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虚空 第395节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压倒性的紧迫感，仿佛闪电之后等待雷鸣的感觉。卡恩将身边的怪物消灭后，再次将目光投向沃利贝尔。

数十条触手从他体内刺出又穿出，每一条都有他的手臂那么粗，像肉土一般填满了他的身体，在体内钻行蠕动着，似乎挖空了他的血肉，把他变成一具破烂的皮囊。

卡恩的眼睛透过皮囊，看到了沃利贝尔的内在。因为他手里有符文，所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其他的符文。

他看到符文基石转移到了沃利贝尔的胸膛内，像心脏般剧烈的跳动着，涌出庞大的魔力。雷电在他的血管里奔涌脉动，由内而外的涌遍全身。

沃利贝尔感觉到他与雷霆的联系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的更加牢固。巨熊仰天长啸，一道落雷瞬间刺破天穹，落到了这无底深渊中，雷声在深渊中回荡，与巨熊的咆哮产生了共鸣，震撼着整座九尊之厅。

电闪雷鸣，落雷天降。

巨熊体内爆发刺眼的电光，透过所有伤口绽放，那些如同荆棘缠身般的触手，全都沐浴在雷霆的狂怒中，一息之间全部湮灭。

监视者发出无声的尖啸，它只是扯下了沃利贝尔的一根手臂，但后者却把它所有能够活动的触手全都破坏了。雷电顺着触手传递到它的本体上，给它带去的痛苦超过了被臻冰冻结千年累积的灼痛。

符文之力洗濯着沃利贝尔的身体，犹如枯木逢春般获得了重生。无尽的闪电连接着他的血肉，将狰狞的伤口缝合起来，留下一道发光和疤痕，它的毛发在充满电荷的空气中直立起来，重新变得柔顺飘逸，仿佛被闪电剔除了所有杂质。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先前被扯下的断臂，竟然被雷电牵引着，犹如磁石一般吸回到沃利贝尔的身侧。他的伤口涌出闪电的锁链和断臂结合，魔磅礴力为他重塑了钢筋铁骨，将断臂接了回去。

监视者控制着虫潮发起疯狂的攻势，巨熊再次咆哮，召唤来无尽的雷霆清洗污秽。

雷霆落在虫群中，位于落点处的怪物立刻炸成破碎的肉块和古怪的浆液。迸溅的闪电形成锁链连接了整片虫群，在遭受了强烈的电击后全部化为了尸体，焦黑的外壳不断冒烟。

这闪电链不分敌我，幸好卡恩及时用能量屏障护住了卡莎和自己，否则这会儿轻则躺在地上痉挛不已，重则有生命危险。

“谢谢你，小人儿。”

沃利贝尔一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着如同大陆板块运动沉稳且无可阻挡的力量。他十分感激给他雪中送炭的卡恩，如果没有这块不可思议的石头，他的肉身现在已经死了。熊灵会活在人们的信仰中，能不能再次复生还得看未来人类的战争历程。

“别谢得太早，等这一战过后东西要还回来的。它太危险了，它的力量应该被封存起来。”

或许因为沃利贝尔是熊灵的化身，世界符文的负面影响并没有立刻影响到他。但卡恩觉得自己仍有必要消除沃利贝尔的误会，不能让他误以为这是送给他的。

沃利贝尔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默认了。

巨熊平时习惯了权威，作为追随者口中的受尽千刀万枪的风暴与雷霆之熊，他从信徒那里得到最多的，就是用作献祭的贡品。这一次他也下意识的把卡恩给他的符文基石当成了贡品，如果不是卡恩特意提出来，他根本没有要换的打算。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只愿用尖牙、利爪、蛮力和雷霆作为武器。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外来的力量的确很好用。

第七百五十三章 虚无

重获新生的沃利贝尔再次行动起来，他捡起长矛，大步走向了监视者。

现在，这个异界的入侵者失去了所有能够活动的触手，且短时间内无法长回来，暂时失去了抵抗能力。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消灭监视者的绝佳时机。

沃利贝尔来到监视者面前，黑冰之下，那颗膨隆的独眼立刻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监视者的眼瞳如同深渊一般，一股力量拉扯着沃利贝尔的目光。他与之对视，感觉到一股凝视渗入了脑海，似乎想要动摇自己的心智，将摇摇欲坠的理智推下深渊。

巨熊没有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将披风解下，盖在了监视者的独眼上。

火焰隔绝了视线，被凝视的感觉消失了，沃利贝尔举起长矛对准了监视者的瞳孔，重重刺了下去。

矛尖破开了十尺臻冰，刺进了监视者的眼球里。

刹那间，惨烈的紫光爆发，一股强烈的阻塞感随之而来。巨熊的身影瞬间淹没在光芒里，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轮廓。

卡恩他们就躲在巨熊的背后，看着他咆哮着调动全身的力量，插满刀枪的背部肌肉拱动着，榨干身上所有力量将长矛插进更深处。

光芒越来越强烈，他们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尖嚎回荡在嚎哭深渊中……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好像尖嚎穿过了耳膜，在脑海中回响。而当声音超过了某个界限后，又忽然消失了，连带着所有声音的消失了。

