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86节
他缄默不言的越过旁边激动话痨的越子昂,矫健钻进后方船舱,
朝船舱内正在埋头弈棋的两道身影说道:
“炎公,这鹿鸣街的宅子怎么办。”
杜书清摊开手里的一串钥匙,木讷问道。
李正炎正与魏少奇对弈,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头不抬道:
“还能怎么办。”他微微一叹:“先去吧。”
“是。”
魏少奇开口说:“他在龙城做过县令,应该有认识之人。”
杜书清侧目。
李正炎点点头:“这个,是要注意下。”
杜书清“嗯”了声,收起钥匙,无声离去。
人走后,船舱内又只剩下对弈的二人。
李正炎落下一粒黑子,惋惜叹道:
“江州确实有王气,位置也好,真是个好地方哈。”
魏少奇言简意赅:“与洪州互为东南门户。”
李正炎点头:“特别是江州,顺浔阳江而下,可轻松抵达金陵与扬州,亦是二者门户。”
船舱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哒哒哒”的棋子落盘声。
李正炎忽然将手中棋子丢回罐里,站起身,摆摆手:
“走吧,江州不能长待,道不同,无法谋之。
“后面交给俊之了。”
魏少奇置若罔闻,指了指棋盘说:
“炎公,坐啊,这局棋还没下完呢。”
“咳咳。”李正炎咳嗽了声:
“魏先生和我和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要是想弈棋,我出去叫书清来陪先生你下吧。”
魏少奇叹气:“炎公这可不是好棋品。”
“我的棋品你又不是不知道。”
“比如?”
“比如这样。”
李正炎泰然自若的挥袖,将输了的棋盘拂乱,颔首:“砸盘。”
魏少奇点点头,忽然回到不久前的话题:
“王冷然之辈,不足为惧,可江州有欧阳良翰,确实无法长待,该走了。”
“一直没问,魏先生怎么看欧阳良翰?”
魏少奇手指面前黑白圆棋子凌乱一片的方块棋盘,直言不讳:
“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李正炎不禁回头,多看了两眼向来吝啬赞言的魏先生。
这四句赞言大致意思是,行为方正有规矩,智谋却圆滑多变,做事上大开大合,内心却平静安宁。
“好一个静若得意。”
李正炎颔首认可:
“最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有‘静气’,也不知他当初贬谪龙城遭遇了什么,未免太不‘年轻人’了。”
“没错,这等人物在,乃卫周气运。”
停顿了会儿,魏少奇叹气:
“若是去年末,欧阳良翰能接旨入京进入御史台就好了,我与炎公也能早些结识此人,也不会有今日江州之棘手。”
李正炎脸色意外:
“魏先生很少这么夸赞人物。”
魏少奇摇摇头:“是改乾为周以来,这些年见多了时无英雄、竖子成名,难得遇见一位不负盛名之人。”
感慨了句:“不愧夫子青睐,任他违旨留在江州。”
听到魏少奇嘴里敬仰语气的“夫子”二字,李正炎垂目,保持沉默。
魏少奇似是也发现了冷场,闭嘴不言。
安静了会儿,船舱内有人整理乱棋盘,状似随口问:
“下面该去哪,桂州?”
“不。”拂袖砸棋盘之人安静了会儿,点头说:“洪州。”
“彩。”
……
欧阳戎顶着一片晨曦走出了船舶市贸司。
身后跟随的燕六郎翻了翻手里文书,嘀咕道:
“好像没什么问题,确实是从金陵出发,途径龙城、黟县的。”
欧阳戎不置可否。
二人返回了江州大堂。
“门口等一下。”
欧阳戎进入正堂,提笔书信一封,出门递给燕六郎,吩咐道:
“燕六郎替我寄给刁县丞……不是,刁县令。”
燕六郎听到欧阳戎说顺口的口误,失笑。
“是,明府。”
转身要退下。
“等等。”
欧阳戎回头,喊住燕六郎问:
“王俊之那边,让你盯着,最近他有何动静,除了去州学上课。”
燕六郎道:“王俊之被越子昂引荐,后面接连参加了三场菊华诗社的雅集,与浔阳王府那位小公主殿下有过些接触。”
欧阳戎微微皱眉。
燕六郎观察他表情,问:“明府,可有何不妥?”
“没事。”欧阳戎摇头。
“明府可是不喜欢此人?”
“说不上。”
燕六郎想了想,犹豫道:
“明府,毕竟是大郎的阿妹,也不算外人,也可以让大郎带话,伱若有什么话,什么告诫,直接和她说清,比较好。”
想起那次误会之后,离裹儿生人勿近的态度。
欧阳戎轻轻点头,却不再言语。
有些话,其实他作为浔阳王府首席谋士,并不方便说。
并且他的态度也一贯如此:
包容后来者,不排挤任何怀才不遇、投靠浔阳王府的能人志士,前提是别往沟里带。
若有惊世大才,欧阳戎自觉让出首席谋士之位又何妨。
只有自卑自大之人才恋位嫉才。
当然,有时候,这种不争的态度,才是最大的争,只是无意识罢了。
此前对于愤青极端的越子昂,他都没有在离闲父子面前说过任何坏话。
将他赶出王府,是离闲父子当时的避嫌决定。
而拒见名气极大的李正炎、魏少奇,也是离闲父子担忧接触这类代罪之身的极端保离派会惹麻烦,才拒之门外的。
欧阳戎亦是没有提前在背后说坏话。
不过对于李正炎、魏少奇等人怀有的可能目的,欧阳戎其实是持担忧与警惕态度的。
若是离闲父子真接见了他们,欧阳戎出于谋士职责,事后会告诫几句,不过没有发生罢了。
然而眼下,王俊之徐徐靠近的行为,欧阳戎亦是不方便多说。
特别是他大概率是走离裹儿的引荐路子。
可能只是王俊之留在江州后的正常投靠行为呢,与李正炎等人无关,毕竟浔阳王府的吸引力太大。
欧阳戎无法断定,
只能静观其变。
其实说起来,对于李正炎一行人,不谈立场与戴罪之身麻烦,这些天接触下来,他确实挺有好感的。
甚至同情他们被眼下朝中保离派大部队切割、抛弃的遭遇。
但这并不是他置小师妹、槐叶巷女眷、浔阳王府前途性命如儿戏的理由。
欧阳戎要沿着某条规划好的路,坚定走出去。
这是当初他成为“苏府谋士”时,与众人商议好的:
熬过这段黎明前的黑暗,怎么打也不倒,静待神都局势变化,帮离闲一家重返京城,继承皇嗣之位,乃至后面的重夺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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