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54节
年轻县令一脸好奇:“谁说我要冲垮龙城粮价了?”
这回轮到谢令姜与燕六郎一齐迷糊:“不然怎么让他们贱价卖粮?”
“为什么要让他们贱价卖粮?”
谢令姜与燕六郎对视一眼,脱口而出:
“这还用说,咱们可以把他们的粮食全便宜收来,粮食不就再也不缺了吗。”
欧阳戎失笑摇头,忽戏语:
“小师妹,亏人家王操之是你世弟,每次见面对你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没想到你竟巴不得人家血本无归,底裤输没。”
谢令姜皱了皱琼鼻,“都说了和他不熟,况且奸商活该。”
停顿一下,瞧见师兄笑而不语,她忽然偏开螓首,望向院外的目光有点儿小游离,小声:
“都说了他是瞎喊的,师兄……难不成因为他嘴甜,要放他一马。”
欧阳戎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小师妹指的是上回王操之喊“姐夫”的事,他摇摇头,“这倒不是。”
“哦。”
某位小师妹手里的筷子戳了戳碗里的几粒软米饭。
欧阳戎没再卖关子,朝谢、燕二人直接道:
“我没空陪他们鱼死网破,而且我猜柳子文不会白白看着我吃肉,况且我第一天就说过,我这次来龙城只干一件事。”
谢令姜双目湛湛有神,望着桌前的平静师兄,替道:“赈灾,治水,公道。”
欧阳戎颔首:“照我刚刚吩咐的办。”
“是。”
谢令姜与燕六郎齐齐应喏。
轰隆~
明明是正午但却有些昏暗的大堂,先是电光一闪,然后雷声迟迟而来,再是细雨姗姗来迟。
堂内古香,堂外梅雨,有一种江南的味道……哦,忘了,这就是江南古镇。
欧阳戎起身,走至青苔檐下,伸手接住一粒雨滴,低头仔细端详。
后方燕六郎的欢喜声音传来:
“太好了,明府,是梅雨,码头仓库堆积的粮食更易陈了,粮商们要急了!”
年轻县令摇摇头,轻声陈述:
“云梦泽的大水也快来了。”
他注视着雨幕中的沙盘。
来啦!咳咳,好兄弟们是不是上学去了……(雾)
(本章完)
第59章 他还是这么热情(求票票!)
渊明楼三层,一间不设窗的包厢。
端菜侍女轻手轻脚的进出,不敢惊扰包厢内沉默的一众外地豪商。
菜上齐。
房门被从外面紧紧关上。
包厢寂静。
圆桌,菜肴琳琅满目。
围桌坐满的客人们,眼睛盯在佳肴上,可却没人第一个动筷。
他们身边被酒楼安排来陪酒的侍女们,见状亦不敢擅自去帮他们夹菜,更别提说什么讨巧话暖场了。
气氛逐渐凝固。
直到今日做东的王操之脸上堆笑,起身举杯示意,他勉强熟络道:“大家快吃啊,快凉了,别浪费粮食。”
“现在龙城最不缺的就是粮食,还用得着节约?”马掌柜冷冷道。
空气顿时肃静。
包括脸色讪讪的王操之在内,十六位粮商默不作声,脸上神情凝重压抑起来。
这些日子他们的心情简直就和粮价一样,大升大落。
本以为这江州就算不是个餐桌,也是个早餐摊子,吃上一口随时能走。
但却万万没想到,这里竟是一处处心积虑、利用他们贪婪欲望的陷阱!
还是关门放狗的那种!
他娘的,一个江南道不起眼小州的受灾小县,竟然还能整出这种狠活?小地方还能有这种高人?
属实有点过分了。
众人心里骂骂咧咧。
没错,经过这些天的冷静,还有目睹了事态发展的古怪趋势,一众粮商们已经逐一反应过来,若是到现在还有人相信那个笑容老实诚恳的年轻县令,那干脆别坐这儿吃饭了,下次坐小孩那桌去。
可就算是知道了这些,王操之等粮商还是不禁嘴里泛起些苦涩来。
这龙城县就一座设局人天时地利人和齐聚的局。
人家一开始就算计着呢,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然后又做庄家,又亲自下场,这怎么玩啊?
特别还是在这种抱团排外、乡风保守的南方州县,强龙也难压地头蛇。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他们本人倒是可以随时离开龙城,但最宝贵的粮食却被锁在了这里。
狠。
这个便宜姐夫够狠!
