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718节
“一匹枣……红大马?”
欧阳戎点头:“正是爱驹。”
“你俩……关系蛮特别的。”林诚感慨,又问道:
“那欧阳长史可知,像这种从京官贬成一州司马的官员,一般地方官员都不会跟他们有过多交往,因为这类贬官一定都是犯了不小事的,如果交往了,又被人抓到把柄,有可能会被罢职。
“所以,欧阳长史前途光明,为何以身涉险,反复前来找他赏琴……”
欧阳戎好奇反问:
“林灵台郎是不是忘了,在下也是从京官贬下来的。”
他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而且怀民兄犯的事可能还没有我大。应该是他小心点才对。”
林诚微怔,哑然失笑:
“好,看来,鄙人也要离欧阳长史远点了。”
“林灵台郎说笑了。”
“确实玩笑话,欧阳长史的经历可谓是咱们大周朝一段传奇,那一年的进士科,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有比欧阳长史更出名的英杰吧。
“说起来,欧阳长史的官职也算是这一科最高的了,好像仅有一位同年同是五品,而且不过是个京城闲官,哪里有欧阳长史这样的实权官员风光。”
“是吗,没太注意,林灵台郎倒是知道的挺多。”
“不瞒长史说,司天监有一份你的卷宗资料。”林诚轻声道:“其实鄙人很艳羡欧阳长史。”
“为何艳羡。”
“说起来,鄙人也算是寒门出身,咱们这些寒士,想往上爬是真的难啊,鄙人就没有欧阳长史这么好的运气。”
“不喜欢爬这个词。”
欧阳戎摇头:“而且在下听人说,夏官灵台郎可不是一个普通官职,在司天监内前途无量,林兄还是谦虚了。”
“不一样的。”
林诚摇摇头:“我们这些司天监的人,再怎么升也就是个内廷官,专门伺候圣人,哪里有欧阳长史这样,仕途光明,退可当封疆大吏,进可是封王拜相……
“说不得四十岁前就能进政事堂,穿朱戴紫,成为满朝皆知的年轻相公,死后轻而易举就能葬在至于王侯将相才能下葬的北邙山。”
林诚扳着手指头,仔细数了数:
“录进士科、娶五姓女、死葬北邙。大周男儿梦寐以求的三件事,欧阳长史已经算完成两项了。”
“是吗?”
欧阳戎面露思索,片刻后,一本正经问:“能不能再多来点,三个好像不够。”
“……”
林诚摇了摇头,他目光下移,指了指欧阳戎怀里的琴盒:
“听元司马提过,欧阳长史经常携带琴盒来找他,阁下爱琴,能否一观?”
欧阳戎没有说话吗,面色自若的打开了怀中琴盒。
林诚瞅了眼。
只见盒内静静躺着一把平平无奇的古朴长琴。
林诚弯指勾弦,试了下琴声,感叹:“好琴。”
当然是好琴,某位梅花妆小公主的。
欧阳戎笑了下,收起琴盒,重新抱怀,他压低毡帽,随口问林诚:
“林灵台郎何时回京?”
林诚不答,突然道:“欧阳长史可知,容女史很重视你?”
“什么意思?”
“上书帮你说情延期,这是一个很大的人情。”
“为何。”
“因为最希望东林大佛快点修成的人,除了陛下外,应该就是容真了,对她而言,时间越早越好,可是现在却为配合欧阳长史,帮忙上书延期……这件事,司天监里知道的人都很意外。”
欧阳戎看了眼林诚,又垂目道:
“是吗,她从来没和我说过这点,大佛的事她也不怎么聊,让我看着来。”
林诚悠悠道:
“所以鄙人很好奇,欧阳长史是怎么说服容女史帮忙的。”
欧阳戎微微挑眉。
第503章 女史大人的私心
“延期之由,坦诚告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何来说服一说。”
街道上,安静少顷后。
欧阳戎怀抱一把雕刻祥云瑞兽的紫檀木琴盒往前行走,目不转睛说。
林诚转过头,看了会儿欧阳戎侧颜神情,轻叹: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欧阳长史的风度确实令人折服。”
“林灵台郎可不像是容易被折服的人。”
欧阳戎摇头。
林诚一笑:“那欧阳长史觉得鄙人是怎样的人?”
欧阳戎沉默了会儿。
“食肉者鄙,不足远谋。林灵台郎虽来自洛阳,却显然不是。”
林诚想了想,一脸恍然:
“欧阳长史是说,鄙人可以远谋?”
欧阳戎点点头,与摇摇头:
“林灵台郎和在下很像,但又似是而非,总觉得有些不同。”
“可能咱们都是寒门出身的缘故吧,不是什么高门贵种,自然觉得亲切。”
欧阳戎转头与他对视了会儿,语气认真说:
“既然同样出身微末,那林灵台郎应该和在下一样,更能共情底层艰辛,这些天看下来,对东林大佛延期一事,应该能理解一些了吧。”
林诚笑了笑:
“这是自然,鄙人还知道,能有欧阳长史这样的父母官,江州百姓们是何其幸也。”
欧阳戎脸色严肃: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州百姓经不起折腾了。现在前线正在打仗,浔阳城这样也吃紧,具体明细已经给胡中使和林灵台郎罗列了,东林大佛缓一缓,总归是好的。前不久,秦大总管还捎话来江州大堂,责令我们留守官员,要稳住后方,短期不可做激进之举……”
林诚不置可否,没有接下欧阳戎拐到公务的话茬,问道:
“刚刚那个非议欧阳长史的商贾,欧阳长史当真不教训教训?”
他语气淡淡道:
“官是官,民是民,更何况还是一个粗鄙商贾。
“欧阳长史,咱们这种出身微末的寒士,平日里平易近人些没有错,可是做主官的,不可缺了威严,必要时必须雷霆万钧。
“否则,任由私下非议满天飞,下面的人看见了,可能并不觉得是主官慈悲接地气,反而容易心生轻视,觉得连一个下九流的商贾都收拾不了,难免会对主官轻佻怠慢起来,失去恭敬,此乃人之惰性。
“其实,只需派人警告,敲打一下就行,当然,最好是抓个典型办了,这叫杀鸡儆猴。”
林诚一脸诚恳的建议。
欧阳戎依旧摇了摇头:
“威严不是这样来的,或者说,这种由恐惧所产生的威严,不要也罢。”
林诚偏头,注视着欧阳戎大理石雕像般棱角分明的脸庞,神色专注说:
“食肉者鄙,食五谷者愚,食气者寿,不食者长明不死……
“欧阳长史,咱们是出身微寒不错,可连圣人都承认,人是有等级了,对付俗、鄙之人,只能用俗鄙法子。”
欧阳戎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轻声说:
“不敢苟同。”
林诚淡淡道:
“没关系,鄙人也是。”
“但在下多谢林灵台郎关心。”
“鄙人随口一提,欧阳长史就当随口一听吧。”
“好。”
欧阳戎笑了下,话锋一转:
“林灵台郎刚刚说,除了虔诚礼佛的陛下外,容女史是最希望东林大佛尽日建成之人,此言何解。”
“什么何解,不就是字面意思。”
欧阳戎眉梢聚拢,浮现疑惑之色:
“我是问,东林大佛难道与容女史息息相关?”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说直白点,除了大佛建成后、督察有功的朝廷例行奖赏,容女史还能得到什么利益?”
林诚脸色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下追问的欧阳戎,问:
“欧阳长史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欧阳戎注视林诚表情,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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