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虚空 第333节
安妮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强调什么：“要是遇到那些蛮子，我会让提伯斯帮你们打跑他们的！”
卡恩这边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卡莎提醒道：“先回掘沃堡给安妮买点衣服吧。”
离开酒馆，安妮跟着两人进城，高高兴兴的选了一身蓝白色的棉袄，换下了单薄的套裙，耳朵藏进了毡帽的毛球里面。她戴上了不分指的手套，又把小圆头皮鞋换上了厚厚的雪地靴，可爱不减反增。只是为了在雪地里保持隐蔽性，冬装没有她最喜欢的红色，不然她肯定要选一身红。
而这些，都是安妮用自己的钱买的，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实现了“经济独立”，在这种问题上，她坚持不接受别人的恩惠，甚至还想给卡恩路费。
再次离开掘沃堡，三人顺着铁刺山脉的北坡一路往下，就离开了诺克萨斯的边界，进入了弗雷尔卓德的地界。
从下山开始，地面上的积雪就开始变多。等他们来到这条山路的时候，雪地已经齐腰深了。
这条十五里长的下坡路，是帝国将军德莱厄斯在达克威尔时期修建的。现在的德莱厄斯已经受邀加入崔法利三人议会，晋升为诺克萨斯之手，帝国武力的化身。
山路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埋伏的地形，卡恩的眼睛盯着天边，警惕着悬崖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可疑身影。
“不会有人刚好在埋伏我们吧，我们只是三人出行，又不是有计划的大规模行军，哪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卡莎看卡恩的注意力一直不在她身上，忍不住说了一下，让他别想太多。
这一天天操心这操心那，不累么？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来了一整支军队也不怕，干嘛那么谨慎。
“说不准，万一运气不好呢。”酷寒的天气难得让卡恩围上了围巾，还特意挡住了嘴巴，所以说起话来声音闷闷的。
弗雷尔卓德并不算一个国家，众多部落在这片环境恶劣、残酷无情的土地谋求生存。因为本土的资源稀缺和意识形态的固化，所以其中某些部落就会肆无忌惮的劫掠接壤的邻邦，认为只有强者才配享用一切。
因此，在边境地带，是很容易撞见这些野蛮的劫掠者的。当初德莱厄斯修筑这条山路，也是为了抵御这些进犯的野蛮人。
“比起这个，你还不如关心一下我们的坐骑。它们在发抖，你没有感觉到吗？”
正如卡莎所说的，他们身下的马匹并不是北方原生的高大马种，来带弗雷尔卓德后并不适应这种环境。它们又不能像人类一样穿着厚厚的衣物，在寒冷的气候下瑟瑟发抖，呼吸沉重，鬃毛抖成了筛子。
“它们的腿都快冻断了。”安妮笑着说：“如果它们没长脚，就没人可以逼它们走路了。”
“你又不能下地走，这积雪的高度能把你埋住，除非你想在雪地里游泳。”安妮的笑点让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卡恩不得不跟安妮开起玩笑。
“我不会游泳。”安妮认真的回答。
“那就等我们找到新的代步工具，到那时候我就把马放了。”
话音刚落，上方传来了轰隆的声响。因为被卡莎分心，卡恩未能第一时间发现周围的异状。
他们头顶两侧的悬崖上抖开了两张白色的巨毯，几乎一瞬间就填满了山道。
一团团巨大而又敦实的雪块倾泻而下，砸在两匹马的周围中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最后一口吞没。
卡恩原以为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但没想到，这里的环境对不熟悉情况的外来者同样危险至极。他缩起了身子，可感觉仍然像是被冲锋的龙蜥直接撞翻。先是轰鸣的恐怖，可怕的失重感——然后是黑暗，和凛冬一起压下来。
安妮的存在让卡恩犹豫了一下，没有来得及覆盖肤甲，但雪崩并没有压倒卡恩。他从雪地里爬了出来，抖去了身上的积雪，然后茫然的四处张望。
到处看不见卡莎的身影，她肯定也被埋在了雪地里。卡恩心中一凛，开始在周围的雪地里挖人。
凭借着虚空肤甲彼此间的感应，卡恩在雪地里挖出了卡莎。他发现她时，她正紧紧抱着安妮，没有让她受一点儿伤。但是他们骑着的两匹马，却已经冻成冰坨了。
“冰原教给我们的第一课，永远不要让自己处在雪崩的威胁下。”看着马匹的冻尸，卡恩不禁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第六百一十三章 提伯斯
失去了代步工具，卡恩决定和卡莎背着安妮走完这段山路。
