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87节
“我大师兄呢?你一直在此地吗……可有见过我大师兄?”
秀真脸色疑惑:
“女菩萨大师兄是何人?也飞升了此地净土?”
谢令姜语气颤抖,举起手中的灰色僧衣示意了下:
“他不久前穿着这件僧衣,可能还在这里坐过,这枚珠子也是他的;
“他八尺颀长,右额上方有一道淡淡的伤印尚未痊愈,双颊削瘦,英气俊朗,还有,他待人温和,如沐春风,偶尔又爱折腾,令人出其不意……”
谢令姜语速极快,努力形容了一番。
秀真恍然,双手合十:
“女菩萨说的可是昨夜那位目涌紫气的施主?贫僧记得这件僧袍就是他当时穿的。”
“目涌紫气……他,他去哪了?”谢令姜怔问。
秀真点头:“女菩萨原来要找他啊,不早说,女菩萨请随贫僧来,他在这里!”
秀真把谢令姜带到了地宫东侧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壁画前。
他一脸开心,手指壁画上舍身喂虎立地成佛的慈悲佛陀:“女菩萨看,他就在里面。”
谢令姜微微啊了啊嘴。
秀真食指连续指向另外三幅壁画,笑说:
“女施主,以后他还要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留在净土,就能与贫僧一起观摩。”
“他去了壁画里?当真有净土吗……大师兄是神话中的转世谪仙吗,难怪如此与众不同,只是下凡积累功德,圆满飞升……”
谢令姜怔怔环顾左右四方的地宫建筑。
攥住僧衣与夜明珠的双手,缓缓垂至身子两侧。
一时间,有点茫然四顾。
地宫内陷入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咦,女菩萨,伱怎么走了?别,别去上面,上面是无间地狱,女菩萨快下来,与贫僧一起留在莲花净土……”
谢令姜不记得她是怎么离开枯井地宫的。
也不记得是怎么摆脱上前询问的济养院僧人,走出悲田济养院的。
谢令姜低头盯着手里的灰色僧衣与夜明珠。
缓缓走在不认识的寺内甬道上,两侧是高耸的青瓦黄墙。
她呆呆的穿过一座座佛殿经塔。
原来一袭亮目的红衣都显得黯淡起来。
似是经过一昼夜的劳累折腾,被清晨的露水打湿,把这一抹活泼亮红染为某种深沉灰调的颜色。
即使如此,她这一袭红衣,依旧是青灯古佛的寺庙内,最鲜艳靓丽的一道风景。
只是这道风景有些焉巴枯萎,像是一朵阴天凋零的红玫瑰。
此刻天色已彻底大亮,清晨微亮。
谢令姜一路梦游般,隐隐经过一座佛塔和一座抄经殿,在一处黄墙前渐渐停步。
她嗅到了热粥馒头的味道。
谢令姜脸色恍恍,回过了些神,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了摸腹部。
她转头端详了下,墙后应该是寺内的早斋院。
隐约有闹声与食物香味传来。
谢令姜原地沉默了会儿,绕过黄墙,走进早斋院。
颇为轻车熟路的寻一处角落,脸色平静枯寂的坐下等餐。
她对这座早斋院挺熟。
犹记当初,谢令姜与阿父、大师兄还有甄姨一起,在此院用过早膳,
记得当时甄姨差点将一枚大师兄娘亲的玉手镯送给她,若当时她能……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似乎就是永远。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谢令姜低声自讽。
后厨的粥饭尚未呈上,她突然伸手,将桌上摆放的一只小陶罐拖至面前,打开罐盖,夹取一小块腌萝卜入嘴。
夹一块,两块,三块……
一时间,只见僧客坐满一半的宽阔早斋大堂,堂内一角,埋头吃腌萝卜的红衣女郎肩膀控制不住微微一抽一抽的,但却无丝毫哭声传出。
她捏着筷子,不停的往嘴里夹萝卜块。
这样一波猛吃,到后面小陶罐当然不够吃,谢令姜头不抬,伸手抓来隔壁空桌上的菜罐子。
所幸,谢令姜坐在大堂的角落位置,这古怪吃腌萝卜的一幕倒也不算起眼。
“……欸,师傅特别叮嘱咱们不要声张……这两日抄经殿都没开门,谢绝接客……守殿的师兄们都吓的不敢去了……这佛像异响简直太瘆人了,欸咱们寺最近也没做啥缺德事啊……以前也没做过!”
