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小开也算开？ 第185节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你啊，我的朋友，在那悲哀的高处，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沾染上血与黑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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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印第安的守护（4k5）

　　“你啊，我的朋友，在那悲哀的高处，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当法维亚这句话传达在巴托洛梅耳中时，老神父不禁有些恍惚。

　　这些年以来，他作为西班牙人却为古巴岛的印第安人维护权益，因此西班牙内部视他西班牙人的‘叛徒’，而有的印第安人将其视作‘强盗里的圣徒’。

　　巴托洛梅的父亲是位商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基督徒。他自幼聪明伶俐，经常到家乡塞维利亚周边的巴罗斯港玩耍。

　　可以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巴托洛梅的人生会很平常，但命运无常，九岁那年，一个人的到来，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西班牙的命运——

　　那一天，整个巴罗斯港被围得水泄不通。

　　巴托洛梅挤进人群，望见航海家一头白发，神色疲惫，好像没什么特别，直到他一字一顿地说出：

　　“我，哥伦布，发现了通往印度的新航路！”

　　人们才像炸了锅一样欢呼，“天呐，哥伦布发现了新航路”，消息像乘风般传遍了整个西班牙，人们都记住了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这个名字，巴托洛梅也不例外。

　　没多久，巴托洛梅的父亲就受到鼓舞，报名成为哥伦布第二次航行的船员。

　　1498年，他的父亲归来，带回了一个印第安男孩做仆人。

　　这是巴托洛梅第一次见到印第安人——皮肤颜色很深，神情犹豫又惊慌。

　　不过，印第安人并不是想象中的怪物，和一般的西班牙人没有什么不同啊，他是这样想的。

　　1500年，已经十六岁的巴托洛梅来到萨拉曼卡大学学习，这座古老的大学是西班牙人文主义的中心，教师们畅所欲言，高谈战争的正义性，质疑殖民事业的合法性，并谈到了“平等”的思想。

　　当时的他，并不能理解这些复杂的概念，但人文思潮还是浸润了他的心灵。

　　等待巴托洛梅成年的时候，当时人们已经知道，哥伦布发现的土地，并不是“印度”，而是一片从未标注的土地——美洲。

　　不过，这片土地一样有无数的机遇和财富，巴托洛梅像很多西班牙人一样，也禁不住诱惑，想亲自去看看。

　　他报名成为奥多万探险队的一员，在碧波万里的大西洋上，心潮如浪花般澎湃。

　　几个月后，如愿来到了6000公里外的“西班牙岛”。

　　据说当年哥伦布到来时，这座岛上有300万印第安人，不过九年过去，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不复当年繁荣。

　　不管怎么说，印第安人变少了，无主的土地就变多了，对他们这些西班牙的殖民者是好事。

　　就这样，成年了的巴托洛梅，成为西班牙岛上一名“监护领主”，拥有了锡瓦奥的一片土地和一些奴隶，跨入了统治阶级的行列，几个月前还是塞维利亚的毛头小子，一转眼就成了锡瓦奥的大人物。

　　巴托洛梅兴奋极了，他现在有自己的“小王国”，能行使生杀大权，在欧洲的西班牙，这可是贵族老爷们才有的威风。

　　在1510年，他又受到西班牙岛主教的赏识，很顺利地成为一名教士，此时的他可谓是年轻有为，荣耀至极。

　　如果，没有‘蒙特西诺斯的呼声’的话，巴托洛梅或许也会和多数的信徒一样，漠视印第安人的生死。

　　其实西班牙本一批西班牙多明我会教士对本国殖民主义者暴行的非常不满，于是在1511年，他们共同起草、签署了一份布道辞，决定利用一次布道发起公开谴责，众人推举最有口才的安东·蒙特西诺斯做布道的主讲人。

　　在1511年的12月21日，离圣诞节仅4天，西班牙岛上的殖民者纷纷等待做忏悔，奢盼上帝免除自己年内犯下的罪孽，而这一天包括哥伦布之子迭戈·哥伦布在内的殖民者却听见了五雷轰顶般的谴责——

　　“我乃此岛屿上，荒漠基督之呼喊。”

