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047节
从早晨起,位于浔阳坊的刺史府门口,就不断有官员的马车停靠,或是单骑带着随从奔至,好不热闹,门口渐渐拥堵起来。
有龙城的刁县令,吉水的贺县令,湖口的孟县令……还有一些代替长官前来的县丞、县尉。
容真没有来,不过派了亲信女官到场,前线中军大营那边的秦长史也是,派了老熟人秦毅,还有浔阳王离闲……都是派人过来的,没有亲自到场……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让欧阳戎来主导的意思,他们不过来喧宾夺主。
上午约定开会时间是巳初二刻,提前两刻钟时间,一众官吏们就已经到齐。
可却迟迟不见某位年轻刺史的身影。
刺史府的议事大厅内,响起了些许杂闹。
放在以往,这位欧阳刺史可是最准时的,从不缺到。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人敢做出过多的抱怨吵闹,安静等待,因为迟到,是领导的特权……
……
“你是说,那个叫钱晨的瘦汉子,从安惠郡主府邸出来后,在浔阳渡坐船去了湖口县?”
“没错,姐夫。”
江州大堂。
欧阳戎换上一件崭新刺史官服,带着燕六郎等随从,刚准备出门赴会,就遇到了匆匆赶至的王操之。
欧阳戎暂时遣退众人,把王操之就近带到了一间偏厅,二人坐下,燕六郎默契出门,守在门口抱刀戒严。
偏厅内,欧阳戎倾听王操之说完,询问了一句,得到答复后,他安静了下来。
欧阳戎下意识的拿起了桌上的茶盏,杯盖掀至一半,发现这里没人给他泡茶,便把茶盏轻轻放回原处。
他平静问道:
“他们坐船去湖口县,你的人跟上去了没。”
“钱晨他们的船来不及去同乘,不过我派去盯梢的人,还算机灵,派了下人回来报告与我,他则是直接去赶下一班去湖口县的船了。”
王操之犹豫了下,又道:
“不过毕竟前后相差个把时辰,钱晨他们可能到了湖口县,会直接下船离开,咱们的人到了后,可能一时半找不到人。”
欧阳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再问:
“你确定是安惠郡主的宅子,没有看错?”
“没看错!”王操之斩钉截铁:“姐夫,我不可能认错人的,就是安惠郡主和她的车驾无疑,当着我的面直接开进去的,而且我还去查了下,整个修水坊,将豪宅围墙涂为红色的,也就这位郡主了,绝对错不了。”
欧阳戎眯眼:“安惠郡主宅子那边,你怎么处理的。”
王操之立马道:“我留了人在那里盯着,想必应当无事。”
王操之站看见欧阳戎抿了下嘴,站起身,在大厅内背手踱步,独自转圈,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
王操之小心问道:
“姐夫,若是安惠郡主的人,你说郡主派人去找妙真女史作甚,她找容真女史还能理解,但是去找妙真女史……我听说这位妙真女史有些孤僻,不怎么与人往来,难道和安惠郡主很熟吗?”
欧阳戎不答,只是看了眼他。
王操之继续犯起嘀咕:
“而且好端端的,这位小郡主派人去湖口县作何,湖口县那边有何特殊的吗,哦,是不是有一位白虎卫的将军在带人剿匪,围剿一批水贼?”
欧阳戎忽然开口说:
“当你看见一只蜚蠊的时候,已经代表有很多蜚蠊了。”
蟑螂在这个时代还是叫蜚蠊。
王操之愣了一下,眉头渐渐紧锁,细思琢磨起来。
这时,欧阳戎直接走去,推开了大厅的门。
“走吧。”
他头不回的走出大厅。
王操之迅速跟了上去,问道:
“姐夫去哪?”
欧阳戎嗓音平淡:
“刺史府,已经迟到了,这件事等开完会再说。”
“好。”
王操之缩了缩脑袋,看了眼姐夫官服绯红的修长背影,他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
(PS:这几日应该都没法固定十二点发,尽力多打磨下or2)
第705章 男儿当如是!
