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340节
这一间欧阳良翰养伤的病屋,是这位清秀姑娘的主场。
谁持家,谁娇贵,谁自然,谁尴尬,一目了然。
“多谢姑娘。”
谢旬两手接过哑女递来的茶杯,含笑道了声谢,他又转头,对谢令姜说:
“婠婠也辛苦了。”
“是啊是啊,多谢小师妹。”其他客人也纷纷称是。
谢令姜勉强笑了下,别过脸去。
其实也没人会笑话谢令姜,甚至在谢旬看来,谢令姜破天慌的给老父亲倒茶,已经是手脚勤快,他甚是欣慰了。
但有时候,有些事,不怕你做的不好,就怕放在一起做对比……
谢旬趁着低头抿茶,余光看了眼清秀哑女袖下右手的断指,目露些许怜悯。
旋即,他余光又发现,旁边低头的女儿,桌下缩藏的两手,十根纤指,有八根用力绞在了一起。
谢旬放下茶杯,借着茶气,叹息一声。
“还不知姑娘,是良翰的什么亲属?”
忽略里屋那位气冲斗牛的混血胡女不善的眼神,谢旬转头朝赵清秀和蔼闻道。
赵清秀脸蛋微红,眸子轻闪,垂眸摇了摇头。
少倾,她又倒茶,热情招待谢旬等人饮茶,旋即转身,暂时离开,去里屋安抚师姐。
谢旬探询的目光从清秀哑女背影上移开,落在了旁边动作略僵的女儿身上。
他这时才发觉,谢令姜进屋后,依旧头戴那顶白纱帷帽,连喝茶都是放进白纱下,遮挡抿茶,看不清具体表情……
这时,众人发觉里屋,哑女正在给昏迷卧床的欧阳戎茶擦洗出汗脸庞,谢令姜赶忙放下茶杯,走进里屋,帮忙取铜盆倒水,搭把手。
“唉。”
小师妹走后,一众弟子发现,一向严肃守礼的老师又放下茶杯,空叹了一声。
可能是……茶太烫嘴?
半柱香后,谢旬一行人饮茶休息完,又进里屋,看望了下昏迷不醒的欧阳戎,谢旬对赵清秀宽慰了几句,留下些疗伤珍药,便暂时告辞了。
离开之前,谢旬特意向雪中烛抱拳,微微弯腰行礼,目露感激神色。
雪中烛不理,全程都是冷脸。
谢令姜默默起身,低语一句,转脸送谢旬一行人出门而去。
里屋重新恢复安静,外面院子里的脚步声,也渐渐变远。
屋内仅剩三人,一躺,两立。
“七师妹,他们没资格让你端茶倒水、迎笑讨好!”
雪中烛言语清寒,一字一句说:
“伱是女君殿的越处子,是天下剑术魁首,以后是要继承云梦剑泽‘元君’之位的,他们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赵清秀低头在袖子里摸了摸。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雪中烛气冷道。
“咿呀。”赵清秀忽然自袖中掏出一颗大桃子,两手捧着,递给雪中烛。
“……”
桃子又大又圆,瞧着就饱满汁多,淡粉桃皮还挂有清澈水珠。
很显然,是刚刚哑女出门给客人们端茶倒水,顺手摘的,特意用冷洌井水洗干净带回来……这么大的桃子,这深山东林寺,真是什么都有。
“不吃,别岔开话题。”雪中烛偏过脸去,冷哼,不看捧桃哑女的烂漫笑靥。
赵清秀又低下头,取出一柄小刀,右手四指捉刀,“刷刷刷”,带毛的桃皮纷纷落下。
她小脸专注的削完桃皮,将露出粉嫩果肉的桃子,再度捧递到大师姐面前:
“咿呀呀。”
无情板脸的雪中烛知道,这音调是在喊她。
“咿呀呀~”
她感到雪白袖口被某个小师妹小手牵住,轻轻摇摆起来,柔柔怯怯。
雪中烛眼角抽搐了下。
俄顷,她忍不住呵斥:“去洗手,你手刚摸了臭男人的脚!”
“嗯嗯!”
被大师姐骂,小哑女反而欢天喜地的跑出去清洗桃肉,好不开心。
雪中烛眼角抽搐的更狠了。
这丫头真是没救了。
又好气又好笑。
独自沉闷片刻。
这位云梦大女君猛转过头,瞪向身后病榻上正紧捂被褥、漏出赤脚的俊朗青年。
她恨不得立马打晕小师妹拖走,抽剑,一剑了结了他。
这么好的小师妹,赤子般纯粹乖巧,云梦师门中从师尊到师姐人人都亲切爱护,视之如稀世珍宝,可她为何偏偏会遇到这种拖油瓶般的病秧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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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60章 争
就在某位杀伐果断的云梦大女君被小师妹哄的板脸啃桃之际。
三慧院外。
刚走出院子,谢旬突然停步,示意弟子们先去善导大师处等他。
众弟子领命离去。
谢旬看了一眼跟在最后面的谢令姜,转身走进路边一座歇脚凉亭。
谢令姜顿了顿,默默跟了上去。
这对父女走进亭中。
二人身后的背景,恰好是某位年轻县令正在昏迷养病的三慧禅院。
他们相顾无言。
谢旬率先打破沉默:“帽摘了。”
谢令姜摇头。
谢旬背手注视她。
一袭素裙的谢令姜摘下一顶白纱帷帽,偏头看向亭外的建筑风景,躲开阿父视线。
只是她露出的那一张俏脸,令人有些讶然。
素面朝天,没有描眉画眼,云鬓凌乱,往日那一双巧目盼兮、美目倩兮的眼睛,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仔细,眸里还有一些血丝。
整个一副多日失眠、又匆忙早起的憔悴模样。
不过,美人就算是憔悴,依旧有一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别样风情。
只是这种柔弱黯然、惹男子怜爱的风格模样,很明显并不符合谢令姜傲娇要强的气质。
在谢旬的审讯目光下,谢令姜嘴抿成红线,手握腰剑,放置膝上,腰杆挺直,端坐亭中,注视风景。
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枯萎却依旧努力孤傲枝头的腊梅。
某位老父亲看了看自家闺女。
“和为父说说。”
“说什么?”
“你怎么这幅模样。”
“大师兄是为我重伤,最近日夜看护,有点疲倦而已,等师兄苏醒,我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只有这个?”
“不然呢?”
“哦,原来婠婠现在这么关心良翰了。”这是陈述句。
“阿父这是什么话?”谢令姜语调变高,瞪眼认真说:
“他……他是大师兄,这些日子,教会我很多东西,对我多有照顾,最关键的是,他是为了救我而重伤,女儿怎……怎能不关心他?”
这位谢氏贵女语气有些激动。
谢旬沉默不语,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似是在问……为父只是提一口,又不是说不应该关心,你这么激动干嘛?
一时间,一静一动,父女情绪,形成鲜明对比。
在阿父的沉静注视下,谢令姜登时气短,垂目,语气稍微弱了一点:
“抱歉,刚刚误会阿父意思了。”
“不。”谢旬摇头:“是阿父之前误会了。”
谢令姜眼神不解。
谢旬转头望向山下,慨然一叹:“所以说,在龙城的这些日子,你已经改变心意了?现在想……嫁给良人了?”
亭内气氛忽然陷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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