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888节
“朝廷免掉的税赋,未必会惠及灾伤之人。真受到灾伤的人,也不会因为免掉这点税赋就改变处境。咱家觉得税赋应当照征,然后再从中拿出一部分来,专门用来赈济灾民。”
孙交好半天没说话。
倒是费宏把话接了过去,“可以,按陆公公说的办吧。”
孙交没有答应,而是接着又道,“那直隶、凤阳等府,徐州、寿州等州县,今年遭了旱灾,又该怎么说?”
“陕西延安府遭了旱灾,西安左卫因为乏粮险些兵变,这些又该如何处置?”
“灾情如火,可等不得这些。不少百姓本就穷困,无法交得起税赋。一旦催逼生乱,恐怕朝廷赈济的钱粮还没到他们手里,就要因为征税闹出乱子了。”
“到那时,谁又能担得起责任。”
陆訚闻言没接话。
他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前提是得先把钱粮收上来,再把钱粮发下去。
那些地主豪强自然不差这点,但是真正受灾的百姓,可能就因为这么一丁点就要倾家荡产。
等到钱粮收上去,谁又能保证,这些受灾的人能够得到更多的赈济?
陆訚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笑笑道,“那就再想想,户部这么多经世济民的大才,一定能拿出让所有人满意的方法。”
孙交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是刻意让在后殿逃避的朱厚照听清楚一般。
“能不能赈济到百姓且不说,朝廷起码要拿出个态度吧。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那些地方生了乱子,只怕平乱的银子还不知道要花多少。”
朱厚照闻言越发头大。
他几乎是有些无助的向裴元问道,“裴卿,怎么办?”
边境的问题必须要解决,受灾百姓的事情也拖不得。
偏偏朝廷的府库在平定霸州之乱的时候,几乎被花了个锅干碗净。
裴元闻言,想着朱厚照眼前的处境,脑海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他看着朱厚照询问道,“陛下,臣想先向你打听个底,朝廷的太仓银究竟还剩下多少?”
朱厚照脸色不太好看,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些。”
裴元微怔,下意识问道,“什么?”
朱厚照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十万五千两。”
见裴元还没意识到,朱厚照解释道,“昨天我得到示警后,就让人去看了户部的帐,现在太仓里的存银,只有十万五千两了。”
接着又补了一句,“就是刚才孙交说要补充坝上仓场草料的那笔钱。”
裴元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孙长老可真有你的啊。
上来就是大神通啊。
太仓最后的白银,你竟然要拿去买草料。而且还故意在最开始,就这么不经意的提出来。
老子还以为你大招在后面,没想到你开局就冲阿照清空了弹夹。
第718章 抽丝剥茧
最后的太仓银拿去买草料。
然后未来一年最重要的盐引银子,在正德八年的第一次朝议就直接梭哈进军储。
接着各地留存未缴的折粮银也如庖丁解牛,一点点的分拆各处。
随后又开始大肆的减免各处的税粮。
裴元几乎能够想象,正德八年的财政将会面对何等天崩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朝廷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了应对产生的白银缺口,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使用正德五年的方案,把运河上的七大税关停收宝钞,改收白银。
与此同时,也会利用各种各样的途径加征税赋,从民间搜刮白银。
这种人为营造的白银需求,会让吸血的白银价值大增,再次对百姓们挥舞起镰刀。
只是,恐怕这些作死的家伙,自己都没想到,蒙古小王子紧随其后就对大明发动了持续不断的侵袭,打的大明焦头烂额。
裴元想着阿照这艰难的处境,一时也有点心酸。
这真是被人按着头往下低啊!
忽然有那么一点点保护欲是怎么回事?
裴元当下也不卖关子了,对朱厚照道,“我有办法。”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朱厚照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激动道,“快说快说!”
裴元当即和他慢慢理清楚其中的脉络。
“陛下听着户部尚书所言,是不是觉得国事千难万难。”
朱厚照眼里的亮光微暗,默默点头。
裴元又道,“我大明幅员万里,在册丁口就有六千万,四海没有闲田,去年又赶上大丰收。公私经营的冶铁作坊到处都是,每年产出的生铁、粗钢多不胜数。每年织出的棉布丝绸多不胜数。”
“可以说,以我整个大明的国力,想要支援几处边镇的军储,想要赈济几处的灾民,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之所以出现处处被掣肘的局面,就是因为整个大明的国力,因为那点流转不动的银子,根本调动不起来。”
朱厚照忍不住赞成道,“说的不错。”
裴元接着道,“既然根源是在银子上,那咱们就要把问题在银子上解决。”
朱厚照明明想表现得更加沉稳一些,但是听到裴元这话,还是忍不住问道,“总不能加税吧?”
裴元看着朱厚照,十分郑重的说道,“不加税,既然银子不行,那就用宝钞去买。”
朱厚照听完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行不行!”
