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077节
令王操之打了个激灵,也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看即将燃尽的半柱香,他左右四望了下,还是不见属下人手赶到。
王操之眺望了眼东北方向一里外的嫌疑之地,那儿依旧黑漆漆的,风平浪静。
眼看脚下的半炷香,微弱红星消失,彻底燃尽。
王操之一咬牙,原地高高跳起,落下之际,他鼓足了力气跺地,发出了重重的响声,与此同时,他还以整片石碑林都能听到的嗓音放声大喊:
“呔,你这淫妇!敢背着老子和秃驴偷情!真不害臊!老子让你偷!让你偷!来人啊,快来看这对赤裸野合的奸夫淫妇……”
伴随着鼓掌产生的“啪啪”响声,王操之嘴中愤慨高呼着,嗓音打破了整片石碑林的寂静,一时间,成了黑夜中最引人注目的仔,连后方春末绿油油的山林都没有他的身影色彩显眼,甘拜下风。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你他娘的,敢还手……”
只见空地上,靴子不小心都踢掉的矮个青年,正一手捏住自己脖子,一手与前方空气进行搏击,嗓子也随之变尖,似被狠狠掐住命运的喉咙,却依旧放声嘶喊:
“啊,竟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伦纲了?秃驴真是无法无天,淫妇你、你他娘的滚开,别拦老子,老子和你们拼了,一对野合的奸夫淫妇……”
东北方向一里外的那片石碑林鸦雀无声。
王操之呼喊之际,悄悄侧目,没等他继续发声,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一连串声响:
“谁!”
“啊!”
“小心!是在后面树林……啊!小人!”
“砰——!”
“咚!”
人的吼声、骨肉重击声,还有疑似沙袋重重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在漆黑山林之中。
少顷,所有声响消失,天地之间仿佛重归了平静。
王操之预想之中可能跑出来伤害他的漏网之鱼没有出现。
石碑林内的所有异响消失的一干二净。
袖中黏糊糊的黄符没有用上,他松了口气,立马抽出手掌,扇风般甩了甩。
等待了会儿,王操之看见,前方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红袜子的面瘫青年道士,没有脚步声。
面瘫青年道士一边走,一边重新背系桃木剑。
很钝的剑尖上似乎正滴答着一种液体,被他随手抓起一把树叶,缓缓擦拭。
王操之的目光被陆压脚上穿着一双红袜子吸引。
低头仔细打量,发现这红袜子套在了靴子外面,是外穿的,上面还沾有不少血和碎树叶。
王操之顿时了然,这春夏之交,后山的落叶有些多,靴子上套一层袜子,似乎可以稍微消除脚步声响。
就在这时,陆压走到了王操之身前,疑问:
“王掌柜在喊什么?”
王操之一脸无辜,东张西望了下,他跑过去重新穿好靴子,无事发生一般,问道:
“没事,学我一朋友呢,对了陆道长,里面情况如何?留活口了吧。”
陆压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弄死一个,是唯一一个练气士,看肉身强度,应该是兵家六品,贫道也是交手时才发现,防止他反应过来纠缠,就没留手。”
“有炼气士?”王操之愣了一下。
回过神时,背上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他舔了舔嘴唇,扭头跑进了东北角的那处石碑林。
来到现场,只见地上有六、七个昏迷汉子的身影。
王操之找了一圈,发现那个叫钱晨的瘦脸汉子也在其中,伸指试了下,鼻息尚存。
他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有活口在就行,此人是这一趟的重要突破口。
王操之目光转移,环顾一圈,发现十米外的树下,有一具死尸,腹肚丹田处血淋淋的,是贯穿伤,有半根已经燃尽的香,落在上面。
死尸的眼睛瞪的很圆,死不瞑目。
王操之咽了咽口水,对陆压有些刮目相看,不愧是姐夫派来的人,听说是王府那边的高手。
王操之似是想起什么,伸手扒开死尸汉子的皱巴巴皂服,借着月光,看见他内部是上身穿着紧束背甲,下身穿着一件短衫裤……这装扮,让他隐隐有些眼熟。
王操之脸色微微一变,埋下头,仔细的翻找起来。
陆压背着桃木剑走来,在王操之身后停步,递回了似能转运的红袜子:
“给,还你,这批人里果然有大鱼,也不知道是哪一方人,幸亏这兵家武夫粗心大意,还被你在外面弄出的动静勾出了行踪,当时,他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保守起见,贫道先从他下手……王掌柜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认识此人?”
陆压说话间,发现王操之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王掌柜怎么了?”
他补充道:“那个叫钱晨的家伙没死,要昏迷一会儿,你们可以等他醒了审问,弄死一个应该没事吧,咳贫道先走了,赶船呢……”
王操之迟迟不语,令陆压说话时稍微有点儿心虚,刚要跑路,却见面前蹲着的矮个青年突然回头,他手里正紧紧攥着一根刚搜到的染血白布带。
王操之似乎是咽了咽口水,问:
“陆道长明早什么时候的船来着?”
陆压面色有些疑惑,不等回答,王操之已经掠过他身边,陆压只觉得手中一空,那双红袜已被王操之一把抄走,后者中途手忙脚乱的穿上,冲出了石碑林。
“一起回!”
