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20节
欧阳戎眼底楞了下,放下茶杯,一脸诚恳道:“如果我说我是随手一写的,姑娘信吗?”
亭内登时安静下来。
欧阳戎准备再开口,却忽然发现,面前道冠女郎这一张令黄昏梅林的晚景都黯然失色的鹅蛋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典雅的微笑。
“信,当然信,公子说的,小女子都信。”
苏裹儿噙笑注视他,螓首轻点。
“真的?”欧阳戎微微挑眉。
“真的。”
苏裹儿下巴习惯性的昂起,又因为这昂首挺腰的优雅淑女坐姿,导致她细颈下那交领的道袍衣襟间隐隐露出一抹雪白肤色。
在光线颇为昏暗的傍晚雅亭内,也是白的十分晃眼。
此景欧阳戎自觉不便多看,低头抿茶,“信就行,咱们别提这个了。”
苏裹儿的幽幽嗓音却又紧接着传至他耳中:
“公子写当然是随手一写,但就与一切景语皆情语一样,诗家是无心落笔,可字里行间却有一颗赤心自语。”
苏裹儿嘴角露出典雅笑容,轻声吟颂:
“汉皇重色思倾国……好一个重色,好一个思倾国,明明都贵为汉皇了,重色为何却找不到倾国色?
“这整座天下都是汉皇的,但身边却没有一个倾国色,这不是寻不到,而是有佞臣当道,就算汉皇求色若渴,也难找到倾国之色。
“看来,有人似是对于朝局有些自己的独特看法,自比香草美人,有倾国之色,与朝上那些搔首弄姿的俗艳女子不同,只可惜被众女嫉妒,也难遇汉皇。”
苏裹儿不自觉的身子前倾,目光灼灼的盯着欧阳戎,眸底欣赏。
此情此景,就像欧阳戎不久前落座后盯着她看一样。
苏裹儿看着他,似是也正在欣赏另一种特殊的倾国之色。
她不吃颜,但吃另一样东西。
欧阳戎的茶杯僵停在嘴边,左眼皮压不住的跳动了两下。
他不禁看了眼面前优雅昂首、智珠在握的苏家小妹。
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苏大郎的这位阿妹是要和我……键政?
欧阳戎转脸,默默看了看周围左右。
日暮西斜,梅枝风摇,旧亭浮香,蒸茶品茗。
置身此情此景,本该是澹泊清谈,可眼前的某位小美人却是朝他露出猫儿似眯眼偷腥的神情,耳边是她刻意压低的悦耳嗓音。
等等,不是说这是个闲云野鹤一般淡泊高雅的小娘吗,但这是什么奇怪的打开方式?
喂咱们能不能不聊这么危险的话题。
(本章完)
第181章 只谈风月,莫谈国事
苏裹儿低语过后。
欧阳戎敏锐发觉亭内的气氛都有些不一样了。
别说面前苏家小妹投来夹杂欣赏的复杂眼神。
连后方影壁侍立望风的那个包子脸小侍女都把小脑袋从壁墙后悄悄探出,眼神仰慕崇敬的看着他。
小丫头眼底还有一抹愧疚,似是对不久前对于欧阳公子所留诗句的肤浅理解而深感内疚,眼下在小姐的刨析之下,她恍然大悟,愈发倾慕。
此刻,面对二女的不对劲反应,某人脑门有些冒黑线。
“咚”一声。
他搁下茶杯,正襟危坐,正色道:
“苏小娘子请自重。
“在下乃大周士人,陛下特赐七品官身,对于女皇陛下与朝廷诸公的决策坚决拥护,对于朝廷公文也无任何异议。
“未曾参与任何私下讨论,也不理解这类话题含义。
“朝廷支持的在下支持,朝廷反对的在下反对,朝廷不支持不反对的在下不支持不反对,紧紧围绕在………
“除此之外,在下只关注龙城县境内事务,任上一心谋求百姓福祉,治理蝴蝶溪水患。
“其它国事,一概不懂。”
欧阳戎万万没想到都重生了还有人拐着弯来找他键政。
难道他看起来很像同道中人?都找他干嘛。
前世键政把某考研群都给整没了的事,他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呢。
欧阳戎觉得,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
特别还是在这个封建皇权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确的时代。
还以为在赛博群里呢?线下骨灰都能给你扬喽……
年轻县令求生欲极强的郑重声明一番。
苏裹儿与彩绶不禁对视了一眼。