“这种事别说那些商人们收不收了,就算朝中大臣那里也通不过。”
“现在宝钞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若是在这时候再次发布恶政,强行采买,只怕宝钞就再难起来了。”
裴元听了有些欣慰,阿照果然把宝钞的事情放在心里了,也没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给他讲解贝币的那些事情。
裴元矢口否认道,“谁说是恶政?”
“以往朝廷以宝钞采买物资被视为恶政,无非是因为宝钞不能保值,有没有很好的回收途径。”
“民间骤然得到大量的宝钞,一时又派不上用场,价值当然会下跌。”
“这种事情,只要开始跌,手中持有宝钞的人,就会争先恐后的利用那稀罕的宝钞回收渠道,将手里的宝钞变现掉。回收宝钞的商人也会趁机压价,造成宝钞的再次暴跌。”
朱厚照有些不解的看着裴元,“这难道不是恶政吗?不管过程如何,朝廷用注定会下跌的宝钞,购买百姓手里的东西,说不过去啊。”
裴元吐了口气,终于说道,“宝钞没人要,朝廷自己收回来就是了。臣听说了一个法子,叫做一条鞭法。”
原本的时候,裴元还想着藏身幕后,不愿意把变法的因果揽在自己身上。
为此他还准备了王琼和严嵩两道防火墙,用来置身事外,以免引火烧身。
只是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裴元却不能犹豫了。
户部好不容易蠢头蠢脑的做局,难得的要给北境增加军备,甚至还要给各处关隘的士兵发钱,裴元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充实战备的黄金窗口。
在裴元的印象中,户部的这些谋划都是顺利做成了的。
照子哥在正德八年的第一个月,就打光了所有的财政,代价是从此之后宝钞就基本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结果也正是万幸如此,当蒙古小王子不讲理的一次次猛攻的时候,被打懵的大明,才靠着充足的前线储备有了缓冲的时间。
所以裴元这次两手都要做,大明宝钞要保,户部的计划不但要让他们做成,还要趁着他们松口,给他们来个超级加倍。
而且,这说不定是推行一条鞭法最好的契机。
朱厚照有些懵逼,“一条鞭法,这是什么意思?”
裴元言简意赅道,“就是从此以后征税的时候,不再征收本色,而是把百姓要教的税赋全部汇总,折色为钱,从而杜绝其中的贪污和对百姓的盘剥。”
朱厚照吃惊的瞪了裴元一眼,“你疯啦,那些种田的百姓哪来的这么多白银?一旦征税的时候,那些粮商压价,这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裴元丝毫没有因为朱厚照的话退缩,而是沉静道,“没疯,朝廷用一条鞭法绑定的是大明宝钞!”
朱厚照更加难以置信了,“大明宝钞?”
接着怒道,“胡言乱语,国库收上这些纸来有什么用?!”
“能吃吗?能穿吗?能用来给百官发俸禄,给士兵充军饷吗?”
“你知道大明去年的岁入有多少?”
“有米两千二百万石,麦子四百六十万石,生丝三万一千五百斤,绵十七万斤、丝绢十二万匹、布一百六十万匹、棉花十一万斤、草料两千六百万束,还有其他杂项的折色银、折色粮、折色布也不在少数。”
“我大明正是靠着这充裕的物资才得以运转,你让我收上这些宝钞来有什么用?”
裴元知道这会儿没有时间抽丝剥茧的给朱厚照讲解其中的好处了。
他必须得立刻拿出足够冲击朱厚照观念的东西,让他迅速支持自己。
裴元想了下,当即说道,“陛下,臣有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想问您。”
朱厚照皱皱眉说道,“讲。”
裴元道,“自从年前司钥库上疏一事,朝廷在大运河上重新征收宝钞……”
朱厚照打断道,“商税是商税,朝廷正赋是国家之本,不能乱来。”
裴元道,“臣还没说完。”
朱厚照被小小的堵了一下,要不是想着这家伙也是在竭力的帮他想办法,他真想让人把裴元拖出去打一顿。
朱厚照咬牙道,“说。”
裴元继续道,“自从司钥库上疏的事情传开后,大明宝钞的价格出现了不小的波动,我听说最新的官定报价出来后,大明宝钞的价格甚至一度冲到了‘一贯宝钞兑换四文钱’的价格以上。”
朱厚照又道,“这些价格都是虚的,一旦朝廷动用宝钞采买,势必会让民间积存大量宝钞,再次引发宝钞的价格下跌。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信誉,就会再次崩塌。”
裴元沉默了下。
朱厚照再怎么反驳裴元,也只是说出心中的引诱,他又何尝不希望裴元说服自己,拿出能够救大明于水火的计划。
见裴元不吭声了,朱厚照反倒不淡定了,他追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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