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64节
两柱香后,菜盘大多清光,
桂花酿却没动。
吃完饭菜,秦恒在原位坐了会儿,见无人出现,他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门外走来一位佩刀的蓝衣捕快,从秦恒桌前经过,去往柜台处,报了下名字,有酒楼婢女热情带他上楼,声音颇大:
“贵客有请,青荷包厢,养生茶道……”
跟着前方婢女走上楼梯前,燕六郎回头,似是扫了眼大厅,旋即面色如常的上楼。
秦恒看了看左右,脸色犹豫片刻,
他起身,跟上楼。
来到低调、奢华的云水阁三楼。
正午时分,长廊上无人,颇为寂静。
没有看见那位颇为眼熟龙城捕头的身影。
秦恒转头,打量门牌,沿着长廊走去,在一间挂牌“青荷”的包厢前停步。
嘎吱——
他推门而入。
一阵淡白茶雾扑面而来,
与它一起出现眼前的,还有包厢中央一位席地而坐的狐白裘青年,正在垂目泡茶,面前是一张小茶几。
袅袅茶雾,正是从他手中那一壶刚泡好的新茶内冒出来的。
欧阳戎低头,手提长嘴茶壶,给小茶几对面空座位上的一枚瓷杯,斟上一盏。
“秦将军,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茶刚刚泡好。”
欧阳戎含笑说道。
他转头与脸色颇为复杂的秦恒对视了下,轻轻点头,十分健谈:
“这杯是出自匡庐的云雾茶,由山上一条瀑布的清泉所泡,不久前有一位扬州大贾,用此茶招待我,我并不愿喝。
“因为早听人说,此茶是匡庐名士们招待知己好友的,非知己之人,本官自然不好意思多喝扬州大贾的茶,秦将军说对否。”
秦恒扫了眼空屋,停顿了片刻,解下佩刀,挂在门前。
终于大步走去,在欧阳戎对面落座。
他正襟危坐,端起茶杯,瞧了眼翻滚浮动茶叶。
欧阳戎端杯,先抿了口。
秦恒立马仰头,将这杯所谓的知己好友之茶,一饮而尽。
看见面前囫囵吞枣的武人,欧阳戎一笑置之。
“秦将军,好久不见。”
“欧阳县……长史大人,好久不见。”
秦恒改口道,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大方自若的欧阳戎,脸色有点拘谨。
二人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屋内有些安静。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欧阳戎与秦恒第一时间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衣着清凉的端茶小娘。
“贵客久等了……”
两道犀利如炬的目光,让刚进屋的清凉小娘愣了愣,话语卡壳了下,她先是左右看了看他们二人,然后涨红了脸说:
“怎……怎是两客,冬日之温的茶道,只可一人。”
欧阳戎与秦恒纷纷一怔。
清凉小娘似是有点怯怕,往后退了步,她目光不禁落在欧阳戎的皱眉脸庞上,顿了顿,咬牙说:
“就算带个脸白极俊的,也不能破例,两人的话,得……得加钱。”
小娘语气十分坚决,一口咬定。
欧阳戎与秦恒愈怔。
“不是,你怎么瞎跑进来的,不是说了包厢名吗,怎么还跑错。”
忽然包厢房门再次推开,燕六郎的身影有点慌忙无语的跑了进来,拽着敬业如斯的清凉小娘出门。
“咳咳,明府、秦将军你们继续,不打扰。”
燕六郎歉意一句,迅速关门,把小娘拉走。
门外隐隐传来小娘的疑惑嗓音:“这不是青荷包厢吗,奴家没记错呀,熟如家舍。”
燕六郎的语气无奈:“伱眼睛看看门牌行不行,现在对面这间才是青荷。”
“……?”清凉小娘。
外面的争执声渐渐消失。
乌龙解除。
