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这不是人生模拟器！ 第103节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来了吗？很好！看来那个神父说得没错，如果是你的话，确实说不定能让我满意……果然，他比那个女人讨喜多了！”

　　“……神父让你来的？”

　　樱摆出戒备的姿态，轻声问道……真是奇怪，她又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一种如同野兽般的威胁，这黄昏街是什么人才聚集地吗？怎么有这么多异常人士？

　　“自然，那家伙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让我在这里等你……哼！如果不是看在这场战斗足以让我满意的份上，他怎么可能指挥得了我？！”

　　“好了……让我们摒弃那些无聊的交涉时间！来一场足够精彩的战斗！一场只有一方倒下才能停止的……厮杀！！！”

　　说罢，他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拳朝着樱的面门攻去。

　　而樱也随之躲闪，她已然感觉出来，这个男人的拳头她不能硬接。

　　而他更是得势不饶人，延绵的攻击不断压迫着樱，将樱强行逼到了室外的暴雨中。

　　“……嗯？”

　　于雨幕中站定的樱留意到，自己身上的烧灼感正在逐渐减缓……原来如此，只要离开便可以减轻“惩戒”么？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来吧！继续！”

　　不过此刻樱没办法去在意太多的事情，只能专注心神与他对战。

　　而在暴雨下，两个“非人”的战斗……恐怕会持续很久很久。

　　…………

　　………………

　　“…………”

　　樱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的时候，一双眼睛正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雨幕，旋即曦望便无言地撑起伞，走出了教堂，于暴雨中无声地行走。

　　雨水落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伞外是被雨水染得冰凉的环境，而伞内，在曦望的周身，却是温暖的，并不炽热，而是温和的，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

　　偶尔有吹拂的夜风带着冰凉的雨水，轻轻掠过他的手背，将他的衣摆与指尖打湿，但他并不介意，只是稍稍调整手中的东西，空余出一只手，将其探出雨伞的范围，触碰那从天而落的雨水，任由其在手心汇聚，又从指间处流走。

　　就如同先前所说的，他喜欢雨天，冰凉而潮湿的环境令他喜悦，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水感知到了他的喜欢，他偶尔能察觉到源自于水的情绪……比如现在，它就在向自己表述着关心与问询。

　　关心自己在“陆地”上过得是否安好，是否想要“归家”，它很担心自己，询问自己为何身上带有“火”的气息，虽然并不干燥，但是温暖的感觉与水的冰凉并不相合。

　　但这一切曦望都并未应答，只是漠然收回手，举着伞，无声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不一会儿，曦望便来到了一栋小楼前，走入其中，便能看到一位又一位被崩坏感染的人们……他们都是“崩坏病”患者，是将要死去之人。

　　“神父……”

　　见到曦望到来，他们尚能动弹的人连忙起身，想要上前接待，但最后却被曦望伸手阻止了。

　　“还请不要这么做。”

　　曦望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许悲伤，但话语仍旧平稳、清晰。

　　“我……不值得你们这么做。”

　　曦望将沾染雨水的伞放到一边，如此说道。

　　“不，怎么会呢？神父，您给予了我们安居之所，令我们的生命得以延续，我们应当感谢您。”

　　一名躺在床上的患者笑着说道……紫色的纹路已然蔓延至他的脖颈，“崩坏病”马上就会夺去他的生命了。

　　“不……很抱歉，这处你们给予厚望的安身之所马上就要破灭了，而我也给予了你们一个虚假的希望……这是我的过错。”

　　“还请不要这么说，神父。”

　　又是一人出声道……他的双腿已然失去，就连上半身也都爬满了紫色的纹路，但他此刻的情绪却很平稳，甚至带着些许轻松。

　　“我知道的，我看到过的……那些和我们相似的人，再染上这种怪病后根本撑不了多久……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

　　他稍稍示意了一下周围，那些和他相似的，“崩坏病”状况极其严重的患者……如果是其他医生或者逐火之蛾的人见到这一切的话，恐怕会被吓到吧，因为他们身上的症状都已经很严重了，紫色的纹路不是蔓延到胸膛就是到了脖颈，甚至更有甚者，紫色的纹路已经出现在了面庞上。

　　“看啊……神父，我们本就是当死之人，我曾见到过的，那些曾和我们拥有相似状况的人……他们无一不是发疯，就是成为了【怪物】，又或者被一群特殊的人带走……我们都知道的，被带走的人根本不是去接受【特殊治疗】了，而是直接被杀死，因为如果放任的话，我们这样的人都会成为【怪物】，然后去伤害更多的人。”

　　“但在这里，我们却能活着，保留着自己作为人的意识活着，哪怕艰苦，哪怕短暂，但……这对我们来说便已足够。”