　　“因此你们最好认真聆听，且非一般认真，而是全心全意聆听；此乃一声你们闻所未闻、从未料到之最新、最粗粝、最严峻、最令人恐怖、使人倍感危险之呼喊。”

　　蒙特西诺斯的这一布道辞是根据《福音书》里的一句名言为首句开始的。

　　“此呼喊意味着你们全体已犯死罪。”

　　“你们生于此罪中，死于此罪中，因为你们对这些无辜人们所施行之残酷暴政。”

　　“回答，你们有何权利，有何道理对印第安人实行如此残酷、可怖之奴役？”

　　“你们有何权利对这些生活于自己宁静、和平土地上之人发动灾难性之战争，致使如此多之印第安人死亡、遭受从未听说之毁灭？”

　　“你们怎样压迫与役使他们，不给他们吃饭，不给他们治病，使其陷入不堪重负之劳作，直至死去？”

　　“难道不该说，为了挖出金子，你们每天都在杀死他们？”

　　“他们不是人吗？无理性之灵魂吗？你们无有义务如爱自己一样爱他们吗？”

　　这就是划破历史的“蒙特西诺斯的呼声”，那句“他们不是人吗”，可看作是早于、高于英国《大宪章》、美国《独立宣言》、法国《人权宣言》的、更彻底的人权宣言，因为所指的人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包括当时被看作野蛮人的印第安人。

　　不过和神父不同，在场的人听到这样的话都很烦躁。

　　他们心想，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来到美洲，就是为了抢钱抢地盘。

　　你讲两句“爱与和平”，就想挡我们的财路？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因此他们合计了一下，联名向西班牙国王告状。

　　于是在这次布道结束后，蒙特西诺斯和他的同道们受到了西班牙王室的威胁，不得不返回西班牙，但又被强求在第二次布道中反悔，然而，在第二次走上布道台之时，蒙特西诺斯发出了更严厉的谴责声。

　　巴托洛梅当时也在场，他可能觉得这老神父说得有些道理，但并不足以浇灭他建功立业的热情。

　　直到1513年，巴托洛梅跟随古巴总督前往镇压印第安人。

　　在哈土依大屠杀中，他目睹了成千上万的土著，倒在屠刀之下，这让他见识了殖民运动的血腥性，不由回想起蒙特西诺斯神父的布道。

　　尽管在屠杀结束后，巴托洛梅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古巴中部的富饶领地，却因此陷入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之中。

　　而接下来的西班牙针对泰诺人的屠杀，彻底击破了他的底线，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象过这么大规模的残酷现象。在西班牙殖民主义的蹂躏下，这个原本充满生机的岛屿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地方。至于那些温顺的泰诺人，后来也完全绝种了，而那些相当强悍的、勇敢捍卫自己家园的加勒比人才有一些幸存下来。”

　　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巴托洛梅理解了蒙特西诺斯神父，理解了萨拉曼卡大学的老师。

　　此后，他放弃了在美洲的一切，放弃了自己的土地、释放了自己的奴隶，放弃了成为美洲‘贵族’的可能，回到西班牙，宣讲印第安人遭受的灾难，主张停止这一暴行。

　　在西班牙王室主持的关于‘美洲的印第安人是否有灵魂’这一辩论中，巴托洛梅和蒙特西诺斯以及部分多明我会教士走向了帝国的反对面。

　　即便收效甚微，还因此被多数在殖民中获得利益的人的厌恶以及咒骂和刺杀，但这些都无法吓到他。

　　因为巴托洛梅坚信，他做的是对的。

　　因为，那在多明我会之中矗立着一座诺维亚的塑像，教会的建立者诺维亚站在巨石雕成的布道台前，目光严厉深邃，左手高举至嘴边成话筒状，圣堂教会成立时的宣言从四野死寂的荒漠传出，至今已经整整划过了数千年。

　　昔日的言语就仿佛光明那样缓缓落入漆黑的世界。

　　若有若无的光辉飘啊飘，飘向世间，仿佛为渴望甘霖的落难者救赎，又像是迷路之人指引一样。

　　“巴托洛梅，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知道你和蒙特西诺斯以及坚决不认同西班牙殖民的教士们的事的，你们做得非常棒，都是可敬的信徒。”