齐腰深的积雪让他们步履维艰，走到傍晚将近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走完这段路。雪已经浸透了卡恩的靴子，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冰水从脚跟挤到脚尖，就像一把剥皮刀刮过脚底。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脚趾头是不是黑掉了，因为此时的他双脚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
“不应该带上安妮的。”卡恩心想着，他已经后悔了。因为担心吓着安妮，他们不能随意使用肤甲，不然再恶劣的气候也影响不了他们。
“要不要及早向安妮坦白？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只庞然大物闯进了他的视野中。
它全身披着粗糙的毛，头上和后背的鬃毛被冻结成了冰冠。它伤痕累累的脸上一副沧桑愤恨的样子，最显眼的是两颗乳白色的獠牙，还有一只撅起来的、短粗的鼻子。
“好大的猪啊！”安妮叫了起来，激动的在卡恩的背上踢腾了两下。
“这是居瓦斯克野猪。”卡恩解释着，也是面露喜色。
机会来了，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自然而然的引出他们有虚空肤甲这件事，接下来的行动就不用这么艰难了。
巨大的居瓦斯克野猪踩着笨重的脚步在雪地上到处拱来拱去翻找着什么，齐腰深的积雪只能堪堪遮住它的半根蹄子。它喘着粗气，呼出一缕缕霜雾，靠着气味搜寻食物的它闻到了埋藏在雪下的东西，却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它挡着我们的路了。”卡恩看了一眼两边的悬崖说道，巨大野猪的出现把唯一的通路堵得死死的，就像货轮堵住了苏伊士运河。
“要解决它吗？”卡莎问卡恩，却转头看了眼安妮。
“嗯。”卡恩不假思索的说道，他每次见到新物种的时候，想的就是先吞噬了解锁新基因。
“不能驯化成坐骑吗？我们正缺代步工具，这家伙这么大，足以承载我们三人了。”
“这……看情况吧。”卡恩沉默了，卡莎说得也没错，他们确实迫切需要一只坐骑行走在冰原上。
说话间，居瓦斯克野猪已经注意到了他们。鬃毛蓬乱的巨兽把狰狞的面孔对准他们，喷出沉重的鼻息，一团热气化作水雾。
这时候，卡恩注意到它的脸上有一道人为留下的刀疤，心下当即一沉。独狼的野猪本来就凶狠异常，更不要说这只野猪曾在人类手里吃过瘪，必不可能与他们相安无事。
果不其然，庞大的野猪在看清他们之后，立刻发出愤怒的吼声，用前蹄刨动雪地，做出冲锋的预备动作。
“卡莎，这头就算了吧，它对人类怀有恨意。你看好安妮，我去拦住它。”卡恩把背上的安妮交给卡莎，自己则向前大步迈进，肤甲顺着后背蔓延上来，逐渐将他封闭在甲壳内。
居瓦斯克飞奔起来，它的蹄子撼动了地面，踩得积雪激起乳白色的浪花。在雷霆万钧的冲锋下，大地都在颤抖，听上去就像一场雪崩。
卡恩与庞大的野猪比起来显得很渺小，但是他并没有退缩，浑然不惧的站在野猪冲锋的路径上，身体前倾，双手抵住了迎面撞来的一对獠牙。
他抗住了冲击，但是巨大的撞击力却把他撞得在雪地里连连后退。卡恩的双脚用力抵住地面，可还是被迫犁出一道道深沟。
野猪又发出了吼叫，难以想象一个人类竟然能抗住它的冲锋。它更加卖力的刨地，硕大的头颅架在肌肉贲突的肩膀上剧烈地抖动，几度把卡恩拱飞，但他都一直抓紧它的獠牙，死不松手。
卡恩被一路推着，即将撞上身后的卡莎。被卡莎抱在怀中的安妮看着这急迫的一幕，惊恐睁大了双眼底突然燃起了火焰。
“提伯斯！”
也不知道是野猪奔跑时势不可挡的压迫感，还是卡恩虚空肤甲散发的恐怖气息，安妮被吓到了，把怀中的玩具熊丢向正在雪地里角力的两者中间。
强光和热浪从毛绒玩具熊身上爆发出来，就像天上的太阳砸了下来。
卡恩有些始料未及，他匆忙松开抓住居瓦斯克野猪獠牙的手臂，抬起来挡住眼睛，然后加速自己迅速的跳向一旁。而没有他这么灵活的野猪可就遭殃了，在烈火的炙烤下痛苦的撕喊，点缀火焰的咆哮。
一个无法想象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撼动着卡恩浑身的骨头。他挪开手臂，看见不远处一只跟居瓦斯克野猪差不多大的巨熊直立笼罩在上方，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能看清轮廓剪影。
一缕缕粗壮的肌腱将它的四肢连在躯干上，就像缝线的针脚。巨大的暗影胸本身正在燃烧，皮毛上饥饿的火舌并没有伤到它自己，但却把周围厚厚的积雪全都融化了冰水，继而化为了气雾。
此刻它正压在野猪的身上，重压和火焰让野猪不停发出惨叫，高亢的声音震撼着耳膜。随着熊掌重重拍下，野猪脑干涂地，惨叫声也在一声令人反胃的爆裂声中戛然而止。
而在焦黑冒烟的尸体旁边，安妮正站在积雪融化露出岩石的地面上。她周围包着一圈火焰，卡莎已经抱不住她了，否则就会被火焰灼伤。
卡恩没有去关心别人的资格，因为火焰巨熊已经转过来看着他，双眼中是发光的深渊，燃烧着无尽的烈焰。
“安妮，别对卡恩哥哥动手，他是想保护你的。”卡莎连忙安抚安妮，小女孩的双眼同样燃烧着火焰，看不清在想什么。
卡恩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掀开面甲露出脑袋与安妮对视。
