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杀我几次，我就无敌了 第164节

能够安稳屹立在如今朝堂上的，除了海无涯之外，只有本朝宰相，以逢迎圆滑著称的白相了。

随意扫了几眼奏章，永和帝眉头逐渐蹙起。

奏章中所言，与他预料大差不差。

海无涯并没有试图给乔钟平反，只说乔双林乃是忠义之士，如今不应背负恶名而死...尤其是他还是为仙门背锅的。

“朕....乏了。有事明日再奏，退朝吧。”

朝臣面面相觑，只能相继离去。

只是海无涯并未离开。

他待到群臣几乎散尽之后，依然驻足在金銮殿之中，骤然抬头，正色道：

“陛下，为众人抱薪者，岂能在其冻毙之后，任其清誉被污？”

“菜市口受灾之民不计其数，其中亲眼目睹者只怕也以千百计，哪怕捂盖子，又能捂住几时，捂得住这天下人悠悠之口么？”

“异人跋扈，人灾遍地，此类事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发生，这一次异人之灾已然出现在了帝都闹市，若这一次朝廷如以往一般退了，那么下一次呢？”

“陛下，一步退，步步退，何日不退？”

海无涯这一次显得颇为刚烈，不顾永和帝退朝的命令，强自发言，一番话掷地有声。

昔日刚烈的文武大臣几乎都死绝了，而今的朝堂几乎都是曲意逢迎的应声虫，鲜有如海无涯这般的刚烈者。

永和帝蹙了蹙眉，显出明显的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朕是天子，天子行事自当三思而后行。”

“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之退，只是为来日计，为大炎子孙后代计。”

海无涯沉默片刻，慨然道：

“陛下，异人战争至今已有四十年，先帝四十年前的退却，换来了九大仙门的道观开遍九州各大城，换来了如今人灾遍地。”

“老臣斗胆问一句...陛下的大谋，又在何处？”

永和帝脸色变得阴沉。

年少时他曾经见过王山河抬棺死谏的模样，对此很是心生向往。

而今的海无涯从天牢中出来之后，也许是人到晚年时日不多的缘故，比年轻时还要刚烈许多，居然让他回忆起了当年同样刚烈的王山河为首的死谏文臣。

只是如今的他已是皇帝，这个时候才体会到，被大臣犟着脖子死谏，实在不能说是一件美事。

“你既然提了异人战争，那么朕今日就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永和帝喟然道：

“四十年前的武圣人率领十万精锐，奉先帝之命去平异人之乱，结果大军还未出中州，便在安西城一带遇上了大道宗的异人。”

“结果呢？我大炎十万精锐全军覆没，安西城被夷为平地，连废墟遗址都没留下。”

“武圣人被视作军中的唯一希望，在全军覆没之前，被麾下军士舍命送出。”

“而即便武圣人武道修为一日千里，如今也已经是一抔黄土了，朕是亲眼看着他死去的。”

回想起南州拜神一事，永和帝心中有难言的苦涩。

武圣人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什么人族最后希望，他的惨死，只让永和帝看到了凡俗与仙门天渊一般的差距。

“如此之大的差距，已不是所谓‘大谋’可以抹平。”永和帝目光落在腰间人王剑上。

海无涯再度沉默。

言下之意是....永和帝其实也并没有足以力挽狂澜的大谋？

他所说的为子孙后代计，其实只是时下并无对抗异人之良策，那么便寄希望于后来者？

海无涯一字一句道：“臣只知道，一步退，步步退，后日想进了，进得了了？”

“人心若是没了，真到想进之时，只怕也无可奈何了。”

大炎王朝并不是一个人，不论进或者退，都不能如真人一般如臂使指。

这话让永和帝下意识瞥了眼腰间的人王剑，一下有如梦初醒感。

人心所向并不是一句空话。

而在如今的大炎王朝，人心所向也可以说是与国运气运密切挂钩，也与腰间这把人王剑密切相关。

若失了人心，国运凋敝，那么这人王剑只怕也不复光辉了吧？

这话说来，永和帝倒也没再否决，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

“你让朕...再想想？”

苍生为棋，天子为棋手，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如往常一样再权衡利弊一番。

或许....如今的他已经是棋手，那么不必再如以前一般小心谨慎了？

永和帝心中动了试探仙门的念头。

第162章 乔家人的星星之火

帝都茶楼，天然居。

阁楼包厢之内，江辰与顺风耳、胡涵等人正在静坐，等待着消息。

他们在等，等皇宫中的消息。

听潮楼耳目众多，其中更有顺风耳这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哪怕坐在这房中不动，也有人能源源不断地打探到城里城外的消息。

“皇宫里的消息传过来了，海无涯果然上奏了。”

“永和帝跟海无涯在金銮殿中谈话，想来便是议论菜市口的事。”

“....海无涯出宫了，他面上神色如常，身上也无伤势，看来永和帝并未恼羞成怒..”