早斋院大堂内还算热闹,不远处有一道属于小沙弥的稚嫩叹息声隐隐传来:
“师傅说,您断案如神,正好也在寺里,让小僧带您过去,帮忙看看,您刚刚在抄经殿视察一圈,怎么样,可有线索了?
“给,这是您刚刚吩咐要的抄经殿近一个月出入抄经的访客名单……
“唔,您慢些吃,小僧再去给您拿罐腌萝卜,不是和您吹,咱们早斋院的热米粥配腌萝卜简直是龙城一绝,还有山下的居士香客不远万里特意来吃哩……”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响起一道磁性略沙、似是有点喉咙感冒的青年嗓音。
“佛像异响,这说明有人喊冤、佛祖显灵啊,话说,你们东林寺是不是私下是个黑寺啊,月黑风高,就悄悄做些旁人不知的藏污纳垢之事?”
“县爷冤枉啊!咱们遵纪守法……”
“好了,别和我喊冤,这事不归我现管,只是看在你请我吃早斋的份上帮忙瞧瞧。
“很简单的思路,既然佛像异响,那就是殿中佛像出问题了,检查佛像吧,别自己吓自己……我最后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吧。
“不要怕什么名誉受损保密隐瞒,去写一份报案卷宗,立马下山,把抄经殿的异响经过,还有这份抄经殿出入来客记录等线索,全部送去龙城县衙,交给燕捕快,请他们过来调查。
“不过记住,不准在他们面前提我名字。”
谢令姜怔怔抬去头,竖起耳朵听见这道熟悉的青年嗓音此时停住了,似在嚼咽腌萝卜,顿了一下,继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自语:
“欸我不过是上来最后吃一顿早斋,嗯还有腌萝卜,填饱下肚子再走人……怎么你寺的麻烦事这么多,真是欠你们的。”
小沙弥好奇愣声:“最后吃一顿?县爷要去哪?再也不来咱们寺了吗。”
“大人的事你少打听。好了,秀发,你忙你的去吧,把我刚刚的话带给善导大师。
“走吧,别管我了,这一顿饭,我想安安静静的吃完。”
“哦哦,好的县爷,小僧不打扰了。”
角落处,谢令姜忽然站起身,原地深呼吸一口气,旋即扭头转身,沉默走向不远处的那一张二人餐桌。
只见桌前,正有两人面对面坐着,正是刚刚谈话传来的二人。
一个是光头锃亮耀光的小沙弥,座位面朝谢令姜。
还有一个,是穿平民皂服、头戴低檐毡帽的青年。
这一副低调打扮单单放在早膳大堂内并不太起眼。
谢令姜右手握住刀柄,一言不发的走到伏桌弓背的扒饭青年身后。
此刻桌前,似是名叫“秀发”小沙弥的小鸡啄米似点头应声。
起身准备走人。
可下一秒,秀发脸色愣住,停在原地。
“县…县爷。”
小沙弥瞳孔倒映出一抹红衣倩影,如山般压迫而来,瞳中红影也越来越大。
“干嘛?你怎么还不走,傻愣着干嘛。”
戴毡帽青年撇嘴,无语抬头。
可下一霎那,他头顶的毡帽无了。
暴露出一双俊朗的眉眼,还有下方微微泛红的鼻头。
“不是,你……”
欧阳戎顿时拉下脸,不爽转头,朝背后看去。
却猛地撞击上一双眼眶红了一圈的圆瞪柳眸。
而他的毡帽正被一只洁白素手抓拿起来。
谢令姜居高临下的站立,板脸冷眸。
欧阳戎上半身战术后仰,手撑屁股下的板凳。
二人无声对视。
秀发啊嘴,眼珠子在二人转了转,别看年纪小,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差。
察觉气氛不妙,他哈哈两声:
“咦是谢姑娘,晨安啊,谢姑娘……那个,县爷,小僧还要下山报案,先走了哈。”
光头小沙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
欧阳戎表情变了变。
“你等等,别跑这么快,我突然知道这案子怎么查了,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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