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105节

“老哥，有些方言就像毒，中了就别想解。以我观之，你已经是五毒俱全，金牌口语老师看了都得摇头说吃点好的，真没救了。”

“咳咳——老弟这些年做什么去了？”

“初中跟着剧团免费单车旅游，现在是高中生。”

“唉？哦哦，差点忘了老弟确实是学生，初中你跑去剧团了？会演戏吗？要不要来剧组混个角色玩？”

“演戏？我对演戏不太拿手。”

“嗨呀，没关系啦，演个露一面或者站在人群里的角色而已——你追星吗？我这里有樱岛麻衣的签名哦。”

“谢谢，不追。”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黑粉罢了。

不过去剧组观摩确实是个知敌底细的好方法，便借关谷老哥这阵东风吧。

喉舌跑去千反田家委托舞台事宜，四人一猫闲聊间来到一间已经停止使用，暂时废弃的学校。

这种学校在阵出不算少见，开着开着没学生没老师就关门大吉，稍微将一些地方打扫一下就能作为拍摄现场，到达时已经能看到不少剧组成员在进行准备工作。

“老弟等一哈，额去找导演。”

关谷纯环顾四周，兴冲冲跑向剧组。

白影无所事事，干脆摸出手机刷刷推号，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樱岛麻衣】

【今天准备正式开拍，剧组的衣服挺合身，加油！剧装照.jpg】

白影立刻出击，在一众夸赞对方美貌青春的粉丝发言中，悍然攻击。

【白良白影：身为一个演员，简直是胡闹！剧装照得在拍戏的时候上吧？万一弄脏或者损毁，导致工期延误，你对得起剧组的信任吗？你对得起剧组后勤员工的努力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胡闹，演戏不好好演，做戏倒是做得勤快，奉劝你好自为之。】

不出所料迅速陷入被围攻的状态，白影无所畏惧地施展键道，却又觉得有几分古怪——捧哏呢？群主那个捧哏死哪儿去了？快出来怼我然后扩大战火啊！啧，值此兵贵神速之时，群主却毫无作为，想必易位之时不远。

【小麻子：@白良白影，你就知道了？万一是别人剧组的宣传推广手段呢？恶意揣测轻车熟路，我看你才应该好自为之。】

哟，这不是黑粉群中出的叛徒吗？

【白良白影：@小麻子，看看这是哪儿，这是剧组，我怎么不知道剧组搞了这一出？剧组图片.jpg】

【白良白影：@小麻子，身为粉丝，不敢刚正犯上，直言劝诫，反倒同流合污，推波助澜，你知道谁最会讨皇帝喜欢吗？宦官奸贼呀！】

那位想当兔女郎倒是有几分见解，唯有争论才能扩大影响范畴，使话题变成漩涡，将更多的人卷起来形成更大的争论。

算个人才，到时候可以封他一个管理之位。

白影在网上冲锋陷阵，安洁莉娜有点发呆，忽然才想起貌似还有一个人来着——那位尚且没有打过招呼的傀影，只是一路上对方存在感太低了，一句话都没说过。

“那个……你好？”

安洁莉娜看过去，试探性抬手打个招呼。

傀影正在安静地眺望远方，目光深沉地走着神，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反倒是傀影肩膀上的黑猫抬爪叫唤一声：“喵呜～”

“你好。”傀影似是回过神来，轻轻点头，温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看着天空发呆。

“……”

好怪。

安洁莉娜隐约感觉不太对劲，连忙挪步，手肘捅捅沉迷比键的白影：“长官长官，傀影是怎么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他看着像个文艺青年。”

白影看着话题漩涡已经扩展到‘什么才是正宗的演员’上，满意地收起手机，这种宛如设定战和主观标准战的话题一旦开始，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妙啊，不愧是我。

安洁莉娜疑惑道：“看着像文艺青年，就是说并非文艺青年的意思吧？”

“没错，他是文二青年。”

“？”

“看来一路上憋了很久，得尽情释放一下呀。”

白影迈步上前，出声招呼道：“傀影！来一段猫！克里斯汀小姐，配合我——撒！傀影！歌唱吧！”

黑猫从傀影肩头落下，蹲在地上宛如演员就位。

白影舒展了一下身体，以表达柔韧性的动作，矫健地转变为爬行生物。

傀影清了清嗓子，开口。

安洁莉娜瞪眼，集体发疯了？我是不是该拉开距离以示清白？！

……

……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导演，如今四十来岁的冲田正从来不在意过去的作品——反正都是票房扑街。

看了伤心，不如心放宽点，直接不看。

自己的镜头能否戳到观众的好球区？能够作为成功电影的标准？冲田正并不清楚。

总之先把自己的镜头拍出来再说，票房什么的就交给命运和市场去选择吧。

这次电影拍摄挺顺利的，一个流量不小的明星监护人看上了剧本，居然主动申请试镜，对方童星出道一路火到现在，在演艺圈这个名利场属实难得，九成童星可都是赚票快钱然后泯然众人。

原作者有一定文学功底，为爱发电担当剧本监督，亲自操刀将原著小说改成剧本，对方的家庭在阵出也有一定话语权，拍摄取景，召集学生群演等协商事宜解决起来很顺畅，没遇到以前偶尔会发生的乌烟瘴气的事情。胖子体宽心善，还真不是说说的啊，来阵出准备的功夫里，就请剧组吃了好几顿烧烤。

