。”
随后四下都是激愤的应和之声,有人举着状纸,也有人在人群中大叫。
钱宁听着“青竹签”三个字,顿时眼睛亮了亮。
当时在殿上的时候,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有三枚青竹签掉到地上的。
他叫来了一个锦衣卫,低声对他吩咐了两句。
待那锦衣卫离开了,钱宁才慢慢上前,对杨旦道,“杨府尊,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旦闻言皱了皱眉,想着对方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身份,终究是往后避了几步,与钱宁到了一旁。
第603章 乱起
避开人群,钱宁立刻对杨旦说道,“事情闹成这样,府尊难道打算自己压下去吗?”
“何不与我一同去见驾,问清该如何行事。”
听到钱宁的建议,杨旦立刻敏锐的反问道,“那状元的游街礼又该如何是好?”
钱宁无所谓的说道,“先等一等就是了。”
杨旦皱眉道,“朝廷的大事,岂能因为几人的胡闹就擅自中止?如此一来,岂不是给这些人,开了胁迫朝廷的先例?”
钱宁反问道,“不然呢?莫非杨府尊要顶着千百学子的质疑,强行为唐皋他们行牵马礼?若是后续唐皋查出什么,杨府尊不怕辱没了先祖之名吗?”
杨旦沉默片刻,对钱宁平淡道,“查不出什么的。这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定的一甲,诸位读卷官也无人反对。结果已经改不了了。”
钱宁闻言,貌似不在意的劝道,“现在乱成这样子,暂时有个由头避一避也是好的。这时候掺和在里面,未必是什么好事。”
杨旦见钱宁这般说,很干脆的拒绝道,“都指挥使自去回报吧,本府的事情还没做完。”
钱宁见说不动杨旦,有些遗憾。
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向陛下复命了。为了避免出什么事端,杨府尊最好是立刻让人再抽调些衙役过来,若是衙役不够,就去五城兵马司叫人。”
杨旦道,“多谢都指挥使的提醒了。”
钱宁也不停留,直接引着手下的锦衣卫便走。
旁边一直留心着这边的顺天府丞,见钱宁走了,赶紧过来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这府丞素来敬仰三杨,杨旦也一直将他引为心腹,便将刚才的事情大致说了。
那府丞闻言,忍不住顿足叹道,“府尊刚才就该按那钱宁的意思,先去请示陛下。不然一旦闹将起来,府尊夹在两难之间,该如何自处。”
杨旦听了,摸着那已经有些花白的胡子,长叹一声道,“如果本官屈从别人反对的声音,而中断朝廷的礼仪,是为不忠。”
“如果我为一个注定不会改变的结果,得罪天子、首辅、诸多大臣,以及新科的三位翰林,就是不智。”
“两难就两难吧。”
那府丞跟着苦笑,杨府尊都要处于两难之间了,他这个府丞,难道就能好过。
顺天府丞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说道,“现在就希望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能尽快把天子的旨意带来,免的我等煎熬。”
杨旦闻言笑了笑,对此倒是看的通透,“别抱太大希望。”
“钱宁走的时候说的是‘复命’,严格来说,护送黄榜到了长安左门张挂完毕后,他的差事就结束了,后边的事情,本来就和他无关。”
“那家伙滑头的很,根本指望不上。”
府丞心中更苦,却也只能跟着杨旦,再次回到仪仗前面。
刚才事情一闹起来,杨旦就退去一旁和人紧急商议着什么,这让那些围堵的举子们心中都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等到杨旦回来,刚才那个叫做岳喜的举子,再次上前大声道,“还请杨府尊做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岳喜此言一起,那些与之附和的人也都遥相呼应。
守在外围负责隔开百姓的衙役们,面对这些吵闹着、拥挤着的人群,都有些惧色。
去年的时候,在这长安左门可刚刚出现了一次踩踏。
杨旦见状立刻呵斥道,“若你有这般坦荡的心思,何不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上告,为何来这里围堵朝廷仪仗。”
那岳喜听了硬着头皮道,“此处亦是府尊辖地,交由府尊代承,也无不可。”
杨旦听了呵呵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这就收了你们的状子,明天一早就帮你们递到三司衙门去,如何?”
岳喜听了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愤愤道,“府尊为何一定要包庇这等小人?!”
他见唐皋等三人脸色不对,直接向三人喝问道,“你们还不在天下人面前谢罪!难道心中没有羞耻吗?”
杨旦怒喝道,“放肆,来人啊。将这些人驱赶,莫挡在前面。”
和岳喜一起来的那些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惧色,反倒趁势想往前挤。
裴元见情况不妙,赶紧带着云不闲等人离得再远了一些。
光这长安左门的街道上就不知道堵了多少人,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堪比后世的热门景区。
等会儿真要闹将起来,以这里的人数,一旦发生拥挤、踩踏,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云不闲连忙道,“千户,前面有个测字饮茶的摊子。咱们从那里看着也是一样的。”
裴元也不逞强,任由云不闲安排,挤出人群,向那茶摊行去。
这个测字的摊子比较寒酸,乃是用一根扁担挑着。这扁担的一头,是一张藤椅绑在上面,另一头则是烧茶的热水炉子。
裴元过去之后,云不闲也不客气,直接摸出银子将想要拉拢生意的中年人赶走,然后就让手下们左右警戒起来。
见识到刚才那一幕,云不闲有些好奇的向裴元问道,“千户,那杨旦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出头帮助唐皋?”
裴元对杨旦会这么做,还是有些佩服的,直接道,“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云不闲看着被越来越激动的举子们围攻的杨旦,实在想不到这人聪明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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