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小姐不对劲 第23节
[啊?]
与少年互动时的一幕幕浮上心头,原本微小的不合理处便被无限放大。英梨梨收回伸出的手臂,她的思考回路从未像如今这般转得飞快。
[啊……是这样啊。]
于是,当挂掉电话的望月熏回过身,面前便是呆愣愣地看着他的、陷入迷茫的少女,还有那双像是死掉了的眼神。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回忆起几秒钟之前自己曾说过的话,望月熏几乎立刻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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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前因后果叙述清楚并未浪费多长时间,哪怕少年如今的姿势是标准的土下座。两人已经回到了英梨梨的房间,后者坐在床上,依旧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总之,事情的全部经过已经讲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因为不忍心而下不去手就好。”
知晓对方性格的望月熏不得不用上了比较提神的说法。果不其然,几乎出于本能,少女轻轻哼了一声。
“别开玩笑,怎么可能不忍心。”
她抱住肩膀,轻轻撇过头,翘起腿,表示自己非常生气——但少年知道,以对方的习惯,如果保持着傲娇的态度,那么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关于昨晚……”
“——昨晚?你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从这句平静且毫无情绪波动的反问中听出了极大的威胁,少年很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隐瞒了‘矛盾’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及这一年对你有意识的疏远,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歉意。”
站起身,笨拙地拉过一旁书桌边的椅子,少年跳上去,正襟危坐,但两只小脚却悬在空中。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继续谈论重逢后发生的所有意外,英梨梨想要快些忘掉,而望月熏则明白,如果他胆敢重提,那么他一定会在这里生理性死亡。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一定很寂寞吧。”
“你你你说谁寂寞,谁会寂寞啊!”
磕磕绊绊地反驳着少年的问话,英梨梨心中已经被重逢的喜悦和各种行为带来的、巨大的羞涩感填满。她明白避而不谈只是自欺欺人,但在发生过那样不堪细想的事故后,两人都需要一些时间去厘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说得对,英明神武才思捷敏机智过人冰清玉洁的英梨梨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寂寞呢,是我妄加揣测,罪过,罪过。”
单手立掌,少年半开玩笑地说道。
“总觉得你这句话包藏祸心。”
“您明鉴。”
“……嘁,还是那么油腔滑调。”英梨梨搭在胳膊上的手指轻轻敲动,她仍然没有回过头,但因无法抑制而微微勾起的嘴角告诉望月熏,对方心情不错。
“至于我为什么躲了你一年……”
少年叹一口气,缓缓说道:
“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赶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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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作为“柏木英理”在同人界出道,是英梨梨十四岁时做出的决定,凭借精湛的画工和重口的内容,她的作品很快便打响了名头。
但性格使然,习惯性的拖稿令她本人和兼任经纪人的泽村小百合苦不堪言,每到死线,连续熬夜的惨剧总是不可避免地发生。
——直到,被逼疯的少女在无意间将望月熏的“学者”开发出了新的用法。
“说到赶稿,我的截稿日明天就要到了呢。”
英梨梨,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她站起身,在少年惊恐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随后吃力地搬起凳子,挪蹭着将望月熏抬到写字桌前。桌面上有一台没有开机的数位板,手边则是仍未理顺的各类画具,英梨梨拉开抽屉,取出薄薄一沓画稿,微笑着拍在望月熏面前。
“描线,涂黑,网点,八张,交给你了,做完还有。”
可以复刻道具原使用者在运用道具时的相关技艺,这意味着,完全可以做到相当于两个英梨梨同时进行绘画的极高效率,哪怕少年受限于思路而只能够负责不涉及剧情草稿编撰的技术部分,对原本习惯性拖稿的少女而言,这也是无法形容的提升。
于是,在十五岁这年,“懵懂无知”的望月熏,便被迫陷入了将近一年的赶稿地狱。
【咚!】
一个沾了薄薄一层灰尘的纸箱被顿在少年身边,英梨梨掀开盖子,取出一根包装上印着“草莓口味,能量100%”的棒状物体。
“这是供给学者消耗的能量棒,相信你已经很熟悉了,还剩大半箱,都是你一年前没用完的分量。”
“储藏室有三箱存货,不够要趁早说。”
在望月熏绝望的目光中,少女笑得很开心。
“在完成工作之前,不许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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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握笔在手,捉〇在榻
这是报复。
啃咬着即将过期的硬质能量棒,望月熏悲愤地想道。
作为“学者”的代价,能量的消耗需要通过外部摄入进行补正,但在绘画过程中频繁更换的画具,以及因手指离开画具而不得不重新发动的异能,都极大增加了消耗总量和对食物的需求。
为了节省时间,他手边还摆放了一小堆已经拆封的能量棒,这种单纯为效率和方便而设计的食品有着凝练、干硬且粗粝的口感,以及少量果糖和甜味素营造出的、廉价的水果味。与任何方便食品一样,偶尔入口会带来些无法久留的新鲜感,但若是常吃——
【咔嚓。】
【咔嚓。】
【咔嚓。】