原本挂牌“青荷”的包厢内,欧阳戎与秦恒对视了一眼。
少顷,皆蓦然一笑。
秦恒四顾一圈,语气感慨。
“欧阳长史看来是老常客啊。”
“我没有,我不是,都不懂她在说什么。奇奇怪怪。”
欧阳戎一本正经,直接否认三连。
“哈哈哈。”
原本沉默气氛就此打破。
刚刚久不相见、谨慎拘束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秦恒看着正经健谈的狐白裘青年,有些感叹:
“欧阳长史还是和龙城时一样,一身浩然正气,却又善解人意,令人如沐春风。”
欧阳戎轻笑摆手:“秦将军亦如是,龙城调查粮案之事一别,已近一年,秦将军还是这么英姿飒爽。”
“什么英姿飒爽,区区一介大头兵罢了。”秦恒摆摆手,犹豫了下,抱拳歉意道:
“龙城一别后,欧阳长史的名声事迹,相续传来,如雷贯耳,后来虽知您在浔阳城任职长史……
“可惜军营职务繁忙,加上末将脸皮颇薄,有些不擅长攀附交情,便没来登门打扰,还望恕罪。”
欧阳戎摇头:“秦将军做的没错,州官需要避嫌,秦将军护我,乃为我着想。”
秦恒笑了笑,没否认,看了眼云雾茶水:“没想到欧阳大人如此恋及旧情,诚恳热情。”
欧阳戎闻言,直接开门见山:
“不瞒秦将军说,我乃长史,你乃将领,此前避嫌所以不好意思找你,而今日厚脸皮前来,确实遇到难事,只好偷摸相见,望秦将军不觉得在下功利。”
秦恒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态度诚恳的欧阳戎,直接挑明这层心照不宣,他出奇的不觉不快,反而心生一些好感。
“欧阳长史一心为龙城百姓谋福祉,赈灾治水,铲除恶霸,为民请命之事,末将一直记于心里,甚感倾佩……
“末将相信欧阳长史是不会提什么蝇营狗苟之事,所以有何难事,尽管说来,只要不违原则,末将竭力相助。”
欧阳戎用力点头,目光灼灼问:
“我想知道,今日王刺史与桂州前来的蓝长史,召见诸位折冲府将军们议事,是在商讨何事?”
秦恒眼底有些意外,瞧了瞧欧阳戎的认真脸色,反复确认:“欧阳长史仅求问这个?”
“对,只此一事,不是什么结党营私,所以,难为秦将军了。”
欧阳戎坦荡道。
秦恒沉吟片刻:
“其实也没多少难为,此事也不算什么军中机密……”
他叹息一声,就着热茶,娓娓道来……
烟雾缭绕的屋内,欧阳戎脸色专注的听完,一炷香后,他脸色有些诧异。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六年前的岭南道西陲,有羁縻府州的土司蛮夷掀起过乱象。
而桂州乃是岭南西部最重要的核心州府,朝廷立马施加援助。
神都下令南方各道派兵赴援,各道派出一部分折冲府士兵,前去平叛,随后进驻桂州,维持稳定。
江南道这边收到命令,起初征派了距离相对最近的洪州第四、第五折冲府的士卒赴援。
约莫五个团的精锐将士。
一个团,编制三百人。
共计一千五百洪州折冲府将士。
江南道的长官们,刚开始宣布的是三年为期,期满即行调回。
可三年后,受营洲之乱的影响,江南道的军事长官们又遥遥地颁下一纸命令。
续延一期。
并声明,绝不再延。
另外,为安抚情绪,允许了其中一个团的三百将士,返回洪州,
于此同时,却从隔壁的江州第三折冲府,抽调一个团前去轮换,顶上了缺口。
随后,这一只换新了三百人的桂州将士们,只好在几千里外的蛮荒异乡,再驻屯三年。
眼看着,第二期又要满了,洪州、江州折冲府共派的这批将士们,已经开始准备返乡。
可桂州长史蓝长浩却开始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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