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小姐不对劲 第80节
“我要打十个!”
“……啊?”
“啊……”望月熏揉了揉头发:“抱歉,‘一生当中最想说的话top10’什么的,请忘了吧。”
明明这个场面很适合这句话的,真爽啊。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见笑了,我不会剑道,所以也不在剑道上自取其辱。这样如何,如果你的竹剑能够主动触碰到我除去双臂双腿以外的任何部位,就算你获胜;如果你被动摔倒或者竹剑脱手,就算我获胜,时间不限,可以主动认输。”
“这样似乎对一个拄着拐杖的伤者不太公平。”
“那么追加赌约,明天正好是周六了,从下周开学算起,输的人去校门口和风纪委员一起站三天。”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我踢馆的代价,很公平。”
七濑一郎沉吟半晌,点点头,于是剑道部的其他成员便都倒退着走出场地,整齐划一地跪坐而下,将腰板挺的很直。有人递给他一把竹剑,他扣上面甲,持剑而立。
“是否需要护具?”
“不必了。”
少年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铁片,随后抱臂拱拳,深施一礼。
“我望月熏今天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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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141章第壹贰叁章 健全男子高中生的自我修养(四)
抛开成见,七濑一郎能够夺取作为全国大赛最高荣誉的玉龙旗,其剑术修养必有独到之处。也许是有名师指点,也许是因勤学勤练,也许是在搏击之中占了体量的便宜,但这都能够作为他实力的一部分。
竹剑高高举过头顶,架势一转,便存在了数种变路。前冲,垫步,那庞大的身形挡住顶灯,给望月熏笼罩了全身的阴影。气势,技艺,力量,压迫感,甫一开场,他便近乎抢占了所有能够取胜的要素
——然而,他不是“异常”。
单手前伸,三根手指拧住下劈的先革,曲腕一拨,剑身便顺着来时的路径弹了回去。脚下丁步,抬杖,斜斜地荡歪剑势,望月熏露出个明显大失所望的表情。
“收起你的轻视,七濑,居然用唐竹,你难道只打算靠力量取胜吗?”
“在下不敢。”
撤步,刀式又变,稍显臃肿的体格居然带出一股轻盈的错觉。滑步,闪步,从侧面绕过少年拄拐的右臂,竹剑向着肩胛荡去,速度居然又快了几分。
——啪!
然而道场之中却回荡着竹条敲击在金属之上的脆响,拐杖仿佛早有预料,宛若一杆刚猛无铸的大枪,再次挡住了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正手无力。”
借着竹剑回弹的力道,错身回环,七濑一郎抖腕捻柄,反握剑身,向后盲刺,却刺在空气中。
“反手不精。”
——啪!
这是拐杖抽击皮肤的声音,不重,但因技巧的操控而响得惊人,腿窝遭受冲撞的七濑一郎翻滚着避开有可能存在的连环攻势,却在稳住身形后才发现,对手似乎只是随性而为,还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处。
“脚步松散,反应迟钝。”
“哈、哈啊……”
初次照面的几波攻防没有让七濑一郎占到任何便宜,这种局面完全在他预料之外。他停止了进攻,眯起眼睛,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你在犹豫什么?”望月熏质问着。
回应他的是铺面的剑风,而格住剑身的是回顶的拐杖。震臂发力,突然崩出的劲道让七濑一郎险些撒开握剑的双手,他顺着力去的方向折身、垫步,随后猛然挥出泼洒一样的快攻。
“你的对手有你想象之外的实力,动摇了吗?”
面,喉,腹,肩,背,很多在比赛中禁止或不禁止攻击的部位都包含在他的挥剑目标里,而目标的终点处总会出现一条拐杖,把他的竹剑推在空处。
——啪!
——啪!
——啪!
脚步越挪越散,力道越使越杂,再而衰,三而竭,面对滴水不漏的少年,他的心境渐渐失常。
“没有如你预料中那样飞快地取胜,动摇了吗?”
