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359节
阿青连忙招待他,不过在这里,离大郎却没见到猜测中的欧阳戎身影。
“良翰兄不在?”他问。
“老爷没来过。”她低头答。
离大郎发现这位阿青姑娘一双秀气大眼睛中,神色有点复杂。
离大郎准备告辞离去,刚走到门口,脸色一愣,竟瞧见了便装打扮的燕六郎等人。
后者正埋头带领一帮汉子,或拎或背或扛药材、米袋、家具等物入院,众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表情严肃的年迈大夫,挎背小药箱。
燕六郎走近后,才发觉离大郎的身影,抬头奇问:
“大郎怎么在这里?是来看望阿青的?”
离大郎点点头,又不禁问:“六郎可知良翰兄在哪?”
燕六郎沉默了下,看了眼离大郎身后的阿青家宅。
“大郎稍等一下,我把这里安顿好了,再带你过去。”
离大郎颔首,耐心等待,期间,好奇回望。
只见屋中,蓝衣捕头一行人,在阿青小脸着急的摆手推拒中,将送来的各种生活物资妥善放下。
他们又去病榻看望了下柳母,介绍了下身后带来的郎中,旋即朝低头抹泪的阿青,宽声言语了几句,才缓缓离开,走前还留了两人看守照顾。
“走吧,不出意外,明府应该是在那里。”
燕六郎经过离大郎身边,走在前方带路。
“哪里?”离大郎回望了一眼新渠方向,好奇:“不在折翼渠那边吗,这儿无他,我还准备去那里找他呢。”
燕六郎摇摇头,沉默带路。
离大郎发现是往县城方向赶,愈发脸色好奇了,他先是问:
“阿青家现在如何,柳母是怎么回事?”
燕六郎叹气说:
“七月十五那日,受到了刺激昏厥,这段日子,也是时昏时醒,但醒了,却又神智迷糊,胡言乱语,甚至以为阿山兄弟还在,说要见他……
“大夫检查后,说人没事,但告诫我们,千万不能和老妇人说阿山的事,可能导致火攻心肺,对老人不妙……所以包括阿青姑娘在内,大伙都不敢说,连丧事都没提。”
离大郎欲言又止:“听阿青姑娘的意思,良翰为何不来看望?”
燕六郎低声:“十五那日,明府去营救阿山兄弟前,当着柳母与阿青的面立誓,带不回阿山,无颜来见她们……
“这段时间,明府每日都是叮嘱咱们,过来照顾,明明公务繁忙,他却天天过问,总是不自己来。
“其他县衙公事,明府都是当机立断,惟独阿山家的事,他在公堂内踱步徘徊,吩咐的停停顿顿……
“走吧,今日休沐,无需上值,明府好不容易能歇一天,应该又是跑去那里了。”
离大郎登时安静。
俄顷,一路跟随燕六郎,他蓦然发现,竟是渡河来到了蝴蝶溪西岸的古越剑铺。
来到一座古朴高台前,离大郎在高台下方的树荫处,看见了谢姑娘抱剑俏立的倩影。
看见离大郎与燕六郎到来,谢令姜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瞧了一眼前者手里提着的食盒,她平静转头回望。
离大郎跟随她动作,抬头望去。
终于,在上方的古朴高台处,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修长背影。
太阳下,欧阳戎随意坐在地上,周围有七八个皮肤黝黑的老工匠,与他围坐在一起,抽吸旱烟,不时言语。
年轻县令偏头,似在侧耳倾听些什么,江风将他乌黑的鬓发吹的一阵又一阵。
这一觉睡傻了,沙发上睡了十一个小时……对了,还有的!但兄弟们先睡,醒了看!