一切陷入了静默。

但这种静默不是熊灵带来的那种压倒性的静默，而是一切声音被吞噬消失之后留下的死寂。

卡恩的五感正在接连消失，最先是听觉，然后味觉、嗅觉、触觉……

魔法气息在舌苔留下酸败味以及鲜血产生的腥甜味道在某个瞬间全部消失了。他开始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呼吸，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察觉不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脉搏的触动，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卡莎都触碰不到。在连视觉也消失之后，他的世界陷入了真正的黑暗和虚无，连自己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了。

这种黑暗，不是闭上眼睛看到的黑暗。而是单独闭上右眼时，你想要去感受右眼所看见的事物时却发现什么都感受不到。

真正的黑暗是看不见的，对其的感觉就是感受不到任何感觉。黑色是一种颜色，但黑暗不是。那不是黑……而是虚无。

但在虚无的黑暗中，他开始感受一些东西。

他的左眼，被虚空侵蚀的左眼，是他唯一还能感知的部位。

卡恩睁开左眼，看见所有的光都在往一个地方流去。是的，光线没有沿着直线传播，而是像漩涡一样曲折回旋的流动，最终全部汇聚到一处。

那个地方……正是监视者的瞳孔。

当长矛刺进监视者的独眼时，在那颗巨大眼球的中心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球体，像是黑洞般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进去。

光线、声音、温度……包括监视者自己，都被黑色球体吸了进去。就像一张饥饿的嘴，无穷无尽的吞噬着一切。

斗篷和长矛最先被吸了进去，但是那黑球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吞噬着监视者眼中其它的内容物。那颗膨胀饱满的眼球开始收缩，这具依照法则结合物质创造出来的躯体，在来者不拒的猛烈吞噬下，开始坍缩、扭曲、急剧缩小……最后整个消失。

卡恩从头到尾目睹了全程，监视者是怎么被由内而外完全吞噬殆尽的。他大受震撼，没想到监视者会以这样的方式毁灭。

他能感觉到那并不是真正的黑洞，而是一种虚无的概念，连时间空间，甚至是生死的意义都要吞噬。

这黑球带给他的恐惧，远比监视者带给他的强烈了上万倍！

他知道如果自己也被吞噬了，可能属于他的痕迹都会被全部抹除，关于他的记忆会在别人的脑海里全部被遗忘，他所留下的事物也会消失，就好像他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没人会记起，也没有任何存在意义，那个黑洞通往的是虚无之境。

好在黑球吞噬完监视者以后也缩小消失了，就好像把自己的存在也吞噬了一样。

劫后余生的卡恩想要松一口气，但监视者消失了，可它留下的通往虚空的巨大空洞可没有消失。

这条通道完全是由能量构成的，两个领域的边界呈现的光滑的状态，边缘如同潮汐般涌动着，澎湃磅礴的能量在其中搅动。

望着黑暗无边无际的巨大空洞，他忽然感觉到了其中出现了许多强烈的目光，正在虚无中注视着他这个凝望深渊的人。

这种感觉令他心惊肉跳，仿佛另外一个维度的东西随时可能通过空洞与他接触，稍有不慎就要扯进深渊。卡恩立刻往后退，直到自己不再直接暴露在那股视线下位置。

然后他压榨着自己所有能够动用的意识与感知，与世界符文建立起联系，准备用符文之力赶紧堵上两个世界的漏洞。

沃利贝尔体内的符文被召回，飞回到卡恩身边。在意念操控下，全部五枚基石都在环绕着他转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消失的五感全部回来了，而且还被放大了千万倍。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大地的脉动，潮汐的来回往返，甚至是听到深渊之中心脏的鼓动声。也能看到视线以外，一粒雪花飘落的轨迹，瑟庄妮正在安抚身下逐渐沉不住气的野兽。

而这些，他只要轻轻动个念头，就可以全部毁灭。想要让整个大陆板块沉没，也不过随手之举。如果愿意花时间，甚至能将整个符文之地重塑成另一副模样。

但这种全知全能的力量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吗？这股力量过于庞大，他感觉心脏异常的沉重，呼吸困难，仿佛整个大陆板块都压在了他的肩上，稍有松懈都会粉身碎骨。

符文之力正在渗透卡恩的肉体，一旦他承受不住选择接受这种力量，就会被改造成不灭的元素灵体，只有这样才能经受住符文的霸道力量。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精神也会溃败，最终成为符文的傀儡。

他必须快点做出行动了，世界符文正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蛊惑着他，企图将这份痛苦扭曲成让人成瘾的快感。

第七百五十四章 争分夺秒一眼万年

卡恩谨小慎微的驱使着符文之力，只用来修复眼前的巨大空洞，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没人帮得了他，除了他以外，无论是卡莎还是沃利贝尔，全都还没有从黑色球体的影响中脱离，一动不动的静止在原地，陷入思维的黑洞中。

