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神信条 第16节

流浪汉的目光变得虚无，继续诉说自己的故事。

“五十年……半个世纪，对于没有寿命限制的我们这些神明，那算不上是一段漫长的日子，可是啊，我过得很痛苦，这五十年真的太长了……”

他的双眼不知不觉留下了浑浊的泪水。

“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之后，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如果不是我天生就知道我是什么，也许我会混混噩噩好一段日子……”

流浪汉这位土地神，诞生之后没有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什么都没有依靠的新生神明，对于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的新生者，只能够像一个乞丐一样生活。

在这些日子里，他逐渐明白为什么代表自己的土地神牌位会变成残破的样子了。

在他诞生的半年前，这个街区发生了一场大火，把这里的东西都烧得干干净净，其中当然包括了受到民众供奉的土地神牌位了。

那个土地神牌位，自然就是他了。

“也许我真的是一个倒霉的家伙吧，根据其他地区的土地神说，我的牌位经过了长年的信仰累积，已经快要将我孕育出来了，偏偏我诞生之前发生了一场火灾，让在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一个放在路边的土地神牌位……”

无名的土地神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牌位，再一次沉重地叹气。

“所以，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吗？可是当这个街区的人安顿好之后，应该会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土地神牌位吧，那么你的名字应该也会再一次被安上去才对。”

李元脑海中同时思考着许多事情，现在几乎是凭本能在说话的。

“不可能的，所谓人类的信仰啊，是一种非常单向性的东西。”

土地神按着自己的胸口。

“代表我这个存在的，接受人类的信仰的，是现在我怀中的这块牌子，就算他们重新放好一个土地神牌位，上面有和我一样的名字，那个土地神也不会是我了……而且，在这之后人类根本就没有重新安放一个土地神牌位，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叫做什么了……”

“那么，被人类遗忘的你，被人类遗忘的神明，将会变得怎么样？”

李元想起了那天眼前的这个土地神杀死另一个疑似是神明的行为，内心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了。

“神明是没有寿命限制的，我们会一直存在于世，但是我们要继续存在，就必须要人类的定期供奉或者是献祭，被人类遗忘的神明……除了就此消灭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土地神好像想起了自己的情况，突然爆发出大量的恐惧和绝望。

李元感应到的瞬间，立刻使用了圣印的力量，平复了对方的内心，以免剧烈的感情变动，使得催眠暗示的效力消失。

平静下来的土地神咳了几声，颓丧地摇了摇头。

“我们的存在啊，全部都来自于人类的信仰，如果我们被人类遗忘，那么他们甚至连看也看不到我们……”

在土地神恐惧的感情出现之前，就已经被李元制止了，身体带著有些不自然的抖动，变成流浪汉的神明再一次忍不住泪水的爆发。

哀伤这种感情李元无法控制，只能够希望对方快点平静下来。

哭着哭着，土地神像是找到了倾诉心声的对像一样，断断续续地持续讲话。

“没有信仰力量在身的神明，就像我一样存在感会掉到了零以下，在人类的眼中，我们就跟清晨出现在花朵上的露水一样，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自然得多余，不会用心留意，看不见也是当然的东西……哈哈，真是可笑啊……”

李元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天眼前的土地神在打斗的时候，没有人看得见和在意的原因了。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类信仰的弱小神明，几乎就和空气一个等级。

李元不同于普通的人类，拥有特别的力量，才可以看得见眼前的土地神，而其他人根本想要看见也做不到。

“真是……可怜啊……”

神明，本应是高高在上，现在反而受到了人类的极大束缚，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过，李元没有忘记之前看过的事情，这个土地神一直在街边乞讨，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无视了他，可是还是有一些人给予他一些施舍的。

这代表了还是有某种方法可以提升土地神的存在感，又或者是那些人比较特别，可以看得见存在薄弱的土地神。

李元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例如为什么明明是神明，还需要去购买食物，说不定他们还需要排泄和休息，这样子根本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抱着内心满满的问题，他继续询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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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祕术主义的宇宙论 :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询问（中）

“虽然说我的存在很薄弱，但还是有人能够发现得到我的。”

无名的土地神听见李元的疑问，语气有些僵硬地解释。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神灵要问这些基本问题，就连他这个落魄的土地神也从其他的神灵口中知道这些常识，在他面前带有异常强大威压的神灵，应该不需要多问才对。

不过处于催眠状态的他，内心虽然感到矛盾，但很快便忘记了这种感觉，并说出自己知晓的事情。

“信仰心比较强，又或者是观察力敏锐的人，还是可以看得见我，虽然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乞丐就是了……不过多得于此，我才能勉强生活下去……毕竟所谓的神灵，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也和人类没有什么分别了，我们会肚子饿，也要吃东西，我们会疲累，也要睡觉，我们会受伤流血，我们……也会死。”

土地神满面都是感慨的神情。

“据说在远古，世界还未大变之前，神灵高高在上，比人类要高贵得多，那个时候是真真正正的神话时代，神灵最强大的时代。”

然后，土地神低声叹气。

“不过在这之后，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神明永远的堕落了，我们的力量减弱了，我们变成了自然现象一样的东西，我们一天比一天更像是人类，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就从神明统治的世界，就变成了人类的世界了。”

