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54节
旋即,女帝数日未再上朝。
期间,不再有官员罢免的旨意。
洛阳朝堂,风波稍息。
不过随后,在当朝女帝有意无意的默许下,卫氏双王采用了一种很取巧聪明的方式,减少阻力。
魏王卫继嗣并没有一上任,立马全力推行大周颂德天枢的建造,而是分成一小步一小步的步骤,逐一推行。
解决完一步“人与事”,再解决下一步……最后彻底整合了负责营造的工部。
梁王卫思行亦是如此……
一个月后,督作使魏王卫继嗣,联合工部,开始在洛阳城选址,建造天枢。
一旬间,梁王卫思行掌管的天官,频繁下发公文。
又一波地方长官的大换血开始。
任何公开违抗或懈怠“颂德铜”筹集的地方长官,悉数罢免或调职,由相应副官,或在吏部排队等待选官的进士接替。
很快,天下十道、百余座州县中,支持“颂德铜”并卖力筹集的官员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
一份份歌功颂德、表态支持的奏折重新堆满了洛阳深宫御书房中的某张案头。
刺头被接连杀鸡儆猴的处置,一部分保离派官员陷入了沉默。
江州、岭南等贬官热门地再次成为洛阳官场上不少失意官员近期频繁提及的地名。
朝堂上下的非议反对,最终还是被慢慢抹去。
然而,南北士林的清议却再难压住。
各地士子们开始私下议论大周颂德天枢,民间舆论沸腾起来。
甚至远在江州的欧阳戎发现,连气氛比较咸鱼摆烂的浔阳城内,也有不少人愤愤议论。
明面上禁止议论,可却难堵住悠悠之口。
只不过他也清楚,这种民间舆论,在这个时代,很难左右朝廷政策……抬头只会把愤怒全部倾泻在卫氏身上,责怪是他们蒙蔽圣听,奸臣欺君。
元正假期刚过,天佑元年的一、二月,便是像这样,在天下官民们静看洛阳朝堂风波的日子里悄悄渡过。
而让浔阳王府内的谢令姜担忧之事,始终没有发生。
大师兄的奏折好像一直没有人理会。
从洛阳发出的一连串贬官诏书中,始终没有他的名字。
与那些被女帝贬官、却名扬天下广受士林称赞的“贬谪名人”们不同。
欧阳戎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不过,这也让谢令姜等关心之人悄悄松了口气。
(本章完)
第327章 风起波澜
“造佛四洲,扬州、江州、桂州、太原。
“在扬州、太原修建大佛也就算了,吾倒也能稍微理解,
“‘扬一益二’,扬州乃是南方数道最繁华之所,太原也是河东道治所,号称北都。
“可带上咱们江州,还有岭南道那边的桂州,又是怎么回事?咱们两州百姓可没这么宽裕。
“造佛为何不在关内两京建造?谁不知道关内最是富足,岂能如此不公。”
云水阁二楼,有一位瘦脸士人哐哐拍桌道。
同桌另一位中年士人的声音响起:
“齐兄息怒,在下起初也是不解,不过后来听说,这四方佛像是与大周颂德天枢配套挂钩。
“且四方佛像选址的四洲,好像是上阳宫望气士们给圣上的建议,现在看来,是有深意讲究的。
“江州乃天下眉目之地,大山大江大湖皆有,而西南边的桂州,同样山水甲天下。
“大周属金德,修建金身大佛坐落于山水绝佳之处,符合金生水的格局,国运昌盛之意。
“那些阴阳家望气士们,呵,蛊惑圣心是有一手的。”
这位劝阻的中年士人冷笑,刚刚愤怒发言的齐姓士人冷静了些,不禁多看了眼前者:
“没想到陈兄也懂阴阳五行之道。”
“略懂一点。”顿了顿,陈姓中年士人意味深长道:
“另外,在太原建造佛像,此地微妙,也有深意啊,试问齐兄,可还记得,离乾的龙兴之地是在何处?”
“当年太宗不就是从太原起家……”齐姓士人话语顿住,少顷甩袖,怒斥一声:
“定是卫氏与阴阳家望气士们的建议,成天鬼蜮心思,妖言惑心,蛊惑圣听!”
