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690节
离裹儿、顺伯迅速移开目光,去赏瓶花、去喝茶,回到前一秒在做的事情。
欧阳戎承认,在某些方面胡夫确实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但这不代表在这方面欧阳戎想超越他。
欧阳戎摇了摇头:
“以前可能有机会,现在……”
在胡夫小心翼翼询问的目光、离裹儿颇为怪异的余光下,他朝胡夫展颜一笑,面色自若道:
“没这福分了。”
欧阳戎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或对这种事表现出嫌弃厌恶。
人家胡夫就在旁边呢。
委婉点,是他没这天大的福分。
“好吧,可惜,而且欧阳长史应该也有自己的远大前途。刚刚咱家其实是些玩笑话,岂能耽搁欧阳长史志向,还望勿怪。”
胡夫似是不在意的洒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欧阳戎当即叹气:
“什么远大志向,这江州长史说到底,不过是个忙活半天、做饭都不合陛下口味的三流厨子而已,哪有胡兄风光自在。”
“欧阳长史缪赞了,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当下官的,不都是为陛下做事?”
胡夫朝北方隔空拱手:“陛下圣明。”
欧阳戎抱拳,平静:“是极。”
俄顷,欧阳戎与胡夫又商量了会儿正事。
胡夫透露了些,接下来的巡查流程。
今晚来走后门的欧阳戎也没客气,一一默记下来,心中大致有了应对之策。
“对了。”
胡夫像是想起什么,好奇问:
“今日看见你和容真走的挺近,欧阳长史和她还有说有笑的,难道与容真很熟?”
欧阳戎不动声色说:
“共事的同僚,前段时间在下一直配合女史大人查案,算是蛮熟……吧。
“胡中使问这个作何,难道有何忌讳之处?还望指点一二。”
“算不上忌讳,不过……”
胡夫看了眼旁边眼神好奇的离裹儿,犹豫了下,还是小小透露了一些:
“咱家虽然是内侍省的,但也有所耳闻……这位容真女史在司天监的地位有些特殊超然,不似寻常彩裳女官,比较受到……受到陛下与大司命的偏爱,不光是天赋,可能是…出身缘故,其中有些讲究。”
“什么出身?什么讲究?”欧阳戎皱眉奇问。
胡夫看了眼他表情,摇了摇头:
“这就不知了,只是听说。而且咱家平日也发现……陛下对这位容真女史,有些格外的关心照顾,有点像是亏欠,具体说不上来,反正是很少见的。”
“懂了。”
欧阳戎抿嘴,又追问道:
“若是与那个有副监正老师的林诚比呢?”
胡夫微微一笑:
“寒士与贵种孰轻孰重还用比吗?还有简在帝心的,与没简在帝心的。
“咱们大周朝的情况,欧阳长史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看看他们二人的行事风格就可知了,看看谁更恭敬,谁更自若。”
“明白了。”欧阳戎笑着颔首。
胡夫反应过来,赶忙摆手:
“刚刚不是说欧阳长史哈,只是就事论事,勿怪勿怪,欧阳长史不一样……”
“无事。”欧阳戎自若的按住他手臂。
胡夫慨然道:
“反正欧阳长史和这容真相处,还是注意一下,反正不可得罪她。”
“得罪应该没有吧……好的,多谢胡中使提点。”
欧阳戎点头,表情若有所思。
此前【匠作】小家伙抢回她洗发白的紫色肚兜儿时,欧阳戎就发现端倪了,此女绝对非富即贵,和小师妹类似,可能是两京顶级士族圈子里的?是高门大户的贵女?