　　在血腥的杀戮过后的宁静之中，法维亚走到巴托洛梅面前，笑着说。

　　虽然巴托洛梅等人的行动在十六世纪由于殖民势力过大的原因，导致并未取得有效的成果，但正是他们将书籍传播自己的思想，最终在三世纪之后，在神父伊达尔戈的号召下，拉开了墨西哥独立运动的序幕，史称“多洛雷斯的呼声”。

　　几乎同时，美洲各地的独立战争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自由的呼声响彻新大陆，王权应声陨落。

　　只要朝理想前进的步伐不会停止，那么先行者的努力也绝不会就这样白费。

　　巴托洛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他不知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吃饭’这样的话需要说，但也要有‘我要亲自做饭给你吃’的行动啊。”

　　他接着说，

　　“我要去古巴岛把那些印第安人接回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什么......”

　　这一刹那，巴托洛梅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法维亚说的这话是真的。

　　事实上，在这点上法维亚确实思索了许久，因为这算是打草惊蛇了，这之后让西班牙提前注意到墨西哥，并发动战争，但是他再一想，在埃尔南之后的古巴总督也会到这里，无非就是几个月的区别，因此他就这样决定了。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呜嗷！”

　　从密林之中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狼叫声，伴随着声音，并将身躯显露在众人的眼中，那是一只狼。

　　这是法维亚此前在印第安人的一支，被誉为‘游牧民族’的奇奇梅克人所组建的瓜马尔联盟中见识到了被他们视作神明的巨大郊狼，他们将之称为‘柯帝’。

　　这个名字正是印第安神话的守护神，同时也是玛雅神话中的守护神。

　　看似是等同于幻想种的存在，但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用特拉洛克的说法就是感觉像是雨神和左蜂鸟亲自降格出现了一样。

　　阿兹特克的战士对郊狼柯帝的出现并未有多么吃惊，反倒是习以为常一样，并给其让开了道路，那巨大的郊狼就这样乖乖地趴到法维亚的身边。

　　“......难道是.....”巴托洛梅轻声而惊叹地嘀咕道，“美洲当地的神秘吗.....”

　　“没错，它的名字叫做柯帝，在印第安的神话中，这是属于守护神的名字。”

　　“......好，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巴托洛梅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要和你们一起把印第安人接回来。”

　　法维亚的唇边再度划出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肯定这位神父的勇敢。

　　然后，原本待在海岸线的阿兹特克的豹之战士们以及随着郊狼而来的奇奇梅克人一同走上了法维亚来时的船和埃尔南带来的船。

　　“需要帮忙吗？”

　　就在法维亚望着众人走上船只时，这时特拉洛克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看来她和郊狼一样是得知了这个情况后就赶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一言不发地走上去呢。”

　　“你的意思是需要吗，好，那我明白了。”

　　黑发少女淡淡地回答，随后就打算自顾自地到船上，不过还未等她多走几步，就被法维亚叫住了。

　　“这算了吧，古巴岛上没有阿兹特克的信仰，有我和郊狼就足够了。”

　　事实上，此刻的特拉洛克实力已经大不如最初和法维亚战斗时的强悍了，由于人祭的废除，导致中南美世界便处于缓慢的‘毁灭’之中，外加雨神以及左蜂鸟信仰的取代，作为可用现世之神来称呼的黑发少女而言，其削弱程度可谓是极其的严重。

　　世界的毁灭，信仰的退散，这自然会让月之湖的实力慢慢回归到精灵的水平，而非神的水平。

　　“.......不，我要去。”特拉洛克摇了摇头，“不过这不是我对你有什么偏袒，而是因为太阳。”

　　“太阳？”

　　“嗯，因为特拉洛克是第三太阳纪的太阳，而正如你说的那样——”

　　黑发少女转过身直视着法维亚的眼神，她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看起来问心无愧。

　　“太阳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就连微小的尘埃都能够照亮，我不会愚昧到就因为我想杀死你就去否认太阳的伟大，古巴岛的印第安人是同为这个在这个残酷世界生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