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41节

　　绮礼深深地知晓这一事实，虽然无法体会道德，却拥有常识的他，把整个青年期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克服这点上面。

　　他的苦行并没有能够治愈他的烦恼，全都以白费力气告终。

　　而最后的尝试，则是对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件事对一个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没有人不曾幻想过爱着一个人，建立家庭，走到人生尽头后，静静地吐出最后一口气。

　　绮礼希望如此。

　　尽管无法感受到这些平稳幸福的魅力，他也希望能够这样就好了。

　　爱着一个人，生下一个孩子。

　　但到底为什么，绮礼选择了一个几乎没有未来的女人呢？

　　被病魔侵蚀的女人，任谁都看得出所剩时日无多。绮礼也想不起来选择她的理由。

　　两年的时间里，绮礼爱着妻子，妻子也将他当成一个孩子般去爱。

　　结果并没有任何好转，对他来说，只有看到妻子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幸福。

　　越是这样去爱着妻子，越是会带给妻子不幸。

　　克劳蒂亚宛如圣女，无条件地爱着绮礼，也深深地理解绮礼心中的苦闷与愤怒。

　　可偏偏就是如此，让绮礼更加的烦恼。

　　如此能理解自己的圣洁之人，也很快就会消失，那之后，又有谁能理解自己？

　　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缺陷，明白没有答案也没有治疗的办法，只能这样走向结局。

　　绮礼在心中决定，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作为丈夫，既然决定要去死，就有义务将这件事告诉给妻子。

　　克劳蒂亚·奥尔黛西亚爱着言峰绮礼。

　　绮礼也认为自己应该也是一样。

　　所以，绮礼知道自己应该跟妻子说什么。

　　如同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尽管病入膏肓，克劳蒂亚在这一天，也依旧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到来，在看到满脸苦闷的绮礼进入房间后，脸上浮现出圣母般慈爱的笑容。

　　『我没能爱上你。』

　　那一天，绮礼这样对妻子说。

　　『不，你是爱着我的。』

　　这样说着，妻子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到来一样，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绮礼也还记得，他抱着血泊之中的妻子时，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你在哭啊。』

　　就是那样的一天，在那一天，绮礼的妻子以不符合教义与信仰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所以他做梦也没想过，居然还会重新亲历这天。

　　克劳蒂亚笑盈盈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绮礼的喉咙鼓动，用平缓而冷静的声音，说出他说过的话。

　　他明明可以说一点不一样的话，却还是选择了依旧重复一样的东西。

　　妻子也宛如既定流程般，笑容不改，从白色的被单下取出利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不，你是爱着我的。”

　　但是这一次，那把匕首还没能刺进喉咙里，就被夺走了。

　　要阻止病入膏肓的女人，对千锤百炼的代行者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抓住了妻子，另一只手夺走了匕首。

　　像是有些惊讶这个结果似的，克劳蒂亚露出了绮礼没有见过的笑容。

　　充满了救赎的幸福。

　　到底被救赎的是她，还是绮礼？他不知道。

　　也不重要。

　　“看，其实你是爱着——”

　　妻子仿佛宣布胜利般，温柔地否定绮礼，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戛然而止。

　　匕首刺进了克劳蒂亚的心脏。

　　但是，如圣女般包容和理解他的这个女人，即便来到最后一刻，眼中也没有退去那些神色，她只是轻轻抓住绮礼握着匕首的手臂。

　　她的嘴唇翕动，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还想告诉绮礼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绮礼并没有等待和询问，他的手迅速发力，猛地将匕首在克劳蒂亚的心脏拧转，随后就听到女人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像无法挽回而跌落碎裂的精致琥珀。

　　鲜血从女人的嘴角溢出，她的身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无力地落在了病床上。

　　绮礼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彻底消失，他知道她死了。

　　克劳蒂亚·奥尔黛西亚被他亲手杀死了。

　　也许是破坏了既定的章程，洒满阳光的石造房间黑了下去，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匕首也好、妻子也好，其他的一切也好，全都失去了感觉。

　　唯一残留下来的，只有杀死妻子的瞬间，填满了言峰绮礼内心空洞的高扬感。

　　二十多年来的残缺人生，第一次将心中的缺口填满。

　　他不知道设置这个幻境的人想让他看到什么，绮礼都很感谢对方，如果没有这样的东西，他或许一辈子也没机会重新做出选择，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的确，在四年前妻子于面前自杀的时候，他落泪了。

　　是悲伤的眼泪，但却并非如女人所说，是因为爱着她才会落泪。

　　现在的话，言峰绮礼终于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

　　他并不是因为女人的死而感到悲伤。

　　那时，他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这样。反正都是要死的话，我想亲手杀掉。』

　　他悲伤的只是无法享受女人的死，仅此而已。

　　既然能够“重新来过”，他也要“重新选择”。

　　只是，那个女人或许到死，都十分理解言峰绮礼这个人的本质。

　　所以他觉得有一点可惜，但也仅此而已。

第六十五章 异数

　　唰——

　　挥剑斩断了头颅，漆黑的身体向后倒去。

　　第七个。

　　短短的几分钟内，汐见天溪已经杀死了七个Assassin……或者说，七具身体。

　　男人、女人、老人、少年。

　　健壮者、瘦弱者、肥胖者。

　　身轻如燕者，力大无穷者。

　　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分类，都不能完全概括。

　　但他们的确都是Assassin，也的确，全都比预想中还要弱。

　　虽然一个个的个体，都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但作为从者，能力值却又都低得无法与其他从者比较。

　　与汐见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就被斩落。

　　如果全都一样的话，汐见可能会更快。

　　但每一次都会发生变化，每个Assassin都有着相似却不尽相同的战斗风格，所以每次都需要重新抓住破绽，然后击杀。

　　已经损失了『七个』，Assassin们却毫不畏惧，依旧从林间树梢跳出，拿着武器向汐见发起自杀式的围攻。

　　明明到现在为止，汐见在他们的进攻之下，一步都没有退过。

　　他一边跟暗杀者们对敌，一边在心里分析这群暗杀者。

　　为了应对圣杯战争，汐见特地查阅过最容易暴露真名的Assassin——历代哈桑·萨巴赫的资料。

　　不同于外界，魔术协会掌握的资料要更加详尽。

　　汐见回想自己看过的资料，在那些哈桑之中，的确有一个哈桑，以多重人格著称，每个人格相互独立，从而掌握了常人所不能掌握的百般知识。

　　或是擅长计谋，或是通晓异国语言，或是懂得用毒，或是擅长制作陷阱……更有甚者，可以发挥出原本身体不具备的力量与速度。

　　加上还能变妆成男女老幼而不让人觉得是演技，连性格都能依照需要变化。

　　其名为——百貌哈桑。

　　汐见得出了唯一可能的答案。

　　“我的武器如何？”摩根背对着他，依旧坐在树干上，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拨弄着火堆。

　　她连看都懒得看。这种单方面地碾压，什么时候结束无非是时间问题。

　　Assassin们打搅了她跟汐见卿卿我我的时间，也算是万死难辞的罪过。

　　既然汐见要处理，摩根自然乐见其成。

　　“甚是好用！”

　　汐见索性高声唱和回应，用词也带着点古意，逗摩根一笑。

　　他没有想到，摩根的武器，还可以自由地转换形态，化为一柄双手用的长剑。

　　虽然汐见不曾精修剑术，但在斯卡哈的百般武艺皆需熟稔的教育理念下，剑术方面，他也算有些造诣。

　　森林里施展不开，汐见又可惜这么好的天然森林被自己毁掉一大片，摩根的武器能够转化为剑，倒是让他省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