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90节
元怀民抚须,一脸欣慰: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良翰兄也觉得簪花仕女图没有骏马出浴图好看,想要换一副?”
欧阳戎摇摇头:
“不是,我是想说,伞与画送出去后闹得动静有点大,我事后顺便打听了下,你这副画的画法笔艺好像有点讲究。”
他叹气:“说是什么‘吴带当风’的兰叶描,属于二圣临朝时,某位声名远扬的画圣绝技。”
“有这回事?”
元怀民愣了下,答:
“在下的画艺,是以前在长安时,有一次在路边寺庙酒醒,撞见一位正画壁画的牛鼻子老道,一来二去就熟了,让我打下手,他指点教的。
“问他哪里人,说是来自终南山,咦,难道是个高人?”
欧阳戎盯着元怀民瞧了会儿,点了下头:
“可能确实是深藏不漏的高人吧。”
元怀民顿时一喜,苍蝇搓手:
“良翰兄,在下没骗你吧,诗画双绝,要不今日迟到扣俸的事照顾一二……”
欧阳戎赞扬点头,打断问:
“那诗画双绝的怀民兄,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若是有,怀民兄现在可以一起说,别像个刺客一样,不时刺我一下。”
元怀民苦瓜脸:“良翰兄又拿在下开玩笑。”
欧阳戎脸色似想起了什么,直接问:
“对了,一起共事这么久,还没问过怀民兄,为何贬官至此。”
只见,这位浔阳房价贵、居大不易的江州司马再度仰脸望天,嘘唏语气:
“欸,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元怀民闻言,难得的言简意赅:“说错话了。”
“妄议朝堂还是圣人。”
元怀民垂头丧气。
“良翰兄,人艰不拆。”
看来是猜对了。
欧阳戎没再揭伤疤,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站起身,准备离开正堂。
走到门口,他停步,头不回说:
“怀民兄。”
“嗯,怎么了,良翰兄。”
欧阳戎垂眸整理了下袖口,轻声说:
“若有何事,随时可以和我说,都不算晚。”
元怀民一愣,点了下头:“好。”
“另外。”
欧阳戎表情一脸认真,补充一句:
“以后记得按时上值,现在起,我每日等你。”
元怀民:“……!”
离开正堂,欧阳戎在门口立定了一会儿,望向天边,长吐一口气。
他不太喜欢这种隐隐脱离掌控、频频冒出意外的感觉。
可自从李正炎、王俊之等人来了后,就是处处不对劲。
特别是王俊之,短短时间内,在浔阳城交际的人比欧阳戎这个江州长史还多,城中的关系网都被他摸清了。
欧阳戎都有点佩服他精力了,手伸这么长。
不愧是原长安主簿,出身长安的世家子弟。
摇摇头,欧阳戎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正堂内,元怀民转头目送某位“咸鱼杀手”的长官背影远去,消失不见。
他收回目光,转而南望,发了会儿呆。
某刻,这位祖上阔过的北魏皇族后裔揉了把脸,旋即展颜一笑,语气豁达开朗: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好词,好词啊。”
他一个人眉开眼笑的品了品,只是很快,脸色情绪又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独坐呢喃:
“以前听祖父说,两百年前那场元嘉北伐,南朝宋即使有‘寒士’,也没赢啊,落得一个仓皇北顾。
“自古以来,好像从南到北想赢,都很难啊……
“咦,这是为何,奇怪,奇怪。”
……
往后数日。
除了日常听小师妹和六郎汇报王俊之社牛一般的交际外,
欧阳戎把精力投入到了迎接不久后北归戍卒的事情上来。
这一日,江州大堂收到了一封南下赦免戍卒的胡中使那边的传信。
这封传信十分郑重。
信上先是写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中使胡夫已抵达一个叫潭府的地方,与那一千五百北归戍卒碰头,
当日,便宣读天子的赦免诏书。
北归戍卒们被他成功抚慰。
算是有惊无险。
胡中使当众答应戍卒们,会将他们送还洪州、江州,且会命令沿途官员不得阻挡。
允许他们安心北归。
甚至胡中使还说,可以帮他们备船,走最快捷水道。
一千五百北归戍卒们没多少犹豫,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武器,拥护起这位救命稻草般的天子私使。
眼下,胡夫这封传信,
便是通知江州大堂与洪州都督府,提前做好准备,迎接北归戍卒。
算是报喜并通气。
欧阳戎浏览完这封传信,微微吐了口气。
此前江南道一直紧绷的局势,终于缓解不少。
按照信上所说,胡夫这趟办事相对顺利,正随放下武器的一千五百戍卒们一起北归。
看来欧阳戎这几日的准备没错,眼下只剩预防王冷然等人在戍卒进城那日的栽赃甩锅了。
“等等,江州这边是妥当了,可洪州那边又会如何处理?”
欧阳戎皱眉,思索了会儿:
“不过这朱凌虚好像不是卫氏的人,是滕王府的人,没必要为了卫氏脸面威严如此卖力。
“而且那位胡中使不傻,肯定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抚慰戍卒后选择跟队一起返回,第一站就是洪州城,应该也是防止有变……”
欧阳戎独坐,细思了会儿,继续查漏补缺:
“明晚去与离伯父说说,下次上书求情时,也把洪州折冲府那一千两百北归戍卒算上,看能不能一起‘罚’来江州造像,给他们加层保险。
“且江州离洪州不远,造像还有工钱领,应该怨愤不多。”
他轻轻点头。
当夜,返回饮冰斋,欧阳戎早早随叶薇睐一起躺下休息。
半夜熟睡,床榻内,他蓦然睁眼,直起身来。
昏沉睡意被耳畔络绎不绝的清脆木鱼声驱散的一干二净。
“涨功德了?”
仅愣了一下,欧阳戎先是大手按下了被窝里正要迷糊抬头的白毛小脑袋,然后他迅速闭目,重新躺下睡觉。
欧阳戎心神沉入到功德塔中,直接飞向大半夜依旧被迫营业的小木鱼。
【功德:七千一百六十八】
小木鱼上方那一行青金色字体,数字赫然变得不一样了,并且还在零星上窜。
欧阳戎脸色又喜又惑。
怎么大半夜的,突然一次性涨了五百多功德?之前还是六千六百多功德来着。
难道是天庭佛祖家的功德仪宕机了,卡个巴格,白送?
额,应该不至于。
“突然暴涨功德,难道是龙城乡亲们又给我立像建祀了,还是说,是其它举措,正在助人之事,回馈功德?
“是上次赠杜书清梅鹿苑的钥匙吗,可看刁县令来信,他不是早就入住了吗,拖到现在才给?
“说起来,当时杜书清刚住进梅鹿苑那段时间,小木鱼好像没有明显涨过什么功德,看来是并不感谢此举……”
他努力回想了下,想要找到功德暴涨的根源。
“算了,我做的好事太多,想不到是哪一件了。”
欧阳戎摇了摇头,无奈放弃,半忧半喜自语:
“但涨功德应该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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