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366节

　　尽力捂住嘴巴，也仍然没能捂住。

　　拖着发软的身体，芭万·希从地上爬起，蹒跚地向伦蒂尼恩城门移动。

　　可是刚走出去两步，双腿就不受控制亢地跪倒，无法再支撑身体。

　　“为……什么……站不起来……”

　　她的眼泪滑过脸颊，与嘴边的鲜血混在一起，滴在地上。

　　喉咙里挤出一丝低吼，芭万·希倾尽全力，带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来。

　　迈出，脚步。

　　不得不在心里暗示自己的芭万·希，甚至尝试用魔力驱使身体。

　　然而作为妖精的“核”遭到了破坏，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她连魔导书都已经拿不住了。

　　迈出，脚步！

　　总算又迈出了一步，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宛如冰晶坠落地面。

　　向前栽倒的身体，这一次被软软地接住了。

　　“芭万·希？！”梣的声音。

　　“快，让她躺下来。”汐见的声音。

　　“……抱歉……贤者大人，魔女大人……让你们又替我操心了……”她抬起手，被梣牢牢地握住，“有人……意图谋害新王……”

　　芭万·希抓紧时间，将打探到的情报说出。

　　“别说话了，你被弄成这样，就已经证明了问题。”汐见也握住了她的手，“你已经尽力了，芭万·希。是我来得太慢。”

　　他和梣用芭万·希的头发作为媒介，制作了一个感知术式，只要芭万·希遇到生命危险，他们就能察觉，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但……理想总是跟不上现实。

　　“……对不起……我没办法再侍奉二位……希望今后……能有更好的秘书官……”

　　芭万·希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逝去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平静地向他们告别。

　　“不，或许还有办法。”汐见说。

　　“可你的权能不完整，无法干涉如同星球终端一般存在的妖精生死，才会想到用代偿伤痛的术式保护我。”梣忙确认他的意思，“现在终于能做到了吗？”

　　汐见的手覆在芭万·希的伤口上。

　　“她现在作为妖精的生命即将结束，我现在打算做的，是干涉妖精死亡后，作为次代在其他地方重生的过程。”

　　“你的意思是？”

　　“让她不再作为普通的妖精，而是作为承载了你我之血的特殊妖精重生。”汐见说，“对生命的回溯与再构成。”

　　“我的血？”梣愣了愣，而后坚定颔首，悲伤地看着怀里的芭万·希，“那就快做吧，鲜血也好，生命也好，我都可以给她。”

　　芭万·希想说请您别为我伤心，我不值得您为我难过。

　　“只是那样一来，她会以婴儿的姿态重生，然后慢慢长大，也会忘记迄今为止，与我们一起经历的全部。”汐见沉沉地说。

　　“……那样的话，也比失去她要好。”梣用力抿着嘴唇。

　　“嗯。”汐见笃定地应和，然后低声问芭万·希，“你愿意，成为我和梣的女儿吗？”

　　即便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由谁诞下的孩子，但混入了他们的血之后，回归为能够成长的妖精婴孩，被他们抚养与照顾，确实变成了他们的孩子。

　　“……我……无比荣幸……”

　　意识已经朦胧的芭万·希，努力用最后的一点意志，回答了他们。

　　不管那意味着什么，不管自己是否还会记得他们。

　　与其作为“次代”在什么地方重生，她更希望能够在他们身边重生，从一开始就跟随在他们身边。

　　“那么——”

　　汐见伸出手，与梣的手掌相贴，彼此的鲜血从划破的掌心流出，经由魔力交融在一起。

　　“生命之海，原初的女神，我等诞生自星球的一切生命的母亲，提亚马特神。我以母亲第十二子之身，向您祈求孕育生命的力量，只为拯救这善良的生命，不再经受无妄的灾厄与伤痛。”

　　他低声向提亚马特神祷告，将权能与那交融后悬浮在空中的血液化为一体。

　　母亲是否会允许，汐见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依旧怀着虔诚的心，向母亲做出了祈求。

　　梣也垂下眼帘，注视着阖眼的芭万·希，在心里跟随汐见的声音祈祷。

　　那血液渐渐化作光芒，一点点地沉入了芭万·希的身体，然后向四肢扩散，最后将她的身体整个包覆起来。

　　芭万·希的身体在光芒中一点点缩小，破损的衣袍脱落。

　　当光芒再度散去时，一名长着赤色头发的女婴显现，并沉睡着。

　　汐见抓起飘落的衣物，用魔术将其调整为襁褓后，托住了化为女婴的芭万·希。

　　“成功了？”梣有点惊喜，又有点难过地看着芭万·希。

　　“但是还未完全稳定下来，需要我们好生照顾。”汐见轻声说。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梣觉得有点奇妙，她现在很想抱抱这孩子。