(本章完)
第271章 国士待之
2023-08-19
谢令姜没有一起上去,站在台下树荫里静守。
值得注意的是,她身后背负一枚不太起眼的墨色木匣。
“良翰。”
“明府。”
离大郎与燕六郎,一齐拾阶,登上高台,靠近。
离大郎轻唤一声,语气颇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戎腰上斜挎一柄裙刀,从地上默默爬起,将手中酒壶递给了最近的老工匠。
其它老工匠手中也拎着几枚酒壶,刚刚年轻县令应当是在陪这些老匠作们喝酒,不知谈了些什么。
欧阳戎平静送走了一众诚惶诚恐的老工匠,拍了拍手灰,转头看了看到来的两位好友。
他没多问。
再次坐回原地,拍了拍旁边地面,朝他们点头示意。
离大郎与燕六郎走去,挨个坐下。
高台的边缘处,江风刀子般急促刮来,三人并肩,衣裳与鬓发随风飘摇。
这座百年以来不知被随帝与柳氏祭祀过多少孤勇冤魂的斩龙台上,仅剩三道背影。
“没酒了,跟你们,我还是不客气了。”
欧阳戎笑说。
离大郎不禁说:“感觉良翰这次病愈下山,好像变了许多。”
“哪里变了?”他笑问:“变瘦了?”
“也有,但更多的……是在气势上。”离大郎多打量了几眼,轻声说:
“以前的气势锋锐无匹,一往直前,像一把利剑。
“现在,宛若利剑入鞘,收锋藏拙,给人的感觉深邃奥秘了些,让人愈难看透……”
“老师和小师妹也这么说。”
欧阳戎点点头,反应平平,低头忙碌手边事。
“良翰这是……”
离大郎与燕六郎瞧去,发现他身旁有一只木桶,桶沿搭条毛巾,还剩半桶水,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欧阳戎胳膊上的袖子早已圈起,他去捏了一把湿毛巾,摊开折叠成方块,手掌垫着,低头仔细擦拭身旁的一处地板。
离大郎依稀看见这处地板上有干涸的红迹。
欧阳戎忽然开口:
“老匠作们说,当初,他是身子朝向蝴蝶溪和县城方向,分开的脑袋,却是面朝后方台下的他们的。”
离大郎忍不住道:“阿山兄弟的事情……良翰请节哀。”
欧阳戎摇了摇头。
正午的日头下,湿毛巾很快就烘干了,他手背擦了擦额汗,手中毛巾又去捏了一把水,低头细细擦拭地板,侧脸认真: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没觉得难过,反而有些开心。”
他点点头:
“因为病愈下山后,我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可能有点怪,你们想听吗?可能挺唠叨的。”
“当然。”离大郎正襟危坐:“愿闻其详。”
“我一向觉得,人活一世,需要确立一个目标或一点盼头,去冲,去闯。
“以前的我就是这样一路拼命向前的。
“曾经,我也最是痛恨得过且过、混吃等死者。
“可是后来发现,这个道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合适,它也否定了许多的无辜者。
“因为有时候‘活着’本身,对不少人而言,就已经很困难很努力了,怎么能再去强求其它呢?
“这与‘何不食肉糜’何异。
“去秉持这样的高要求,不过是潜意识的让自己显得高贵特殊,以此,从他人身上获得优越感,作为畸形的动力罢了。”
说到这,欧阳戎笑了笑。
“不,是良翰你谦虚了。”离大郎用力摇头,忍不住道:
“其实不仅是我,在我阿父阿母阿妹,还有很多很多认识良翰的人眼里,良翰都十分特殊。
“伱总是让人难以猜透下一步动作,又散发一股乘风破浪的气质,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你一样。”
离大郎一张蓄胡须的方正脸庞逐渐涨红,语气有些激动:
“相信谢姑娘她们也是与我类似的感觉,一看见良翰,便觉得再大的困难都能渡过,信心重振。
“这也是大伙相信你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良翰如何不是世间特殊?”
欧阳戎微愣,多看了眼离大郎,轻轻摇头:
“不必神话我,我并不特殊,例如阿山,他就不差我。”
他摆摆手,朝欲言又止的离大郎,继续认真说:
“经历阿山之事,我幡然醒悟一个道理,更加的适普。
“这世间所有人,其实都带着一幅幅‘面具’而活。
“这些面具,并不是强加的不好的东西,更准确的说,它是一个个生来就有、或后天获得的身份。
“身份面具,各式各样,每人都有,不同的是,有些人的面具沉重,有些人的面具轻松。
“但是不管沉重或轻松,都是必须背负的东西,应当认真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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