符文如光棱般射出光柱，注入世界屏障的漏洞中。能量的潮涌开始回退，领域的边界正在收缩。

当符文之地最致命的伤口被修复了之后，卡莎和沃利贝尔的意思意识也随之回归。

她看着消失得一干二净的监视者，还不太相信他们已经解决了危机。

激动的她一把抱住了卡恩，但却感到对方的身体十分沉重，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当卡恩的支撑。

但这决战之后的温馨都没有持续多久，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便以压倒性般降临到了他们头顶。

身后的半空轰然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虚空虫洞，自然中不可能生长出的触手从虫洞伸出，勾住了冰壁融化后裸露的山岩，拖出一具怪异恐怖的躯体。一颗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独眼穿越了虫洞出现在他们头顶，庞然的身形几乎快要堵住嚎哭深渊。

它的体型比刚刚被消灭的监视者要大上数倍，难道这是另一个更加强大的监视者？

卡恩惊呆了，心想着自己明明把漏洞堵上了，这个监视者又是从哪来的？

监视者刚出一出现，就将瞳孔对准了最为显眼的沃利贝尔，因为在他旁边就是连同连接两个维度的巨大空洞。

一道落雷在深渊中炸开，爆发出的光亮不输给监视者独眼燃烧的火光。沃利贝尔感受到了威胁，立刻四脚着地朝着对方飞扑过去。

他已没有了斗篷和长矛，就用利爪和雷霆与之战斗。

面对来势汹汹的巨熊，监视者只伸出了一根光滑的触手，缓慢的朝着暴露在它视线下避无可避的沃利贝尔伸出。

只听得一声长鞭抽打般的爆裂巨响，受过千刀万枪的巨熊沐浴在惨烈的紫光下，他的狂怒咆哮静止了，衍射的光蜇痛了卡恩的眼睛……

那是生命形态裂解射线么？为什么跟降维打击一样？

等卡恩再次能看得见的时候，发现巨熊的存在已经被抹除。他之前所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边缘焦黑湖泊。在那里面，岩石已经如蜡般融化，冒出了物质溶解留下的黑烟，他没有在里面看到任何沃利贝尔身上的部分。

沃利贝尔已经死了。连巨熊都撑不过一个照明就被湮灭，那完全形态的监视者该有多强？

卡恩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随后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杀死沃利贝尔的真凶，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在世界屏障修复以后还有监视者出现，那说明这个监视者本身就存在于物质领域里，并不是从另外一个维度过来的。他记得自己在梦中见过其他被丽桑卓封印的监视者，本想着封印还算稳固，相等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极有可能是那个监视者也苏醒了，收到了某种讯号才赶到的。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卡恩立刻使用Z型驱动，将时间回溯到沃利贝尔还没被杀死的时候。

没有沃利贝尔他们无法战胜这个监视者，而他的精神状态在使用过世界符文之后已经变得十分萎靡，若强行再次使用符文就会疯掉，最好让沃利贝尔来以符文作矛来对付监视者。

但时间回溯的时间长度是固定的，这一重启，时间回到了他们刚刚消灭监视者准备修复世界屏障的时候。

看着眼前的巨大空洞，卡恩突然意识到出大事了。

作为Z型驱动的使用者，他的精力不会随着时间重置而回复，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再次填补空洞修复屏障，而监视者在数十秒后即将横空出世。

噩耗接连到来，卡恩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时间回溯后事情还能变得更糟的情况，卡恩很努力的想着补救措施，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慌乱确实没有用，但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够镇静得起来。

时间不等人，没等他想出办法，监视者如约而至。

压倒性的恐惧再次笼罩，燃烧的膨隆独眼几乎堵住了嚎哭深渊，它穿越虫洞的瞬间，卡恩就感觉自己被时间牢牢锁定了。

他发现监视者正在将凝视投向他，奇异而不可获知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他。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监视者的触手就如同巨浪朝着他拍打下来。而卡莎的意识还没有回归，似乎只要他不修复空洞她就会不会醒来，无奈之下他只能抓住她一起躲。

数秒后，卡恩和卡莎的身形在数十尺外凭空出现。他的眼里充满震惊。

“监视者为什么没有重复之前的行为模式？为什么改变了攻击目标？”新的发现令卡恩连卡莎都无暇顾及，他必须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触手慢慢缩了回去，但没了它的遮挡，两人也彻底暴露在了监视者的视线下。从两人的视角来看，那颗燃烧的独眼就如同黑色的太阳，不停的吞噬着光线和热量，它的存在甚至足以吞噬重力和时间本身。

时间。对了……时间！

卡恩忽然意识到，只有超脱了时间的存在，记忆才不会随着时间回溯而消失！

它知道是卡恩重启了时间，但又无法阻止时间的回溯，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捏死卡恩这个篡改时间的臭虫。

随着一声越发尖锐的轰鸣，独眼再次射出了湮灭射线，激射而出的粗大光柱几乎占据了整座深渊，连深渊上方的天空都被污染成了不自然的紫色，那是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邪恶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