眼下又有了胡夫的提醒,愈发印证这一点。
胡夫忽然道:
“对了,而且这次欧阳长史上报的东林大佛延期之事,据咱家所见所闻了解到的,除了有夫子公正说话外,若不是这容真说了下话,陛下收到消息那晚很可能要在寝宫龙颜薄怒地下旨……那现在就不只是派咱家和司天监的使者过来了……”
“那,还会派谁来?”欧阳戎抿嘴。
胡夫叹息,点到即止:
“魏王乃颂德天枢的总负责人,东林大佛延期之事传来洛阳后,他和梁王第二日就当廷上书陛下,要求调换江州督造主官,重新择良才能官接管……
“不过当时陛下没有点头,隔日,折中了一些,原则同意延期,同时下旨派出咱家和一位夏官灵台郎来此巡查一边,实际是要验证延期之理由……”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多谢胡中使。”
欧阳戎再度抱拳,自顾自的点头,垂眸自语:
“上面那位已经有些不虞、不耐了吗……”
胡夫见状,低声细语:
“欧阳长史,陛下与朝廷也有难处啊,现在西南战事还在延续,虽然捷报不少,但也不见尽头……现在,从上到下的,大伙其实都不好受。
“欧阳长史得体谅一下陛下。”
欧阳戎笑了。
“好。”
他颔首:
“不过胡中使有句话说的很对,大伙其实都不好受。”
离裹儿转头,看了眼欧阳戎。
不太了解欧阳戎的胡夫,并不知道欧阳戎嘴中的“大伙”二字与他说的“大伙”有何不同。
胡夫转而叮嘱道:
“私下说的这些事,欧阳长史千万别传出去。”
“这是自然。”
欧阳戎与离裹儿、顺伯一齐点头。
又聊了会儿,欧阳戎三人准备告辞。
被胡夫送出门前,欧阳戎摘下那柄佩刀,转过头,重新拍在了愣神的胡夫手掌中。
他平静道:
“胡中使,当初伱单枪匹马劝降北归戍卒一事,在下后来了解过。
“蔡勤军叛乱一事,非你之罪,你已尽职尽责,胆气横秋,宝刀配英雄,胡中使请收下。”
高大络腮胡宦官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军伍佩刀,沉默了会儿,重重抱拳:
“欧阳长史弱冠书生,为民请命,亦是胆壮心雄,不输当世豪杰,咱家打心底里佩服!”
……
夜深人静的巷子里。
听竹轩后门,一辆停靠在阴影里的马车缓缓前行,驶离巷子。
马车内,顺伯脸色犹豫。
离裹儿垂目:“顺伯有话请讲。”
顺伯叹气,重重拍腿:
“多年不见,没想到老奴这干儿子会走此歪路,真是……真是……”
欧阳戎与离裹儿出言安慰。
顺伯看了下他们,似是消了些气,转而叹声叹气道:
“说的也对。欸,小胡子这样,应该也是被逼无奈。
“想当初,老奴随王爷离开洛阳,漂泊到这偏远江州,小胡子失去靠山,没有依托,在宫廷里,只能走条新路……
“最后没有被卫氏清算或同僚暗算、顽强走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自然也有一些他的生存方式,老奴难以苛责。
“毕竟宫里竞争激烈,得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然就要被残酷替换……都难啊。”
欧阳戎与离裹儿对视一眼。
离裹儿视线挪开,不发言,欧阳戎认真颔首:
“理解,没有看不起之意。”
顺伯微微松了口气。
欧阳戎多看了眼这位憔悴白发的老宦官。
说起来,这位顺伯确实不简单,当初若不是跟随浔阳王一家离开洛阳,现在应该也是宫廷中德高望重的大宦官了,甚至主理内侍省。
仔细想想就知道,离闲是乾高宗最后钦点的太子,按照宫廷干爹干儿子的习俗,顺伯当初能成为离闲身边的贴身宦官,他的干爹很可能是乾高宗、乾太宗时的内侍高官官,是与司天监监正并列的存在……
本就是一脉相承下来的,顺伯的人脉资历自然深厚,干儿子胡夫现在都混成女帝宠臣了……
胡夫对他恭恭敬敬,除了念旧知恩外,说不得还有传承这一衣钵、以正统自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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