　　他这么说道。

　　“是啊，神父。”

　　又是一人说道。

　　“来你这边的几天都可开心了……大家人很好，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神父，这几天也都多谢您的关照了……可惜我们没有什么能回馈您的……”

　　“神父，说起来你的厨艺是从哪里学会的啊？你做的东西意外的好吃呢……难不成是【祂】教会你的吗？【祂】还会这个？意外是位很有烟火气的存在呢……”

　　“神父……”

　　“神父……”

　　…………

　　他们说了很多，讲了很多，语调都是轻松的平稳的，就连话语也都只是在表述着自己的感激，但到最后……他们都说出了那句话——

　　“神父，拜托，请您离开吧，离开这里。”

　　他们如此说着，请求着，祈求着。

　　“您快走吧，去往更安全的地方，更好的地方……您值得更好的，也应当活下去，而非留在这里陪伴我们。”

　　“不，我会留在这里，直至最后一刻。”

　　曦望摇了摇头，拒绝道。

　　“神父，请快走吧……”

　　“离开吧……拜托了……”

　　“神父……”

　　…………

　　丷　　他们又开始劝说，言语间表述着对曦望的关心，仿佛他们对自己必然逝去的生命并不在意一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曦望能听得出来，他们的话语带上了一丝颤抖，以及隐约的哭腔。

　　最后……终究是有人忍不住了，微弱的抽泣声传来，并很快就传入众人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默，再来就是……哭泣。

　　“我不想死……神父……我不想死……”

　　于曦望身边的一个人看着他，无助地流着泪……他的身躯还算完好，但是紫色的纹路已然蔓延至他的全身，就怕甚至连眼角处都有些许，因此他对自己的整副身躯基本失去了感知，几乎只有眼睛和嘴巴还能动弹，而他也只能一人无助地流泪。

　　温热的泪水划过早已失去感知的肌肤，滴落至床铺，在枕头上留下些许水渍。

　　曦望无言，只得将他抱在怀中，一手为他拭去泪水，一手轻放在他的手心，予以他些许温暖……哪怕他早已感知不到了。

　　是啊……当知道自己必定死亡的时候，又有谁能不在意呢？先前对曦望的感激，劝说曦望离开，也不过是不想让曦望看到他们这副难堪的模样罢了……

　　明明一开始就染上了不治之症，而后又拼命逃难，历经剥削才进入了他人所说的“伊甸园”，却意外发现在这里自己居然好像还有活路，原本绝望的心中又有了希望，可到了最后……却发现这份希望不过水中幻梦。

　　这对他们来说，是何等的打击，又是何等的绝望……果然，一份“虚假的希望”，比一份“真实的绝望”更加糟糕啊。

　　“…………”

　　曦望沉默不言，这一切皆是因为他而起，是他给予了众人一份虚假的希望，而在必然的结局面前……他的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苍白。

　　不过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对曦望恶语相向，也没有人发出抱怨……因为他们都知晓，自己能多活几日皆是因为曦望的功劳，皆是因为此地的“奇迹”，他们无法，也不能对曦望发出抱怨。

　　向拯救自己生命的存在恶言相向，那是何等的亵渎，简直有违众人心中的良知。

　　因此，他们只是哭泣，只是发泄自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过了些许时间，众人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短暂的沉默后，被曦望抱在怀中的那人又说道。

　　“神父……我有罪。”

　　“我贪图生命，试图苟活于世，抛妻弃子。”

　　“我……有罪。”

　　“你无罪，珍惜生命乃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且……你的妻儿皆因灾祸而死，与你无关。”

　　曦望摇了摇头，轻声说出他未曾诉说之事。

　　“不，神父，我有罪！”

　　他坚定地说道。

　　“我本应死去，本应追随他们而去，却独自一人苟活，我……有罪。”

　　“你……”

　　“神父！”

　　他打断了曦望的话语，显得无礼而粗鲁，言语中带上了些许乞求。

　　“我……有罪。”

　　他轻声道。

　　“我只是不想……成为【怪物】，只是想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

　　“神父，我有罪。”

　　他又说道。

　　“…………”

　　曦望闭眼，深呼吸，而后又似是做下决定似地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如星光般，在这雨夜中闪耀。

　　“汝……有罪。”

　　随着希望的言语落下，明亮的火焰从他的身上燃起，并不炽热，只是温和，如同雪夜的篝火。

　　“谢谢……”

　　他笑着，于火焰中闭上了双眼，仿佛在这一刻，他又能感知到自己的身躯，又能感受到火焰的温度了……不，不是仿佛，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源于火的温暖。

　　“您……仍旧是那么的仁慈……”

　　化作灰烬前，他的呢喃回荡于这寂静的房间。

　　“……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