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件件事,王操之不禁用饭前擦手的热毛巾,狠狠抹了一把脸,丢给身后的陪酒胡姬。
其实早就该警觉的,特别是当初第一次上岸龙城在这家酒楼门口碰到那位令姜姐姐,他早该想到,能让一位谢氏贵女跟随的新县令不应该是简单的小白兔,说不得还是那位谢旬伯父看重的亲传弟子……
矮个青年无比懊悔。
马掌柜烦躁挥手:“你们全都出去,不要碍在这里。”
“喏。”
包厢内在客人身旁陪酒的十六位酒姬低眉行礼,纷纷离场。
按道理是先吃完饭再谈事情的,可眼下,每分每秒心头都被数万石岌岌可危的粮食重压,一众粮商压根就没有心情吃饭……
王操之看了眼身边退下的高挑胡姬,这是他特意挑过来陪酒的,不是因为王操之喜欢这种异域风情,而是为了照顾这位胡姬生意。
他第一次在渊明楼碰到令姜姐姐,后者就是来看望这位高挑胡姬的,胡姬全名好像是叫“织盈”来着,后来令姜姐姐好像还经常来找她,最近似乎还商量着给她赎身……
王操之其实一点也欣赏不来这种胡风,甚至还觉得很丑,可能在帝国北方、关陇两京,有胡人聚居,文化风气相对开放些,但在南方诸道,地方的世家宗族势力强盛,审美都偏向传统,风气也十分保守。
更何况王操之还是出生重视华族衣冠的琅琊王氏,他估摸着自己若是敢把胡女带回家族,哪怕只是做妾,三条腿至少得被打断一根。
所以前两日听说那位便宜姐夫不仅买了个胡女回家,而且还是白毛的,王操之是肃然起敬,敬仰如滔滔江水……
包厢房门被重新关上。
屋内压抑的气氛略微松了一点。
王操之默默扫视一圈。
有粮商愁眉苦脸。
有粮商一脸生无可恋。
也有粮商怒色满面,起身在屋内徘徊走动。
“王少掌柜挑个这间包厢,倒是费心了,特意选个没窗户的,这怕咱们有人想不开跳下去?”
几日不见,李掌柜脸色苍老了许多,挤出的笑容也有些疲倦,打趣了下。
王操之无奈摊手:“若不想想办法,楼顶都要排队了。”
矮个青年脸色有些疲态,朝友商们道:
“眼下的局势诸位前辈想必应该都看懂了,所以请这顿饭,就是想让诸君摒弃前嫌,暂时恢复团结,咱们不能再散成一盘乱沙了,不然最后都得从楼上飞下去……诸君有何主意,可以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有个屁的主意!”
马掌柜在屋内走动不停,暴躁回头。
这位高大的中年掌柜已经不复当初轻捻佛珠的悠闲,眼下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是两天两夜没睡着了,一副焦虑症晚期患者的模样。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把违背约定偷偷低价放粮的老鼠揪出来,一点定力都没有还做什么买卖?团结,团个屁!”
王操之等人脸色难看,目光游离四望,尴尬无言。
今日聚会只来了十六位粮商,因为有两家小粮商前几日已经贱价抛完全部粮食,偷偷坐船跑路了,众人今早才得知。
不过这两个小粮商船小好掉头,剩下来的粮商们都存粮不少,特别是王操之、马掌柜、李掌柜三人,在码头仓库的存粮最多,合计十几万石,光是每日的仓库管理费、防陈费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而龙城的粮价,在“五钱粮”的冲击后,已经暴跌到了七、八钱一斗,连灾民看了都男默女泪。
更况且这还不是底,只是个开始。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揪出来了又能怎样,徒增内斗而已……”
王操之摇摇头,再叹气:
“现在龙城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有二十多万存粮,他们都在等着咱们降价呢,眼下又进入了梅雨季,粮食再放就要陈了,没有多少可以耗的了……粮价稳不住的。”
李掌柜哭丧着脸,“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粮食变陈,贬的一文不值,亏到姥姥家去吧。”
王操之抬头认真说:“咱们得从根源下手,不然其它都是白搭。”
马掌柜额头青筋抽了抽,“根源?龙城县衙什么态度,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全他娘的是打太极的高手,把咱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去他娘的,要是在金陵敢这样,老子……老子全砸了!”
王操之赶紧起身阻拦要脚踢凳子拳砸花盘的马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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