……
第724章 赝鼎剑
夜风猎猎。
洛阳,紫薇城。
广场旁的一座高台上,有一道玄黑蟒服的男子身影,手盘一串佛珠。
绣蟒的衣袍被晚风被吹的猎猎作响,看不清蟒有几爪。
夜黑,风急。
紫薇城很大,作为大周的统治中心,被一座座巍峨气派的城门,如钉子般牢牢固定在洛阳最中央的土地上,御统天下十道。
每到夜里,夜风就在城内一座座肃穆宫殿与朱红窄墙间像是发生了加速效应一般,急骤了起来,似是要将巡逻的禁卫、低头的宫女,还有半夜入宫的官员们通通吹飞,令人难以抵达中央那座高高在上的圣人寝宫。
卫继嗣早就习惯了夜里入宫,也习惯了紫薇城广场上的漆黑疾风。
他在蟒袍的外面披了一件保暖的披风,这件好像是圣人赐予的,取用了辽东苦寒之地一种罕见小兽的皮毛,一年之中只有霜降前的半个月,会离开隐蔽的地下洞穴,出没荒原,机敏觅食,哪怕最精湛的猎人,一年也只能狩猎到两只……
而卫继嗣的这件御贡披风,需要十三只罕见小兽的皮毛。
像这样的珍品衣物,卫继嗣还有十几件……在魏王府、梁王府的的日常生活中,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
取之如锱铢,弃之如泥沙。
自打女帝卫昭登朝称制、改乾为周以来,这十几年时间,整个王朝的资源如同动脉里的血一样,源源不断、滚烫热乎的输送往神都,这座新成立的卫周的权力中心。
卫继嗣的目光慢悠悠的落在了前方的广场上。
紫薇城大体可分为皇城与紫薇宫两块,紫薇城广场位于皇城与紫微宫之间的位置,每日早朝,文武百官都要低头小步的经过此地。
巍峨气派是它的代名词,越让经过之人感到渺小越好。
卫继嗣在修建广场中央的大周颂德天枢的这段日子里,倒是贴切的体会到了当年紫薇城广场设计者的初心。
皇权的威严,就是要气派巍峨,令下面的凡人感到自我的渺小。
因为他偶尔也会把自己代入进这座皇城实际主人的位置,去思考这些问题……当然,这些心思是无法告诉他人的,因为眼下的紫薇城,已经有了一位年迈的女主人了,也是他的姑姑。
紫薇城广场中央,正围聚着成百上千人,手举火把,照亮了中央的一座高大铜柱。
铜柱如剑,笔直的穿插夜幕,建设至今也不知有多少高飞的鸟儿撞死在柱上。
柱上隐约阳刻有“大周颂德天枢”的字眼。
这座颂德天枢,几乎耗尽了天下十道上千个州县孝敬而来的“颂德铜”。
卫继嗣觉得,在某种意义上,此举就和上古史书里记载的大禹治水后、收九州之铜铸九鼎一般浩大。
而且这是一座大一统王朝的举国工程,按道理,规模是远超资源匮乏的上古莽荒时期,只不过大禹铸九鼎太早了,被厚古薄今的史官吹过头了而已。
不过,他也并没小瞧了传说中的九鼎,因为它距离古书上说的那个比上古还要早的神话时代太近太近了,像是一抹余晖,从门外落到了门内,它就是神话的一部分。
卫继嗣曾听一位献宝的海外练气士说,大禹铸造的九鼎,后来连续镇守了夏、商、周三座古朝的气运,那时候的天下是一统的,人心是安定的,直至后来周王朝中期,发生了王子朝奔楚的动乱,才使得神话九鼎遗失,同时一起遗失的,还有后来先秦练气士们向往并痴迷寻找的传说之中的周守藏室……至此,那座周王朝开始走向衰落,后面是王侯卿士、诸子百家还有先秦练气士们的时代。
而遗失的那些鼎,后面再次露面,就到了始皇帝横扫八荒、御统六合的年代了,以【长生药】做为起点,逐一化为杀伐爆烈的鼎剑,开启了先秦炼气士间的第一次鼎争……
也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们卫氏建造的这座颂德天枢,是否也能和九鼎一样,或永远屹立于紫微宫的广场上,或是和九鼎一样传奇,存在于青史长河中,与大周的国祚绑定,延绵百年……
漆黑夜风中,卫继嗣一手转动一串白玉佛珠,一手轻拍栏杆,没由来的想到了这些。
少顷,他收回飞散的思绪,看了一眼蚁附有密密麻麻工人的高大天枢,猎猎晚风中,不时有“蚂蚁”摇摇欲坠,差点落下。
卫继嗣脸色平静且冷淡,回过头去。
他视线落在了后方广场的尽头,那儿有一座壮观的明堂,被圣人取名为“万象神宫”。
这座洛阳明堂,是紫微城的大朝正殿,专门举办重要朝事的地方。
也是卫周的政治中心与皇权象征。
几日后,天枢与四方佛像完工的大典,也会在此地举行,届时不知道会有多少王侯将相前来,圣人也会亲自到场。
卫继嗣长吐一口浊气,手中盘动白玉佛珠的速度更快了些。
这段日子,卫氏低调隐忍,就是为了这一套工程的顺利完工。
完工之日,就是扬眉吐气的一日。
圣人喜欢庆功与祥瑞,还有什么比颂德天枢与四方佛像更能讨圣人欢心的。
更别提,颂德中枢与四方佛像也不单单只是面子工程这么简单。
而是能让圣人某项生杀予夺的权力大规模扩张。
卫继嗣轻轻颔首,似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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