那本应是一场无可辩驳的胜利,对手腿伤未愈,又从没有修习过剑道,他作为主将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放任一个入部时间最短的新生去应战,想必也能轻而易举地打发对方知难而退。
七濑一郎不想落人口实,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赢,索性赢得漂亮些,免得在事情结束后出现不尊重对手的谣言。所以他亲自站上道场正中央,便是想要告诉所有围观者,前辈即使压迫了你,也会压迫得堂堂正正。
“为什么——”
他低吼着。
步伐纯熟,思路清晰,直觉敏锐,出手果断,剑技精妙,这一直是支持七濑一郎站在道场上的自信源泉,也同时是保证他带领总武高剑道部争夺玉龙旗的有力保障。然而今天,越是挥剑,他越是惊讶,惊讶过后是迷惑、恐惧和无处不在的脱力感。
望月熏背着一只手,甚至连带伤的双腿都没有挪动一步。
“为什么——”
于是竹剑的轨迹乱了。
起初只是慌张,而后便有了漏招,步伐和腰身几乎扭在一处。缺稳,摇晃,失距,一剑剑擦着望月熏的发梢和衣角,却又永远无法打到实处,从未思考的、败北所带来的后果冲击着他骄傲的内心,恐惧与后悔让他几乎发疯。
到此为止了吗?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就连围观的外行人都开始能够看出七濑一郎早就失去胜机和信心,只是单纯在胡乱劈砍罢了。
“也许我对你们太过严苛。”
到此为之罢。
少年说着,抬手用杖尖点住逆袈裟切来的剑身,他能看到对手面甲之下茫然无助的表情,于是轻轻将竹剑从七濑一郎手中抽出来,弯腰放在地上。
“也许我对你们不够严苛。”
无人回应。
他直起身,最后扫视了一眼剑道部呆滞的部长,和那些正跪坐着的学生们。
“站在学弟的立场上,我大概没什么理由去教训一群比我年长的前辈。但结果正是如此,按照你们一贯以来所坚持的东西,我免不得要做一些你们看不惯的事,说一些你们听不惯的话。”
“作为学生,你们错在霸凌你们的同学;作为剑士,你们错在被俗事绊住手脚;作为少年,你们错在去模仿那些迂腐的老人;作为前辈,你们错在论资排辈、上行下效——而作为总武高的一员,你在哪里,学校就在哪里,你如何表现,学校在外人眼中就有着怎样的风气,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七濑一郎大声吼着:“多谢望月学弟指教!”
“指教算不上,泄愤而已。”
望月熏挥了挥手,颇感无趣。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也如你所说,在座各位别把我想得太高尚。但是如果同学们认为我这次的行动是在试图向大家传达一些东西,那么我会毫不可气地对你的想法表示认可。”
他最后拍了拍七濑一郎的肩甲。
“听着,”他说:“我不会原谅你们,并不因所谓‘冒犯’,而是由于你们对我的朋友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也许你在今后的学习和生活中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于完成自我救赎,但你们造成的业果将跟随她一辈子,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将伴她一生——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仍有良知,那么这才是对你而言真正的‘代价’。”
裙~
第一卷 : 第142章第壹贰肆章 电话前犯PLAY(上)
不甘吗,懊悔吗?
七濑一郎垂手立在道场中央,沉默着,四周是窃窃私语的学生们。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他的剑没有带给他理所当然的胜利,他的骄傲在一个带伤的门外汉面前被轻易撕碎,践踏,弃之如敝履,他还要听从他的命令,去校门口站上三天。
无力吗,恐惧吗?
苦学多年的技巧,打熬多年的肉体,表现却简直与孩童无二。
这本不该发生。
渴望吗,艳羡吗?
是啊,不曾见过,甚至无法想象,到底怎样严苛的训练才能造就那般精绝技艺?
“这不怪你,无需自责,少年啊……”
有个枯槁的声音在他耳旁回荡,七濑一郎猛然回神,如同醉酒一般胡乱坐在地上。他下意识环顾周身,却惊恐地发现,围在他身边的的确仍然只有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同学们,于是内心越发骇然,甚至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人类是有极限的,后生啊……”
老人仍旧说着。
“你既然有勇气面对一个‘异常’,就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止步不前。”
“您是——什么?”
他下意识回应着,喉咙无比干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就像这个自食恶果的少年人还垂手立在原处。
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有个穿着西装的老人。
“七濑一郎,你可以叫我……”
老人说。
“次郎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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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村征说了,阿熏表现不错。”
霞之丘诗羽侧躺在客厅沙发上,枕着少年左侧的大腿,投影仪将《猫和老鼠》打在幕布中央,汤姆刚刚从储物室找到一双冰刀。
“其实我不太理解,作为……知名轻小说作家,还是个几回合挑翻剑道部主将的高手,她为什么如此拘泥于辈分。”
伴着悠扬而不失活泼的旋律,一只猫与两只老鼠在冰面嬉闹。望月熏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投影上,他抚摸着少女柔顺的发丝,让它们流过指缝,另一只手则拨弄着那小巧的耳垂。
“应该是‘家学渊源’,我没见过小花的父亲,据说父女关系不算融洽,也许这和她成长阶段受到的教育有很大关系。”诗羽舒适地蹭了蹭他的大腿:“无论原因为何,经过这次变故,那孩子想必也可以得到很多成长吧。”
“成长总是不请自来,然后未经允许便带走你的天真,还美其名曰‘为了你好’。”
回忆着女孩在竹取大楼和克里特迷宫中一次次险象环生的经历,少年感慨。
“也许,让那些我们珍视的人不需要被迫‘成长’,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