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第364节

在一瞬间的黑暗后，蓝色的光盈满舞台。纯白的烟雾升腾了起来，然而还不等那团烟雾散去......

钢琴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八度音被叩响三次，仿佛粗野的马蹄踏破水面。在延长的余响中，安静和声的涟漪开始涌来。

堆积在舞台上的层层白烟中，靠近中央附近的部分轻飘飘地隆起、裂开。一大团什么东西的黑影渐渐浮出地面。

结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优美子却展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是钢琴。

展开羽翼的三角钢琴同演奏者一起，从舞台地面下出现了。

一位身穿深紫色礼服的美丽女子正坐在钢琴面前，白烟缭绕在她的身边，仿佛为其缠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

因为位置的原因，由比滨结衣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眼角的那颗泪痣。

在舞台光景的衬托之下，她仿佛是一个由光线交织而成的瑰丽幻象，有种并不真实的美。

这就是，冬马曜子吗？

优美子刚刚那番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现在的由比滨结衣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无论身份、地位、外表究竟有多么大的差距，现在的观众们，都有了一个相同的身份——

那就是这美妙乐声的俘虏。

音乐平等地拥抱住了所有人............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等到冬马曜子站起身来，向着众人鞠躬的时候，观众们这才回过神来。

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席卷了整个礼堂，包括优美子和结衣在内，所有人都毫不吝啬地为她献上了掌声。

聚光灯打到了冬马曜子的身上，这让鼓掌声变得更加热烈，卷起了波浪。

一位工作人员跑上舞台，将一个话筒递给了她，在意识到冬马曜子有事情要宣布的时候，原本那几乎要将整个礼堂都塞满的掌声便不由得一静。

大家都用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冬马曜子。

“接下来，就是要揭晓‘神秘嘉宾’是谁了吧？”坐在结衣右边的一位老妇人将流淌下来的泪水轻轻揩去，小声的如此咕哝道。

没错，冬马曜子的这一场音乐会，除了‘第一次在千叶举办’之外，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卖点’，那就是‘会有神秘嘉宾出席’。

而至于这位【神秘嘉宾】到底是谁，外界其实有过很多猜测，但却都没有得到证实。

不过，【冬马和纱】是流传最广的版本。

毕竟，她是冬马曜子的女儿，第一张专辑正大受好评的发售中，正是需要宣传资源的时候。

虽然和冬马曜子相比，冬马和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不过大家其实都能理解冬马曜子对于自家女儿的一片爱护之心。

而且，冬马曜子的音乐会一般来讲只会持续一个半小时，这次却延长到了两个半小时。

这看起来似乎是冬马曜子的一种补偿行为。

‘我都这么做了，大家给我的女儿多一些包容如何？’她仿佛在如此说着。

“嗯，大家好，我是冬马曜子。”就在众人的注视中，冬马曜子对着话筒如此说道，她那稍微有些沙哑的磁性嗓音，就这么响彻了整个礼堂。

如果只看她现在的正经模样，应该很难想象她因为源景被没收了酒瓶子，就哭丧着脸、甚至想要用撒娇来让源景‘网开一面’的样子。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今天我的演奏，就到此结束了。”

礼堂中响起了相当不舍的声音，但就在大家想要不约而同地叫起“安可！”，好挽留住台上之人，让她再来一首的时候......

“其实我刚才心里一直有些忐忑，生怕将暖场的工作搞砸。”冬马曜子的话语声却将整个礼堂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观众都有些面面相觑。

暖场？

以冬马曜子的地位，樱岛哪里有人配让她使用这个词？

我们知道你爱女心切，但是这样将和纱小姐捧高的话，她是接不住的。

“幸运的是，看大家的反应，我的这份工作还做的不错。”仿佛没有感受到这片有些尴尬的静谧，冬马曜子继续如此说道。

“唔，老这么霸占着话筒也不是一回事儿，想必大家已经有些等不及要知道所谓的【神秘嘉宾】究竟是哪位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他吧。”