“六扇门的人动了，他们居然....去了城北的大道宗道观？可大炎的律法，如何约束仙门的仙长？”

“.....”

“仙门的态度，果然如往常一般强硬。”

“大道宗弟子道虚，已经被清一道人带回大道宗宗门，按照宗门的规矩在后山面壁思过十年。”

“....最新的消息来了，菜市口一事结案了，官府已经贴出告示：直言此事乃是大道宗弟子斗法误伤所致，涉案修士已经被仙门自行处罚，关押思过十年。”

“乔双林作为舍己救人的义士，赏白银千两，若无乔家后人认领尸首，官府会代为厚葬.....”

从大清早等到日已西沉，一个个消息不断传来。

两名说书人面面相觑，他们并未预料到此事会如此收场。

大道宗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将斗法误杀民众的修士，就这么交给大炎官府的。

这一点， 无论是他们这些说书人，还是大炎朝廷，想必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按宗门规矩关押，想来已经是仙门与大炎朝廷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

明面上，此事依然是朝廷面子上丢了份。但已经比顺风耳之前预估，由乔双林背锅，仙门修士成了镇杀凶徒的善人这种结果，已经不知好了多少。

“大炎朝廷没有如以往一般动手遮掩，而大道宗居然也担下了此事的过错...”顺风耳皱眉思忖，这让他大为不解。

这其中，又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交锋对弈。

只是不知不觉中，如今的局势似乎与以往之大炎想必，有了些微的不同....

“到底是哪里改变了？”顺风耳不解：“这不是永和帝的风格啊？”

而旁边江辰却忽然放声大笑，惹得顺风耳诧异望来。

“顺风耳前辈可还记得，刚才的胡涵？他可不是我找来的，而是他找上我的。”江辰笑道。

“...那又怎么了？”

“还有上朝谏言的礼部尚书海无涯，以及报官自首的那毒妇等人...顺风耳前辈不妨猜猜，他们是因何动了心念，试图为乔双林此案翻案，让大道宗担责？”

顺风耳心中一奇，狐疑道：

“你的意思是，难道这背后还有某个势力从中周旋，使得他们改变了想法，从朝堂到民间，都动员了人为此案出头？”

江辰哑然失笑，摇头道：

“哪有这么多阴谋诡计、神秘势力？”

“在我看来，这些无非是人心所向罢了。”

江辰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胸膛的心跳，再一次想起了雁城往事。

“每一个义士的死，都不会是徒劳无功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众人抱薪者怎能枉死？怎该枉死？”

他是被乔家人救过的人，所以走上了说书人的道路。

而在他看来，胡涵上门找上他，显然是出于类似的理由。

海无涯、以及那报官自首的毒妇等人那一边，或许也是有其他人在暗中奔走，改变了他们的意愿。

神秘势力从中周旋？这种阴谋论虽然不是毫无可能，但江辰更相信人心。

因为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他也因为乔家人的行径，而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乔家人的星星之火，或许还不足以形成燎原之势，照亮这漫漫长夜，但作为篝火温暖一方民众，已然绰绰有余了。

.....

顺风耳伸了伸懒腰，出了茶楼包厢，却意外在大堂里看到了静静候着的胡涵。

后者见到他顿时点了点头，走上前来。

“胡大侠，你来这一趟，恐怕不止是为了告知我们乔双林的事吧。”顺风耳问道。

这胡涵在这里赖着不走，明显另有事情。

“先生倒是好眼力。其实我尚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找听潮楼帮忙打探一下消息。”胡涵叹息道：

“家师‘木剑散人’陆燕北，近来失踪了，我这个当徒弟的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失踪之前似乎是在这帝都一带出现过，所以我来找你们听潮楼打听一番。”

顺风耳一滞。

所谓木剑散人，可是一个年过八旬，都能一对一打赢壮年二品武夫的武林名宿，这样的高人说失踪就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