刺史府,议事厅。
坐在靠前排的刁县令,今日有些容光焕发。
从邻近浔阳城,他遇到同样赴会的同僚起。
和他们一齐来到刺史府的这一路上,同僚们时不时投来的艳羡目光,令他有些暗爽。
作为现在龙城县的县令,现任江州刺史、修文馆学士欧阳大人此前发家任职之地的后续者。
他与欧阳良翰的关系,不用猜都知道。
官场规矩,龙城县算是欧阳良翰的发家基本盘,接手的必然也是他信任并亲近之人。
所以刁县令身上天然就被打上了欧阳良翰和其背后浔阳王府的标签。
虽然刁县令自己心里清楚,老上司欧阳良翰并没有那种拉帮结派的江湖气,只是把他当作曾经的熟人同僚在用,甚至有时候还拍拍他的干柴肩膀,调笑一声“刁大人”,还问“四季常服现在几套了”?逗的刁县令有些无奈尴尬。
欧阳良翰并没有把他从县城调入州内去升官提携,没有直接提供什么人事上的便利,一切顺其自然,还是得看他自己能不能做出什么政绩,全凭能力上,而不是马屁。
只是说,若是他做出了成绩,上面有人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被无视埋没就是了。
但光是这一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当初欧阳戎做出折翼渠的成绩后,在官员每隔半年一次的考课评定时,差点要被时任江州刺史的王冷然给压住,埋没了政绩,若不是有当时的龙城苏家、现在的浔阳王一家动用洛阳人脉的倾力举荐,外加恩师谢旬的极力推荐与四处奔走,将折翼渠的政绩折子递上了政事堂首宰狄夫子的书桌上,估计欧阳戎现在还在龙城县干些缉拿小贼、维护民安的鸡毛蒜皮小事呢,空耗才能。
时也,命也,这就是上面有无贵人的区别。
刁县令感慨万分。
虽然贵人可能并不太在意发掘出你这件事情,也不是图你涌泉相报,仅是单纯的论功行赏,挖掘人才,欣赏而已……
但派系之分,并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不是官场上每个人自己能够主观的自由决定的。
而是别人怎么看你,敌人怎么看你。
他们觉得你是的时候,你最好是,或者说不得不是。
因为你承担不起哪怕被他人检验一次的成本。
甚至敌人都懒得检验。
因为棒子都已经敲下去了,哪怕验出了你的中立阵营,但你笑脸以迎却悄悄怀恨在心怎么办?还不如刚刚直接一棒子把你敲死,来得省事。
任何一套体系中,游戏规则都是越简单越好,能减少资源的耗损,越复杂则越难运转。
官场更是如此,身上被打上的标签是很难撕下来的。
例如眼下在浔阳王府护卫安保的李从善,不也是如此,虽无过错,甚至尽职尽责,但出身丘神机掌权过的白虎卫,王妃韦眉就是打心底里的觉得膈应与怀疑,想方设法的想把自己人的族侄韦密换过来,这才睡得安心。
对此,离闲、离裹儿、离大郎都是默认态度,没有阻拦过韦眉。
因为这护卫王府的三百甲士十分重要,浔阳王府承担不起哪怕一次检验它的风险。
在某些特殊的关键时刻,它的一次倒戈,就能陷王府于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身家性命,得操持在自己人手里,这才令人安心。
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无关他李从善的好坏善恶,或是否尽职尽责。
话说回来。
有亮闪闪标签的刁县令,这次进入浔阳城,算是出尽风头。
王冷然、林诚一行人被淘汰后,欧阳戎与浔阳王府已经掌控了江州的所有大权,境内的州县官员们自然一边倒的站队,但趋炎附势的他们,肯定是比不上当初雪中送炭的龙城旧人们的。
得了众人艳羡的“龙城旧人”标签待遇,刁县令爽快之余,心底有些嘘唏。
都说板凳要坐十年冷,好家伙,他一坐就是三十年,总算是在即将退休前遇到了大贵人,仕途焕发第二春。
什么,继续退休,告老还乡?告个锤子,他才不老,还能为大周和女皇陛下继续发光发热十年!
刺史府,议事厅。
在江州官场有分量的州官、县官齐聚。
上午,巳正二刻已过。
与会者们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一轮,大厅气氛有些寂静,落针可闻,门外依旧不见某位刺史大人的身影出现。
代为主持会场的吏曹参军陈幽,小步出门。
少顷,一群书吏们在陈幽的带领下进门,为场上一众官员重新换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
原本安静的大厅,一时间多出了不少瓷杯磕碰的脆响声。
一双双眼睛若有若无的飘向了大厅前方的几道身影。
那位年轻刺史上任有一年了,众人已经熟悉他作风,绝不是喜欢迟到之人,时间观念很强,以往每次都是早到,自律的令人汗颜。
可这次竟然迟迟没来。
大厅内已经有人悄悄思索是否是发生了什么突发大事,甚至还有个别人心中不由的惶惶不安起来。
刁县令坐在前排,腰杆挺直,喝茶的动作风轻云淡。
其实是以前在龙城县跟着欧阳戎学的,他犹记得当时明府大人稳坐泰山的处事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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