“啊？那么你知道详细的原因吗？”

李元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世界大变，多么有意思的名词。

土地神摇头道：“不，这些事情我也只是在其他同行口中听来的，真实性有多高我不知道，更详细的事情也不晓得，不过我们这些存在变得弱小，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所以我想应该是真的吧。”

神明堕落。李元觉得是真的，要不然眼前的土地神也不会变成一个流浪汉了。

土地神本身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分别，甚至还更加孱弱，没有传说之中的神力，虽然说他是土地神，但他本身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他们不能够离开这个街区。

土地神刚刚说过，因为他原本是被供奉在这个街区的神明，属于这块土地的具现体，不可能离开附近的地域。

所以李元之前才会看见他一直徘徊在这附近，并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根本做不到。

“与其说是土地神，不如说是地缚灵啊……”

被束缚在一块小小区域上的神灵，这就是土地神。

想要和其他的同类接触，只能够走到自己极限的范围，在那个地方交换情报，或者是等待对方的进入，可以说是非常不便利。

神灵的一切都来自人类的信仰，他们的强弱与否，就是看人类有没有定时进行供奉和献祭，严谨的意识对于他们来说是必要的。

可是，到了这个发达的讯息时代，人类的信仰比起古时候来说，已经薄弱了很多，依赖人类信仰的神明，也因此不断弱化。

在人类的眼中，弱小的神灵与自然现象无异，如果想要跟人类进行接触，那会是一件相当艰辛的事情。

就像样前的这个土地神，若果他肚子饿了，想要去买一些食物，绝大多数的地方的工作人员都会看不见他，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土地神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几个感觉敏锐的人类，可以进行最低限度的对话，勉强生存至今。

强行去吸引人类的注意力，那不会是一个好方法，如果自然现象进行了大吵大闹，对周遭的事物进行破坏，人类也会本能地反击的，到了那个时候，弱小的神灵很可能会因此死亡。

人类对于杀死害虫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存在感薄弱的神灵就跟害虫一样，会被毫不留情地彻底消灭。

人类的心中根本不会留下一点罪恶感，事后甚至会慢慢忘记发生过这事情。

“所以现代神灵根本不可能融入人类的社会，连接触也相当困难，一切都是因为在人类眼中，这些神灵和自然现象没有什么区别啊。”

李元不用询问土地神，也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神灵的困难，就算这些神灵想要在人前显圣，那也是毫无作用，既然是自然现象，无论发生怎么样的奇迹，那也是自然的。

生死人肉白骨也好，平息一场天灾也好，或者是制造出一场灾难也好，这些都是自然的。

在人类的眼中，或许那是奇迹，但是这种奇迹和神明毫无瓜葛，哪怕是进行全世界的精彩直播，也不会改变得到人类的观感。

如果处理不妥当，神灵很有可能遭受到人类本能上的反击，因此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所以土地神才会说人类和神明最好不要接触，这样对两者来说才是最适当的。

或许有些教派的忠实的信徒，会下意识地把眼前的奇迹当成是神明的授予，不过这样也改变不了他们无法看清神明存在的事实，接触不了始终是接触不了，信仰怎么虔诚也没有作用。

神明的声音或者近在咫尺，可是那些人永远也听不到。

“话说回来，有能够完全理解你们存在的人类在吗？”

李元随口一问，土地神却点了点头。

“有的，世界上还是有些特别的人类，可以理解得到我们的存在，能够和我们进行接触，不过那些人只是少数，而且绝大部分都和神力强大的神灵合作，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类。”

“嗯唔，这就是所谓凡事都有例外吗？”李元意外地挑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的神灵始终是诞生自人类的信仰，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纠缠，这种可能当然还是有的。

强大的神灵的存在感比较高，但无论怎么强大，在别人的眼中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算是半个自然现象，人类会看见他们的一般动作，但若果施展出什么神力，人类就会看成是自然现象了。

如果有能够真正看清世界真实的人类，神灵当然会很乐意和那个人接触，然后彼此进行合作，这对大家都有益。

“嗯？难道我重生的那一天看见的是……”

肌肉天使和羊头人身的恶魔出现在脑海中，李元对于那天晚上出现的特异存在，心中已经有了个底数，那两个天使和恶魔除了是神明之外不作他想。

李元想起了那些身穿黑袍的撒旦教信徒，说不定这些人就是一些可以看得见神明的人类。

“不过数量也太多了吧？”

他清楚记得那些信徒的人数接近三十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对了，你知道人类可以受到后天的影响，变得能够看得见神明吗？”

李元体内的魔能已经消耗殆尽了，为了催眠土地神，他可是用尽了全力。

虽然魔能能够从代表了未知和神秘的土地神身上获得一些恢复，但那种恢复就像是水滴，满足不了他的使用。

还好已经完全进入了催眠状态的土地神，想要从这种影响中脱离出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抱歉，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土地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李元说了一声不要紧，他也只是想到才会问一问，不是真的要得到正确的答案。

“那么，”李元继续他的提问，时间宝贵，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之前说过的新神和旧神，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土地神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缺少了持续的催眠，他心中堆积起来的矛盾感轻微地刺激着他。

他摇了摇头，在催眠状态下，再一次压下了心中的不舒服感觉。

然后，土地神开始慢慢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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