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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67节

  经过柳子文三人身前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东西。

  年轻县令泰然自若的从袖子里抓出一把嗑剩下的瓜子,嘴巴轻嗑着,还微笑摊手,递了一些给谢令姜,带其一起嗑着瓜子远去。

  看见欧阳戎这熟悉嗑瓜子的一幕,柳子文三兄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柳子文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欧阳戎轻松离去的嗑瓜子背影,呼吸声陡然变粗,他僵硬的身子摇摇欲坠,幸亏被身边的柳子安、柳子麟扶住,才没有摔倒。

  “大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没事……”

  这位即将迎来抄家之罪的柳氏少家主的眼角一下一下的狠狠抽搐着,旋即两眼一黑。

  ……

  下午的剪彩礼,在一片混乱却有序的杂乱声中暂时结束。

  夕阳西斜,一天的纷争似乎宛若红日一般拖着疲倦的身子就要落幕。

  然而,剪彩礼上发生的事情:刺客假冒县令刺杀监察使、历年水灾竟有人祸、年轻县令揭发柳家滔天大罪等等事。

  却借由观礼的一众宾客与百姓们的陆续返回,在龙城县内外疯传、发酵。

  降临来的夜色只是将沸腾舆论与波澜暂时掩住,谁也不知道第二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夕阳西下,通往龙城县的一条官道大路上。

  正有一伙戒备森严的车队。

  其中一辆位置居中的马车内,正有一对师兄妹相对而坐,默然无言。

  马车内有些昏暗。

  欧阳戎和谢令姜以前不是没有在马车内孤男孤女的独处过。

  然而往日都挺轻松自在的,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气氛缄默。

  从刚刚在狄公闸那边登上马车启程起,便是如此。

  按道理,他们其实可以不坐同一辆马车的。

  欧阳戎可以去陪下沈希声、王冷然等上官们。

  然而欧阳戎与谢令姜登车时,还是默契的进入了同一个车厢,而柳阿山等其它人也默契的退走,没有插进来打扰。

  欧阳戎不喜欢这种你知我知的默契,但是有时候又挺感谢这种默契,至少能省去很多尴尬之事。

  昏暗车厢。

  沉默良久。

  欧阳戎忽抬手,谢令姜身子一颤。

  然而欧阳戎只是伸出手将车厢布帘子掀开,并没有做别的事。

  可某位红衣裳的女子娇躯似乎依旧保持着紧绷。

  她其实从刚刚陪某人离开狄公闸登上马车起,便在一直压抑着,压抑着不要头脑一热的冲动扑进面前男子的怀抱。

  她今日下午已经理性了这么久,再忍忍,再忍忍……

  谢令姜目不斜视的看着欧阳戎。

  欧阳戎并不知道女子心中想法。

  此刻,他张嘴欲语:“小师妹……”

  谢令姜却抢先开口,抬起头问:

  “大师兄下午是怎么从大孤山赶来狄公闸的,这么远的路,我们走的是最快的水路,你是怎么这么快追来的?”

  又是这该死的默契,某人默然了下来,不禁看了一眼面色似乎状若无事的小师妹。

  欧阳戎没有开口,转头看向东侧车窗外的方向。

  谢令姜目露些好奇之色,循着欧阳戎视线往外望去。

  此刻,车队正好经过一处茂密山林的边缘,稀稀疏疏的林木外,能看见一条新修的河渠。

  谢令姜自然认识折翼渠,然而与她前些日子每一次经过此渠时所不同。

  眼下,在落日斜阳下,折翼渠的笔直河道内充满了一片片金波——是被染成金子般的水流。

  谢令姜放眼望去,眼眸倒映着这一幕,她脸色怔怔,一时间竟觉得这景象有些绝美。

  这是这些日子大师兄与她奋斗的结果……谢令姜之前有些惆怅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一些。

  “大师兄,折翼渠第一期完工后不是暂停了吗,怎么……”

  看见欧阳戎的明亮眼神,谢令姜话语顿住,没再说下去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很明显,若是走正常的蝴蝶溪旧河道,也就是像下午谢令姜与玉卮女仙接人之后走的那条水路,是要绕过龙城县城,多出来很多路程的。

  折翼渠则是几乎笔直的河道,若是从松林渡出发走折翼渠,前往另一端的野渡码头,便能直接省去大半的多余水路。

  而松林渡那边用来堵水的厚墙,谢令姜记得上回陪大师兄过去视察时,听工曹长吏说,是能随时打通的……

  欧阳戎忽问:“那小师妹呢,什么时候发现假师兄的?”

