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58节
县衙门口灯笼的光晕照不到的夜色里,背身伫立的师兄妹两人,一人潇洒离开,只剩下一人站在原地,啊了啊嘴,最后失笑摇头。
不远处,鹿鸣街西边,有几个丫鬟打着灯笼朝县衙走找来。
欧阳戎瞧见,迎了过去,带她们回梅鹿苑吃饭了。
不过倒是没注意到,小师妹离开县衙后,是往大街东边方向走,这是离开鹿鸣街的方向。
……
“我们龙城县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
柳子文满脸笑容的把几位诚惶诚恐的乡绅世伯送出大门,刚返回大厅便听到三弟的这句严肃话语。
这位柳家少家主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背手停步在门前,他身后的深沉的庭院夜色,身前是亮堂的大厅灯火。
大厅内,柳子安与柳子麟或坐或立,皆望向大哥,脸色凝重。
三兄弟间,一时无言。
气氛逐渐沉重。
“合纵连横?”柳子安问。
“是喧宾夺主。”柳子文轻呵一声。
“不允许这么牛逼!”柳子麟沉脸沉声。
柳子文叹息:“下手越来越快了,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现在咱们要成外人了。”柳子安摇摇头:“都已经撇开我们,另起戏台了,下一步是要干嘛?”
“下一步将军不成?”柳子麟惊疑接话。
柳子文忽问:“我怎么觉得,他已经下一步了?”
柳子麟不解,柳子安反应过来,眯眼道:“大哥是说,欧阳良翰嘴里藏着的那个县衙新营造?”
柳子文没说话,转头凝望门外的蝴蝶溪彭郎渡方向。
柳子安沉吟:“赈灾,治水,公道……下一步应该是治水无疑了……难道是撇开我们柳家,单独去修狄公闸?”
柳子文点点头,又摇摇头:
“若是只修狄公闸倒也不是不行。
“不怕他赈灾,不怕他治水,甚至不怕他征伐柳家讨取公道,怕就怕,从一开始落水就是迷惑麻痹我们……
“他是盯上了不该盯的剑铺里那件东西,有备而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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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3章 苏裹儿的烦恼
柳家大宅,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
听到大哥的话,柳子安沉默下来。
柳子麟却越听越脸色困惑:
“这家伙难道不是因为顶撞了当今圣上与长乐公主才被贬来的吗?”
柳子安皱眉,看了他眼,不耐解释:
“贬官也要看是贬什么地方,龙城县令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被贬过来的。”
顿了顿,他也有些困惑: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白兔,否则卫氏贵人们怎么可能放心允许他过来?不就是明摆着送给咱们当狗吗?
“身份清流,又书呆无脑,这也算是两边人都能勉强点头默认的选项……可现在看,怎么越来越像是对面投来的胜负手?”
柳子文低头沉思不语,柳子麟似懂非懂。
大厅内也一时无话。
就在这时,大厅外的长廊上忽然走来两人。
是一个跛腿僮仆毕恭毕敬地带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妇人进来,后者约莫四十上下,脸显得有点长,不过保养的还行,标准的大周朝富贵人家的妇人打扮,没甚特殊。
“大郎,该吃饭了,咦二郎三郎也在?一起来吃吧。”妇人动作慢吞吞的,说话也慢吞吞的。
柳子文抬头,勉强笑了下,点头,“辛苦了。”
柳子安、柳子麟也立马起身应喏,嘴里唤道嫂子。
妇人姓徐,柳子文成婚极早,一门心思扑在古越剑铺与其它家业上,对待发妻算是相敬如宾。
而柳家三兄弟父母早亡,长兄如父,而长嫂自然如母,就和欧阳戎的婶娘如母类似。
柳子安与柳子麟不管在外面多么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在长嫂面前还是比较听话的,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宗族孝悌意识很强。
因此徐氏准备的晚饭,三兄弟不管再怎么忙再怎么糟心,都得老老实实过去吃,也算是柳家的一个默契。
今日也是如此。
饭桌上,徐氏对两位小叔子颇为贴心,一直热心夹菜,嘘寒问暖,中途还起身去给他们倒汤。
就在这间隙,一向“食不言”的柳子文忽放下筷子,眼睛直盯着面前的一盘菜肴。
“既然县令说要主持公道,那三弟明日就去要个公道呗。”
“是,大哥!”