咦，竟然不是【她】，而是【他】？

聚光灯悄然从冬马曜子的身上移走，重新移到了那架三角钢琴之上。

一位身穿燕尾服的少年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坐在了冬马曜子之前所坐的位置上，他已经将一双手放在了键盘之上。

舞台上的光线将他的侧脸染得晶莹无暇，远远望去，仿佛落入人间的神明。

由比滨结衣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抽气声，坐在她身后的美妇人显然正震惊于少年的俊秀容颜。

而在这礼堂中，如此反应的观众并不在少数。

但是结衣已经无暇顾及这种事情了。

她那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暂时停住，而且浑身僵硬。

是他。

是她今天上午所遇到的那名少年。

听她倾诉、帮她解决了难题，在收取了几乎不能够称之为‘报酬’的东西后，便宛如朝露一般消失的少年。

她只能用【少年】来称呼对方，因为就和她一样，对方也并未告知自己他的姓名。

外地人，今天才来千叶，半个工作人员，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要到最好的席位......

‘我还真是笨蛋，竟然现在才想到。’

由比滨结衣有些自嘲地如此心想。

而当少年举起手，让手指在键盘上仿佛群舞的蝴蝶一般轻盈翻飞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了。

压倒性的旋律，夺走了她的所有意识。

那热情与激昂的钢琴声，宛如像融化的蜜雨一般，甘美地沁入肌肤，咬破之，渗透之，直至传达到心脏。

哪怕捂住耳朵，哪怕遮蔽起内心，也照样深深地渗入身体，震撼灵魂。

强音击打骨骼，颤音响彻神经。

结衣也好，优美子也好，在幕后默默注视着他的少女们也好，礼堂中的数千名观众也好......所有人的视线已经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

每一个音符都扎在皮肤上、融化、从皮肤上滑落。

犹如仰望不停降下热情之雪的天空。

虽然可能对冬马曜子有些冒犯，但从现场的气氛中可以感知，伴随着少年的演奏，她的乐声已经从听众们的记忆里一点一点的消失，被某种更加坚硬、同样也更加柔软的东西悄然替代......

只用了短短的数十秒，少年便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冬马曜子所说的‘暖场’并非虚言。

结衣的目光就这么紧紧地黏在了少年的身上。

和上午的时候不同，舞台上少年的气质因为所演奏曲目的不同，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时而气势雄壮，有时又惹人怜爱；时而冷淡地拒绝，时而妖媚地引诱......

他就这么一首又一首地演奏着。

每当一曲终了，礼堂里的狂热便高涨一分。

等到了最后一首演奏完之后——

“Encore！”

“Encore！”

“Encore！”

仿佛海啸一般膨胀的声浪席卷了整个礼堂，所有的观众都在呐喊，以此来表达他（她）们心中的不舍。

结衣和优美子两人显然也在其中。

现在，演唱会开始前的所有不安与怯懦都已经全然消失不见，抑制住某种涌上喉咙的东西，两人和其他的观众一起大声喊道。

在音乐会的最后附赠一曲可以说是传统了，少年也并未拂了观众们的意。

在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后，充满战栗之美的音符，便开始在空气中炸响。

“《魔王》......”结衣听到了优美子那有些敬畏的感叹声。

她当然知道，这是少年现在所演奏的曲子的名称，但是，想到少年今晚的表现，这‘魔王’之名却也是实至名归。

美丽却又危险。

无论是人，还是他现在所演奏的曲子............

在有力地弹出最后几个音符后，一直坐着的少年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了观众的面前。

观众们鼓掌声仿佛要将中央剧院的屋顶掀翻，周围还交杂着‘漂亮（bravo）！’的叫声。

他在向观众们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起身再次环视观众席。

就这样，坐在可以说是最好位置的结衣和优美子，就这么和他碰上了视线。

但是这样的视线交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短到两人根本没有办法确定对方是真的看到了自己，还是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

而在在没有止息的鼓掌声中，舞台上的灯光忽的熄灭了。

等到礼堂的吊灯再次亮起之时，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自始至终。

他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在满足和些许遗憾之中，音乐会就这么结束了。

......

“优美子，你这是要拽我去哪里？”

闭幕之后，两位少女并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