冲田正斗志昂扬，莫非这就是桶狭间，自己终于要如织田信长般立下不世之功，登上天下舞台？

体宽心善的剧本监督跑来了：“导演！我们加个演员吧！让我老弟进来演个角色！”

“……”

原来我是今川义元？！

“关谷啊，电影不能这么拍啊，不是说想当然地就能换个人，加个角色……”

“没事没事，让他演个小配角的学生就行。”关谷纯挠头憨厚道。

冲田正努力讲道理：“这部电影主要人物是学生和老师，你老弟都多少岁了？演学生？”

“他高中啊。”关谷纯介绍道，“记得我们喝酒时聊得我那个中国朋友吗？就是他！其实这部电影准备拍的时候，我就一直想找他，客串也好，路人也好，对我来说这本小说是过去的事情，而他是过去改变我人生的英雄，我想尽善尽美地为那段时光画上句号！”

态度很强硬，这关系户硬推是推不掉了。

“行，但是得考核一下，我也有自己的追求。”冲田正推脱不掉，只能尝试尽量减少影响了。

“放心吧！我老弟天下无双，无所不能！演个小角色信手拈来！”关谷纯拍拍胸口打包票。

冲田正觉得更悬了，但作为一个有坚持的导演，他已经想出假装给对方老弟拍一段，过过对方的戏瘾，后期成片直接‘不小心’剪掉的方法。

两人迈步离开忙碌的剧组，前面满是灰尘，颇为老旧的校门口处，传来一阵声音。

是歌声，没有语言，只有声音的歌。

轻柔飘扬，欢脱安逸的意味，随着音量起伏，宛如流水般渗入人心之间，令人无法挪开脚步的止步倾听。

一个青年闭着眼，喉头微动地歌唱，他的歌声就像是指挥棒，环绕他的一人一猫则是最合适的演员，少年伪装而成大猫在地上缓慢挪步，绕着黑猫爬行，发出以假乱真的轻柔呼唤，黑猫矜持优雅地保持距离蹲坐，时不时轻轻喵叫一声。

人与猫的时不时发出的猫叫相互应和，精准敲击在无字的旋律之上，溅起一朵朵欣喜愉悦的浪花。

彼此试探，彼此传达，彼此含而不露的情绪。

无字的旋律陡然一转，起伏变得明显剧烈，频繁跳动的音节拨动心弦，是热烈，是雀跃，是激扬的传达，是炙热的燃烧——！

黑猫轻轻舔爪，缓缓起身，仿佛终于被打动的女子，迈着轻盈羞怯地步伐靠近。

白影猛地一个翻身跳起，单膝朝着呆住的安洁莉娜跪下，伸手深情地高唱道：“致我深爱的人——眼波明媚不染烟火的风尘，岁月匆匆不老青春的灵魂，你我试探交换的眼神，终将化作交汇流淌的人生。”

字词话语踩住每一个旋律的节点，配合着热烈表达爱意的曲调，又隐约反客为主地以唱词带歪旋律。

“啊？哦……”

安洁莉娜有点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一直没反应过来，茫然呆呆地点头。

无声的旋律不由产生些许波动。

“喵呜——！！！！”

锐利的叫声划破空气，踩住一个节拍。

黑猫愤怒地弓起身体。

“克里斯汀小姐……”白影起身挪步，伤情地唱诵道，“我是风的浪子，你是花的宠儿，摇曳的花离不开泥土，流淌的风终不是归宿，这是注定别离的旅途，迷蒙欢愉于岁月洗练而清楚，执着的人啊，注定谁也留不住……”

伤情中带着点渣味的言语，让黑猫愤怒地一阵阵叫唤追杀，白影逃跑中不断丢出渣男语录。

“强求的爱没有结果，流淌的河只会坠落——坠落至天地相隔，坠落至死生遥阔……”

原本的旋律在此起彼伏的话语中，已经变得激烈，变得金戈铁马，变成激烈碰撞间的锅碗瓢盆。

一人一猫绕着傀影追逐。

黑猫灵机一动，直接扒拉傀影裤腿爬上肩头，纵身一个飞跃，爪刀探出唰一下掠过白影的脖子，也顺势将旋律推动了炸裂的最高峰。

于是，旋律自然而然地回落。

白影止步，捂着喉咙趔趄几步，伸手朝向安洁莉娜。

“永别了……太长不念……我的爱……”

安洁莉娜：“……”

白影扑街，黑猫蹲坐，背影隐约萧瑟，时不时发出应和旋律，逐渐衰落的喵叫。

旋律降低下来，凝结，静止，沉寂的哀伤，落幕的荒凉，述说一场荒唐。

傀影停下歌声，睁开眼睛，摘下头上的帽子，朝无人处鞠躬。

“克里斯汀小姐，做猫可不能太卑鄙。”

白影翻身跳起，一抹沾着点灰的鼻头：“不过还是我技高一筹呀！哇哈哈哈哈哈！”

黑猫似乎翻了个白眼，纵身跳进傀影的帽子里。

“虚白，你的演绎，更进了一步。”

傀影戴上帽子。

“下次别被克里斯汀小姐忽悠了，你给我起个暗恋的开幕曲是什么鬼？差点就得演一出人猫情未了，我可不是福瑞控——哟，几位观众，没赏钱好歹随便鼓个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