柳子麟点头,脸色跃跃欲试。
只是旁边的柳子安似是没怎么在意哥哥弟弟的话语,余光看了下徐氏去盛汤的背影,又埋头老实安分吃饭。
……
鹿鸣街,苏家府邸。
晚饭后。
一座雅致僻静的后花园内。
江南本就草木旺盛,这个季节夜晚的花丛已有萤火虫冒头。
某个包子脸小侍女捂住一把轻罗小扇,在花丛里蹦蹦跳跳,四处扑抓流萤,嘴里不时喊着“小姐小姐快看快看”、“哎呀好大”。
不过偶尔也会传来一声失望叹声,是她仰头瘪嘴,望着飞走的萤火虫唉声叹息。
花园内的一处灯盏通明的画廊上,新画梅花妆的冷清女郎自顾自翻书,对与她气质很不符的贴身侍女置若罔闻。
只是在偶有摔跤声传来时,冷清女郎会轻轻点头,眼皮抬也不抬道:
“等会儿蹦饿了,夜里不准偷吃客厅糕点,不然阿母又要每日做一大堆点心送来,以为是我嘴馋。”
“……”已经肚子咕咕噜噜叫的包子脸侍女。
苏裹儿摇摇头,又翻了一页手中诗集。
她最近依旧在读陶渊明的诗。
不是因为苏裹儿是心慕名士的文艺小迷妹。
盖因当初那位老相士的扶乩预言。
里面预言她会遇到一个宛若天命的男子,是命中的贵人,具体如何“贵”,老相士并没有说,只说重要的是“遇”,这便是运势的转折点。苏裹儿想早点遇到。
这位老相士并不简单,出自南方三清道派之一的上清宗,辈分极高,曾给苏裹儿家族很多人面过相,某些方面并不逊色于卫氏女帝身边的宫廷顶级望气士……
夜色下,冷清女郎懒倚栏杆,画有梅花的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捻捏淡黄书页的一角。
潜龙在渊……衔明月而出……在此县为官又辞官……会写辞官隐退之赋……
符合上述这些条件的,苏裹儿之前想破了头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龙城县志上曾记载过的,东晋名士陶潜、陶渊明。
此人不仅名字听着很符合预言前两句,而且确实也曾在龙城县做过八十一天县令,后来不为五斗米折腰,为官又辞官,且他文采斐然,留下过不少诗词歌赋,为本地人津津乐道……
现在不少的龙城地名街名,都是取自与这位名士有关的典故。
而这些年,苏裹儿又打探到,相关县志有记载,此人辞官之前好像确实作过一篇辞官隐退之赋,名字好像是……《归去来兮辞》。
但这篇辞赋却不知遗落何处,并没有完整传下来。
最后,唯一令她遗憾的一点点偏差是……
这是四百年前的东晋人物啊!
难不成还是一位长寿的顶级练气士?
可就算是再顶级的练气士,也很难活到今日啊,除非是走到了神话道脉的顶端、某个未知的品秩?但……有可能吗?
她觉得不现实。
冷清女郎放下诗集,撑着小巴,怔望着花丛里的傻丫鬟,晚风中徒留一声幽叹:
“归去来兮辞……会赠吾明月……赠吾辞赋……”
不过,最近这些日子,苏裹儿有些死寂的心情又有点活络起来了,因为她从同居的谢家姐姐那儿听到的一些事。
一些关于新来的年轻县令的事迹。
这趋势似乎是有点不一样了……
老相士的预言明显指出了这个天命贵人会担任龙城县令,所以苏裹儿之前有仔细找寻过档案典籍,可却发现龙城县近五十年来的县令就没有主动辞官的,除去病逝任上或是丁忧。
近年新来的几任县令,她也有把目光投去过,但都失望的发现,要不是酒囊饭袋,要不是昏昏碌碌之辈,且任期之内与她丝毫交集也无,更别提赠赋赠月之举了。
眼下这位欧阳良翰,几个月前刚上任那会儿,苏裹儿也有带彩绶去看望,可惜也无甚特殊,不像是预言中描绘的那种当得起“潜龙在渊”评价的贵人。
而且颇滑稽的是,这个欧阳良翰上任当天刚宣布要治水,结果就自己掉下桥,溺水昏死了……
苏裹儿如何不失望怅然,已然灰心不少,不太愿再信命了。
她还不如寄希望给四百年前的陶渊明呢,万一真能活到现在呢?
眼下,虽是觉得某位年轻县令逐渐有趣了起来,但是苏裹儿也没抱太大希望,对于已经投入了很多时间精力的陶渊明这边,自然不会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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