他感觉到了压力，但这压力却不是来自提伯斯的威胁，而是来自安妮。火焰巨熊他可以轻松击败，但教导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却让他感觉非常棘手。
先不说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好言相劝不一定会听，棍棒教育又怕激起逆反心理，这可比乖巧的塔莉垭难搞多了。
气浪在脸颊打上滚烫的热度，他的举动最后换来了一串珍珠般的笑声，盖过了噼啪作响的火焰。
“不用担心，”小女孩从怪兽身边探出头说：“提伯斯喜欢你。”
第六百一十四章 壕沟
“真是热情的乖熊熊。”卡恩看着燃烧的筋肉巨熊提伯斯违心的露出了微笑：“你不怕我吗安妮？我这个样子可是吓哭了不少小孩的。”
“你都不怕提伯斯，我为什么要怕你。”安妮脸上露出微笑，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甜美。
“我们以前遇到的小女孩，也有一些不怕我们。”卡莎想起了他们回到地上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对于孩童那还未成型的价值观而言，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
卡恩环顾四周，她看见提伯斯已经从居瓦斯克野猪的身上离开，挪着笨重的步履来到安妮身后，留下一具焦黑但还大体完整的尸体。
提伯斯作为魔法凝聚的火焰魔兽，并不属于真正的生物，所以血肉并不在它的食谱之内。打算独吞的卡恩便找了一个借口，试图支开安妮，避免让她看见虚空吞噬的不可名状。
“安妮，你跟姐姐走开一下，我把这挡路的野猪清理了。”
“安妮，跟我来。”卡莎马上意会，很自然的接过话题，把没什么主见的安妮顺利牵走了。
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开了，而那头怪兽笨重地跟在她身后，散发着恐怖的高温，把周围的积雪都融塌。
“安妮，让你的好朋友变回去，不然待会又要引起雪崩了。”
“可是提伯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它想和我玩儿……”
“以后会有机会的。”卡莎说。他们带着安妮就是想锻炼她对自己魔法天赋的掌控力，以后提伯斯出场的机会肯定不会少，但现在可能不是时候。
他们才刚刚进入弗雷尔卓德，周边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不适合这样招摇。
安妮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听从了卡莎的劝告。她身边的火焰收拢了，与之对应的提伯斯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暗影巨熊的呼吸慢下来、肩膀塌下来、四肢缩下来，暴露在火焰里的粗壮肌腱变成缝线的针脚，最后又变成了那个破烂的玩具熊，被安妮抱在怀中。
“安妮，这身第二皮肤是哥哥姐姐的秘密，就和你的提伯斯会变身一样，不要随随便便说给别人。”
“哦。”安妮和自己的小熊对视，没有太多的表情。
也不知道真的记住了没，卡莎默默叹气。
卡恩对她说过，教导安妮这种三观还未成型的孩子，只能用循循善诱的方式来教她怎么为人处事。但短时间内看不到成果，真让她挺着急的。
时间差不多了，她又带着安妮回到原地，堵在山路上的野猪尸体已经被卡恩清理掉了，若不是融化的雪地，一点儿也没看出这里曾经有两只巨兽战斗过的痕迹。
“继续走吧，这段路快走完了。”卡恩的肤甲已经缩了回去，他重新戴好围脖，看着渐暗的天色，发出催促。
安妮被他背在了后背，对于刚刚展现出另一形态的卡恩，她并没有表现出害怕。他们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当抵达山脚的时候，惨淡的太阳已经垂近地平线。
卡恩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的地势。
他们面前横跨着一条冻结的冰河，河岸附近有一处稀疏的森林，过于宽阔的树木间距挡不住费雷尔卓德彻夜吹袭的寒风，并不适合过夜。
他往更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偶然发现冰封的河畔旁有两条平行的壕沟，因为与大地融为一色很是隐蔽，所以没能一眼看出来。
“那好像是诺克萨斯军队临时修筑的壕沟，过去看看。”
山下的路好走得多，因为没有两边悬崖遮挡，白天的阳光照在开阔的地势上，没有让积雪堆积太深，一脚下去能够踩到厚实的地面。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安妮也下地走动了，小巧的雪地靴终于派上用场。他们径直走到河畔，越过了尖刺的栅栏，站在壕沟的边缘往下望，看到的东西却让卡恩皱起了眉头。
各式各样的军备散落在壕沟内各处，沾满泥土的盾牌，厚重的板甲，以及斧刃和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