苏裹儿略微意外的看了看义正言辞的欧阳戎,又看了看他没喝多少的茶杯。
她嘴角露出典雅的微笑,点点头:
“金銮殿上,冒死直谏,公子之名,传扬天下,小女子虽在深闺,却也略有耳闻,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目睹,才方知良翰不单单是君子这么简单。
“高中金榜,杏园赐官,春风得意之际,横遭挫折,如此际遇,大起大落,公子如何谨慎,小女子都理解。”
欧阳戎置若罔闻,目不斜视,手指了一圈四周,语气淡淡:
“苏小娘子,良辰配美景,露水煎新茶,此间风月,勿要辜负。”
“行,不谈国事,只谈风月,共饮一杯。”
苏裹儿又露出令欧阳戎嘴角微抽的典雅笑容,举杯示意。
欧阳戎垂目抿茶,侧头遥望夕阳。
二人闲聊几句。
大多围绕谢令姜与苏大郎的事情。
毕竟二人共同认识,倒是适合找些话题。
少顷,似是瞧见欧阳戎茶杯见底,回望夜景。
苏裹儿忽而起身,俏脸神色澹澹,主动告辞。
带着彩绶,抱琴而去。
毫不拖泥带水。
欧阳戎瞧着她修长纤柔的玄色道袍身影,轻轻点头,起身背离,提伞而归。
往后几日,欧阳戎早出晚归,偶尔蝴蝶溪上游水位告警,便夜宿越女峡不回。
不过只要傍晚下值归来,听到梅林间有琴声响起,手头又无事,他大都会欣然前往,入林间雅亭小聚。
有时他会手提二三糕盒,有时又携黄酒一壶,于暮色中买醉。
抛开时常露出令欧阳戎哑然无语的典雅微笑,与总爱把话题拐向键政趋势的小毛病不谈。
这位苏家小妹倒也是个妙人儿。
首先,肯定是个才女无疑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若不是欧阳戎前世考研要考的是相应的古汉语专业,同时又融汇这一世的记忆与学问,差点都难接招。
幸好他也是个会聊天的,结合“什么都懂一点”的两世知识储备,倒是什么话题都能给她接住。
若只是这些闺中学识也就算了,大家闺秀、又是名门女郎,成天锦衣玉食的憋在闺房里,学一些琴棋书画等女儿家的技艺倒也正常,包括玄学清谈也是,嗯,哪天枕头下不小心丢出个类似双头龙的玉制物也不奇怪……
但是欧阳戎偶尔想降维打击小装一下的聊一聊赈灾治水的先进理论。
或是用一些前世的方法论,阐释下这位苏小妹犹不死心提出的治国理政问题——当然了,对于远在洛京的集权中央朝堂的问题,欧阳戎是绕过避免,但是对于地方州县官府的问题倒是能小谈一嘴,毕竟中央与地方的矛盾,本就由来已久,是各个朝代统治者都关心的问题——可他没想到,苏小妹竟然都能大体接住话题。
且还和欧阳戎聊的有来有回。
虽然对于欧阳戎抛出的有些碾压这个时代经验论的治水理论,苏小妹大都只是苦思冥想的引用一些古籍经书上的名人治水例子。
但是犹然彰显出此女阅读面之广。
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大家闺秀打发时间,所以学习并精通些闺中学识,能够解释的了。
不光是烟柳风月,这位苏家小妹肯定爱读青史,也细嚼过天下各地的风物县志。
这是寻常闺中小娘能整出来的活?
难怪敢和他键政,表现的跃跃欲试……
于是偶尔梅林雅亭聚聊,二人时常聊的茶凉脚冷、月上枝头,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两个方向背对走出亭子,双方都是脸色珊珊而归,似是都不够尽兴。
欧阳戎开始有点理解为何古人有促膝长谈、秉烛夜谈的成语了。
这位苏小妹确实是位妙人。
欧阳戎倒是颇生好感。
只是他有些替苏大郎这个兄长感到羞愧。
看看你同母亲妹,再看看你。
还搁这硬读呢。
若不是欧阳戎明确无误的目测过,苏裹儿是真的女儿家身段,不是什么有喉结的中性“美人”,差点都还以为,这位才是苏府悉心培养的二代。
等等,这当真是同一个府内学塾教出来的?
怎么看着苏小妹一身轻松了无学业到处键政,难道是已经从私塾提前毕业了?就留下苏大郎还在苦逼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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