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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86节

  除此之外。

  桌上还余留下了一张蓝色折纸。

  纸上有一道由纯粹勾股形拼成的弧。

  这条“弧”似圆非圆,似刃非刃。

  空荡荡的剑炉房内。

  老铸剑师坐在桌前。

  脸色缄默。

  十根焦黄的枯指将这张蓝色折纸上的“弧”一点点拆开。

  再重新拼凑。

  老铸剑师动作熟练。

  宛若是如此这般已经进行过千百次一样。

  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在早餐铺子里编织剑穗的女穗工们的心灵手巧。

  “徒儿,最顶尖的铸剑师一定是有着最顶尖的审美。”

  他记得师傅曾这么说过。

  老铸剑师认同这句话。

  但不认同师傅的审美。

  他的师门前辈们,曾对直线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直线也是天下剑器运用最多的元素。

  但是在老铸剑师眼里,直线是刚硬粗鲁的,是古板僵直的。

  在他的脑海中,直线所产生的感观,就像是在观摩一只轻盈归巢的燕子撞死在青黑色调的屋檐上。

  血肉模糊,羽毛四溅,四周整座天地都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老铸剑师厌恶直线。

  而曲线与直线截然相反,它是阴柔的,是变化无常的。

  就像被他倒进喉咙里的黄酒,形状千变万化,温暖饮者的胃袋。

  然而在师傅他们眼里,这世间最美的曲线除了头顶的一双日月外,无非就是女子的胸脯与屁股。

  此乃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审美与铸剑理念的差异,也是老铸剑师当初从师门出走的原因。

  所以后来师傅的惨死,他也并没有感到多么惋惜。

  不过是夜深人静之时手边多添了两坛酒罢了。

  后来,老铸剑师也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世间万般事,并非一定都是曲直明辨,黑白分明的。

  例如,他现在不就正在给杀死师傅的仇家铸剑吗?

  古旧桌前,老铸剑师低头呢喃:

  “老家伙说的没错,曲线过柔,难藏剑器之精神气。

  “但是直线又过刚,过刚者易折,过柔者则靡。

  “所以老夫要寻一道‘弧’,一道‘弧’……

  “介于曲与直之间……”

  弧者,宛若一根铁条,两端稍稍用力,中间就会出现一个弧度。

  但是它又竭力地抵抗着,随时准备回归成一条直线。

  它是有张力的。

  “呵,有儒家圣贤说要明辨曲直,老夫偏不。”

  老铸剑师忽笑。

  “且让后来人,拿这口曲直难分的剑,去断曲直难分的事吧。”

  屋内安静折纸的老铸剑师,十指之间,有一条“弧”正在逐渐成型。

  某刻,他似是又想到了不久前那位年轻人的话语,老人目露欣赏之色,同样感慨一叹:

  “真漂亮啊……”

  可就在这时。

  剑炉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柳子安。

  他好不容易恭送走年轻县令等不速来客,正匆匆赶回半山腰。

  “吱呀”一声,剑炉房的大门被推开,柳子安脸色阴沉难看的走了进来,手指着铸剑炉,眉头大皱的质问道:

  “怎么回事,剑呢!你这些年不是都在铸剑吗?!剑呢?”

  刚刚老铸剑师当众打开铸剑炉,不禁众人怔住,连柳子安也是陡然一惊,满心疑窦。

  小心翼翼送走欧阳戎、又匆忙打发掉柳子麟等跟屁虫,他赶忙单独返回剑炉,讨要说法。

  老铸剑师面无表情,佯佯不睬。

  手里的蓝色折纸上。

  “弧”再一次成形。

  当着眉头大皱的柳子安的面。

  老铸剑师抓起“弧”,佝偻的身子站起,扭头走到后方空空如也的铸剑炉前。

  他将它丢了进去。

  炉中并没有炉火。

  但是这条纸折的“弧”刚刚入内。

  便烟消云散。

  “哐铛”一声。

  铸剑炉的圆形铁门再次紧紧关上。

  炉前,老铸剑师默然回头,眼睑低垂,宛若暮年之虎,尚有余威。

  “你质疑老夫?”

  刚刚那“灰飞烟灭”的诡异一幕,柳子安看的表情愣愣,旋即,他讪笑摆手:

  “怎么可能敢质疑老先生,只是一大早剑铺被外人强闯,又叨扰了老先生铸剑……在下情绪有些冲动。

  “不过,还是老先生厉害,这铸剑之术巧夺天工,欧阳良翰和谢令姜都没看出端倪,哈哈连在下也被迷惑过去。”

  柳子安快速说了一大通,老铸剑师没有说话,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柳子安试探道:

  “所以,老先生,这口剑现在还是在铸剑炉里淬炼着的?是有什么高深的障眼法?”

  老铸剑师脸色平静,看了他一眼,语气似是好奇:

  “谁说剑一定要用炉子炼?”

  “那在哪里淬炼?”

  老铸剑师转头看着门外山下那条奔流不息的蝴蝶溪,像是没由来的讲了一句废话:

  “何处能炼剑,它就出现在何处,谁说炼剑一定要用剑炉。”

  柳子安顿时噎住无语。

  老铸剑师转头忽问:“柳子文死透了?”

  柳子安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老铸剑师像是早就知道某事,脸色毫不意外。

  对于那个认识打交道了十几年的柳氏少家主之死,也毫无惋惜的神色。

  老人的眼底反而隐隐闪过一丝讥讽嘲弄之色,又很快消逝不见。

  柳子安有些站立不安的问道:“若是让卫氏知道了怎么办?”

  老铸剑师嘲笑道:“都已经做了,现在才知道害怕卫氏知道?”

  柳子安皱眉看了老人一眼:

  “别忘了,这不光是在下的事,也是老先生你的事,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卫氏派来取剑的人吧,以卫氏的实力,说不得会有品秩极高的练气士前来……”

  老铸剑师没有回答,面色如常。

  于是气氛安静了会儿。

  在房内来回徘徊沉思的柳子安,突然抬起头,率先开口问道:

  “这口剑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老铸剑师冷声回应:

  “老夫倒要问伱,这两日蝴蝶溪的水位波动是什么原因?说好的保持不变呢?

  “自从新县令来后,你们柳家就没有一件事做的让老夫满意。”

  柳子安张了张嘴,最后没辩解,嘴巴有点苦涩道:

  “剪彩礼那天,欧阳良翰让人打通了折翼渠,河水倒灌,对蝴蝶溪水位产生了有些影响。

  “另外,梅雨季末期最后一次的云梦泽涨水开始了,对蝴蝶溪水位也有影响,不过狄公闸应该能顶住,问题倒不太大。

  “老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柳子安说到一半,察觉到对面老人投来的冷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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