正值中午时分,整座云水阁二楼,除了角落里常服出行的欧阳戎、离大郎、燕六郎所在的一桌,安静吃饭外。
其它桌前的宾客们,不少皆在讨论朝廷时事。
距离朝廷颁布圣旨,要募资建造大周万国颂德天枢与四方佛像,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可是民间士林的议论,依旧沸腾难息,甚至愈演愈烈。
“檀郎,要不要换个包厢?”离大郎收回目光,不禁担忧唤了声。
欧阳戎抬头,看了眼二楼大厅。
议论时事者,不少都是士子、文人打扮,慷慨激昂,而一些商贾食客对此大都不感兴趣。
他最近因为准备州学释奠的事情,才知道至圣先师庙就在云水阁附近,只有一条街拐个弯的距离。
难怪经常有士子们前来此楼聚餐,上次遇见愤青越子昂,倒也能理解了。
欧阳戎收回目光,朝离大郎摇摇头,埋首吃饭,动作平静。
离大郎与燕六郎对视一眼,也跟着他安心吃饭。
眼下,瘦脸士人与中年士人所在的一桌,讨论的最是激烈,嗓门最大,坐在最角落的欧阳戎一桌,都能清晰可闻。
“呵,这次恐怕不止蛊惑圣听这么简单。”
旁桌忽然有一个面容白净朗俊的青年士人放下筷子,冷哼附和刚刚说话的二者:
“卫氏双王,分明是在借机打压相王、夫子,还有朝中忠心社稷的大臣们,此乃又一轮迫害。
“卫氏双王,祸害无穷,真乃社稷毒瘤。”
二楼一众士子们纷纷附和。
有士子嗓音压低,小心翼翼问:
“听说夫子七次乞骸骨都被驳回,眼下对外宣称小疾,在府中半个月,未出门上朝?”
那位青年士子点头:“此次建造天枢与佛像一事,陛下在卫氏唆使下,想方设法绕过了夫子与政事堂,拿的也是所谓内库的脂粉钱。
“夫子可能在置气呢,陛下虽尊称夫子国老,可有时候行事,确实有些霸道……”
“嘘,慎言。”
“哼,有何不能说的。”
青年士子哼声作罢,大堂内安静了会儿,众人一齐叹息,有人面朝北方,语气崇敬道:
“季大人、李刺史、魏御史、杜给事中、王主簿……舍身取义,大义也,皆是骨鲠之臣,社稷之福。
“真乃我辈楷模,虽暂被卫氏迫害贬黜……但只要有夫子、相王与他们在,江山社稷有望,绝不会落入卫氏一家的门户。”
“事关社稷,夫子与朝中大臣们自然义不容辞……”青年士子点头,不动声色说:
“听说季大人的曾祖父,曾是随朝尚书,大乾建国时,太宗对迁入长安的季氏既往不咎,反施恩惠,为当时一桩美谈。
“而李刺史更是大乾某位开国国公的后代,根正苗红的关陇儿郎,受恩荫入仕……还有魏御史亦如是……”
此人忍不住感慨:“离乾荫惠犹在啊……”
原本夸赞的一众士人面面相觑,不禁多看了眼这位发言大胆的仁兄。
二楼大堂稍微冷场……这种挂念前朝之事,没多少士人多言附和,毕竟有些事没上秤就算了,一旦上秤,千斤也打不住。
当然,告发官府之人,也定会被天下士林唾弃。
不远处的角落里,燕六郎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明府,又转头看了看同样“离”姓的大郎。
作为一州司法参军的他眨眼,作势抬手,扶住腰刀,离大郎顿时苦笑,给他敬了杯酒,拱手讨饶。
燕六郎笑放开手,不再玩笑。
与此同时,二楼的一众士人,很快略过了这个危险滑坡的话题。
“不管如何,今日能有浩然气下酒,乃不幸中的万幸,来,诸位,敬一杯!今日花酬,在下请客。”
有锦衣士子起身,激昂举杯,豪掷千金。
二楼,大半的客人站起身来,笑而豪饮。
燕六郎与离大郎对视一眼,默契站起,跟随饮酒。
两位好友厚脸皮蹭酒,欧阳戎摇摇头,他依旧坐着,旁若无人的夹菜,耳畔传来士子们豪饮过后、止不住的议论声:
“听说这一批受迫害的义士清臣中,王主簿正好被贬谪到咱们江州,任州学博士,而杜给事中,被贬去龙城县做县丞。
“不过可惜的是,李刺史、魏御史他们贬地稍远,一者在饶州,一者在黟县。”
“无妨,到时候,几位先生前来,在下一定出城相迎……”
“在下也是。”
“加小生一个……”
众士子热情迎合。
认真干饭的欧阳戎,动作略微停顿,抿了抿嘴。
州学那边确实缺一位江州博士,眼下州学开年举行释奠盛典,都要由他这个长史代劳主持,原本是江州官学博士责任的。
也不知那位名叫王俊之的前长安主簿,是否赶得及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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