　　觉察到她的想法，汐见将芭万·希交到梣手里，并教她如何更平稳地抱住。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满是萧瑟的杀意。

　　随后一抬手，群鸦化作旋风，带着他们消失在了森林里。

第八十五章 长刀之夜（1）

　　“这可真是……有够……”

　　就算是见识过无数鲜血的格里姆，看到被梣抱在怀里，用魔术保护起来的女婴睡颜，也在看到后，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这样做并不意味着芭万·希保住了性命，只是干涉了她作为次代妖精重生的方式。”汐见轻轻一甩袍袖，“不管是为她复仇，还是出于其他理由，这场加冕仪式已经没有意义了。”

　　格里姆微微皱眉：“你打算怎么办？取消？”

　　“不，这种情况下，就算想取消，也没那么简单。”汐见漠然地看向房间内的其他三名同伴，“既然他们觉得不爽，那就满足他们。”

　　“怎么会……明明咱都费了那么多心思给梣做新衣服。”特特洛特十分忧伤。

　　他看着摆在衣架上铺开的礼服。

　　“现实就是这样。”梣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芭万·希，她的心也一样寒凉。

　　如果芭万·希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点微小的异常，然后拼死杀出来，撑到与他们汇合，梣也不清楚那些妖精们的阴谋会在什么时候败露。

　　“但是，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其他异常的报告。”埃克托说。

　　“我这边也一样，并没有发现异常。”赖内克也是一样。

　　他们并非不同意，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来路不明，真身也不明的阴谋。

　　“无需惊慌。”汐见微微扬起下巴，“明日的加冕仪式，负责御前护卫的，是赖内克对吧？”

　　“没错。”赖内克应声道。

　　“这一点已经众所周知，入场执行。”汐见说，“届时所有禁卫都要全副武装，只等我摔杯为号，便即刻动手，会场内外出席的妖精，凡是没有戴白领巾的，一律格杀勿论。”

　　他的手重重挥下，做了个刀斩下的动作。

　　“……是。”赖内克震惊一瞬，而后沉重应声。

　　“埃克托，你则前往军营整肃圆桌军精锐，待到加冕仪式现场这边火起，便立刻从军营出发，兵分三路，绞杀城内城外的叛乱妖精，辨别方式与赖内克一致。”

　　“是。”埃克托在汐见开口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办。

　　特特洛特这时候意识到了问题：“等等！你让咱带着纺织部门做全城分量的白领巾，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原本只是打算作为辨别城内居民的信物。”汐见冷静地摇头，“只是现在用在了其他方向上。”

　　“唔……”特特洛特感到十分忧郁，却没办法说什么。

　　芭万·希已经糟了毒手，如果不作为，接下来那些充满敌意的火焰与刀锋，就会指向他们这些建立伦蒂尼恩的核心成员。

　　哪怕只是出于自保的情绪，自己也足够理解了现状。

　　“这下伦蒂尼恩会大乱吧，到时候一定会发展成无差别的杀戮，区别只在于哪一边先被杀干净。”格里姆的表情很不舒服，“只剿除首恶不行吗？”

　　“没那个必要。”汐见说。

　　“是吗。”格里姆挠了挠头，“要我做什么？”

　　“你和特特洛特护送梣跟芭万·希出城，在城外安全的地方等我。”汐见走到窗边，看着宫殿外面热闹非凡的景象。

　　来自外部的妖精与城内的居民其乐融融。

　　但那也只是徒有其表的假象。

　　妖精们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们不合格，不配享受永世绵延的和平。

　　“嗯，咱一定不让你失望。”特特洛特能明白，汐见是不想让她参与到这种血腥的事情里面。

　　格里姆则觉得有点无奈：“确实，这边也很重要，就听你的吧。”

　　“有劳了。”汐见回过身，带着谢意点头。

　　他随后看向赖内克和埃克托。

　　“二位千年以来不曾变质的忠义，我十分感谢。刚才所命令之事，你们若不愿意双手染血，大可就此离去，一切由我亲自操持。若是明日仍旧留在这里，便容不得反悔。”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

　　“届时一旦临时反悔，便不要怪我罔顾昔日的恩义，与你们兵戎相见。”

　　“长年累月奋战的和平理想，如今注定毁于一旦。”埃克托低下头，“我一样心中充满郁愤，请吾王放心。”

　　“我也没打算原谅那群家伙，吾王但请下令。”赖内克说。

　　“……‘吾王’吗？”汐见露出一抹苦笑，“我还没有加冕为王啊。”

　　但这两位妖精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行动昭示了自己的忠义。

　　“如此，便下去吧。”汐见一抬手，隔绝房间与外界的结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