  谢令姜咬着下唇,盯住欧阳戎的脸庞看了良久,她缓缓垂眸。

  车窗外斑驳的金色光辉照在她俏美的侧颜上,欧阳戎发现,小师妹的眸光落在了他手里的裙刀上……

第149章 不准哭鼻子

  颠簸马车内,欧阳戎裙刀横置在双膝上。

  脸上露出侧耳倾听的专注之状。

  车厢内,除了外面马蹄砸地的声音、驾车骑士们呦呵的声音外。

  只剩下谢令姜细细倾诉的清婉悦耳的嗓音。

  谢令姜没有对欧阳戎有任何隐瞒。

  除了上午在东林寺正殿她的蓦然告白、图穷匕见吓跑了某人这件事,二人都默契的没有问没有提假装没有发生过一样外。

  其他的事情。

  二人又逐渐恢复了之前正常师兄妹相处的那种语气氛围。

  似乎是某人露出的她所熟悉的认真倾听专注无比的男子侧脸,对她似乎有所鼓励。

  谢令姜继续以小师妹的口吻,叙述复盘今日之事。

  连裙刀奥妙都尽数吐露,没有埋藏心头。

  欧阳戎听着听着,一双有点粗糙手掌不禁从原本的圆润白玉刀柄上悄悄放了下来,手收了回去。

  对此,朱唇轻启正在言语的谢氏贵女目不斜视,似乎是没有看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

  车厢内,这道女子的清婉嗓音缓缓歇了下来。

  只剩下车窗外偶尔溜进来的几道阑珊灯火映照下,二人四目以对的缄默,与各自忽明忽暗的面孔。

  “这么看来,今日委屈师妹了。”

  欧阳戎脸上露出有些内疚之色:“我当时若不走,就不会有后面之事……”

  谢令姜却忽然摇头,打断说:

  “是师兄委屈了,我……对不起师兄。”

  “这是为何。况且今日下午若不是你最后关头出手,阻拦那个冒牌货,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戎脸色有些严肃的摇摇头,转而苦笑:“师妹下午表现……我表扬你都来不及,何来对不起一说。”

  谢令姜齿咬下唇,眼睛默默注视着面前安然无恙且安慰着她的男子。

  听到师兄的笑语后,她缓缓摇了摇头,过了良久,才颤着唇瓣出声。

  只可惜光线昏暗,某人没有灵气修为,无法清晰夜视,看不见她脸上这霎那间的丰富神色与真情流露:

  “师妹还是笨,之前只是怀疑,直到在彭郎渡码头,目送那个假冒货的船走后,后知后觉感应到你那边裙刀的动向时,才幡然醒悟,方知船上那人不是伱,彻底确定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都……”

  车内女郎啊了啊嘴,又紧紧闭上,唇儿有些苍白。

  当时蓦然醒悟后,刹那间,那种呼吸窒住,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的难以喘气的滋味,明明站在白日的灿烂阳光下却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世界天崩地裂般的感受。

  再配合上不可置信、悔恨、乃至恐惧等等情绪涌上脑门……就算后来确定了大师兄真人没事,依旧活着,裙刀还有反馈,但她心头依旧宛若被钝刀割肉。

  这种体验,谢令姜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哪怕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直至此刻,她脸上依旧残余深深的后怕神色。

  “整个人怎么了?”

  见小师妹突然无声,欧阳戎不禁问了嘴,摇摇头:

  “这也怪不了小师妹,任谁也想不到,柳家竟然玩这种盘外招,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眉头凝聚,眼睛盯着膝上裙刀。

  “没怎么。”谢令姜勉力忍住,没去细说当时的崩溃心神,朝神色沉思的欧阳戎,面色挤出些笑容,她唇间继续轻喃:

  “就是有些担心师兄……不过,我感受到了师兄用裙刀杀人,至少有两人死在了裙刀下。

  “旋即又感应到,师兄带着裙刀奔走,朝我当时所在的彭郎渡这边奔来,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匆匆……

  “师兄抓在刀柄上的手,力气极大,似乎十分匆忙……只是后来方位又发生变化,似乎是朝上游狄公闸那边去了。

  “我便猜测……乃至有些确定,师兄应该是已经识破了阴谋,但在后面隔得太远追不上我们,所以要直接赶去狄公闸阻拦冒牌货。”

  说到这里,谢令姜深呼吸了一口气,洞开的车窗外,溜入的夜风入喉,在嗓子里有些丝丝冰凉,让她此刻宛若夏日饮冰。

  欧阳戎眸光耀耀的看着她,闻言后不禁赞道:

  “师妹聪慧,嗯,还是挺信任大师兄我的……所以在码头,你让六郎带人回大孤山找我,你果断转头去追船,将计就计守在冒牌货身边,想看看背后之人,费此心机,到底在剪彩礼设下了什么阴谋,再一举捣灭,是吗?”

  面对大师兄的追问,谢令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眼睛盯着身前男子的脸庞问道:

  “师兄不怪师妹?明明你还有可能正身处危险,可能后面还会被追杀,而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在你身边缺席……”

  她顿了顿,又默默垂目注视裙刀,福至心灵的添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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