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口中的“异物”,少年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从挣扎到绝望再到彻底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状态。这种出于功利目的而进食的行为对他而言十分正常,但如此频繁且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简直是对味蕾的〇奸。
手中的G笔在纸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望月熏试图强迫自己无视进食系统传来的阵阵哀嚎。被牙齿切割后的碎块进入肠道,又在“学者”的影响之下被分解成一缕缕极不科学的能量,吞咽的真实感与空腹的虚假感交织在一起,映照着画纸当中女主角最直观的感受。
——凌辱系的同人本。
“你终于开始实践了吗……”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请别在意。”
于是伏在矮桌上贴网点纸的英梨梨重新低下头,她已经重新换上了那套绿色的老旧运动装,一副黑框眼镜正架在她的鼻梁上。
扫一眼那对扎在两侧的、标志性的金色双马尾,少年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无比熟悉的赶稿地狱,也是他躲了英梨梨将近一年的理由,没想到,一切最终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想什么呢,干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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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梨梨的内心并非如表象一般平静。
她无法忘却最初遇见“望月悠”时的那声“姐姐”,也无法忘却与孩子经历过的所有互动。现在,将那幼小的身影替换成记忆中青梅竹马的样子,一切行为便都被赋予了了崭新的含义。
“呜……”
单手按住嘴唇,瞥向少年背影的少女发出一声浅短的悲鸣,她的脸颊已经染作不健康的酡红,脑门上似乎飘荡着因过热而生成的蒸汽。
[居然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我都说了什么啊……]
越是想要忘掉,回忆便越发清晰,这是属于大脑的本能。于是那些放在电视里必须打上厚厚一层马赛克的画面便争先恐后涌入脑海,擦背、松脱的睡袍、私密的话语,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脸上涂抹着红润的色彩。
她想要打滚,想要砸墙,想要大声喊叫,想要拿起那把安置在父亲保险箱里的汤姆逊冲锋枪发动波纹疾走,想要用食指给太阳穴开个洞,但最终,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投在画纸上。
[我、我干嘛要对那家伙的事情上心。]
[区区工具人——对,工具人,呜……]
感受到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已经消失,背对着少女的望月熏轻轻松了一口气,又啃掉半根能量棒,面无表情地取过网点纸。
[世界什么的,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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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涂完最后一张画稿,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望月熏用最后的理智将稿纸摞顺摆正,随后翻滚着歪下椅子,趴倒在英梨梨身旁的地面上。
这种事态在一年前屡见不鲜,少女并不感到意外,她强忍住潮水一般的困意,抱着肩膀昂起头,故作不睬,但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视着少年的侧脸。直到耳中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那好看的睫毛也没有睁开的迹象,她才慢慢松开胳膊,犹豫着,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长了一张惹人犯罪的脸,做事情怎么这样乱来。”
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
“抱歉,熏,我从来没想过这样使用异能对你而言是如此耗神费力的事情,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真的很感谢。”
她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在窗外洒进房间的月色之中,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危险,你总是喜欢用大道理做借口,每次受了很重的伤,在曾懿姐姐那里疗养,都要说一句下次必定不做了。”
“可下次还有你,哪都有你,你到底长不长记性?”
抱怨着,还嫌不解气的英梨梨用两根手指悄悄掐着少年脸颊上的嫩肉,又松开。
“谁会关心你啊,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
她嘟囔着,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起长大,不过是熟悉的时间比较长,别、别以为我会对你另眼相看啊!”
下意识闹起别扭,又察觉对方早已熟睡,少女羞赧地绕了绕头发。
“这次算是惩罚,谁让你……”
英梨梨说不下去了,只好自暴自弃似地捶打着少年的胳膊,又怕将他吵醒,所以根本没用力气。
“变态,〇狼,H,大混蛋。”
与其称之为谩骂,更像是在撒娇。
自说自话了半晌,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少女最终还是决定暂时饶他一命。挣扎着站起身,弯腰抱起这具幼小的躯壳,想到这副模样是由于遭受了构想兵装的副作用,英梨梨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
“算了,明天再和你算账。”
摇摇晃晃地走向床铺,因久坐而乏力的双腿和本就软弱的体力让她渐渐无法支撑两个人的体重。踉跄着扑倒在床上,随意滚在望月熏身边,大脑已然陷入混沌的少女就这样安稳地阖上了双眼。
翻身搂住少年细小的腰部,将下巴轻轻触在他的头顶,一条腿则挤进了望月熏未曾合拢的双腿内侧。英梨梨发出一声略显满足的梦呓,微风拂过窗帘,月光之下,只有钟表的指针还在哒哒地轻响。
第二天一早,急急忙忙赶回住所的斯潘塞夫妇,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